残阳如血,金黄的阳光洒在平和的山谷中,给树木山石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泽。
飞到远方觅食的鸟儿衔着虫儿成群结队的回到山谷中,降落到嗷嗷待叫的小鸟旁,享受一家团圆的乐趣。在丛林中奔跑的野兽欢快的追逐着自己的猎物,感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突然,它们全都静止不动,竖起头奇怪的望着山谷。残阳渐渐的西移,似乎不愿看到山谷间即将发生的人间悲剧……
“咚……咚……咚咚……咚咚咚……”撼天动地的牛皮鼓声引导着马蹄的步伐。
稀疏的鼓声渐渐的密集,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频率越来越快,突厥兵的速度由慢而快。瞬时间,整个山谷充斥焦急的鼓声,突厥兵惊天的嚎叫声伴随着鼓声响彻在山谷的上空。一股毁天灭地的傲然气势油然而生,呼啸着迫向女真兵营。
突厥兵似一只张开大嘴的猛兽,踏着整齐的步伐步步逼近女真骑兵。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山谷,嘎萨格似乎无法忍受压迫的窒息,大口大口的紧张呼吸着,双腿不断的抖动,似欲大喊却又无法出声。死亡的恐惧骤然升起,就像被几万斤重的铁锤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心脏上,那般可怕,便两眼一昏,倒下了。
列队完毕的大汗亲军一边安抚着胯下的战马,一边静静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突厥兵。一百把大汗花费重金从走私的大夏国商人中购得的重弩,静静的列在阵前,散发着阵阵死亡的气息。
甲喇额真下意识的舔了舔双唇,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突厥兵的强悍是出了名的,如果不能把他们阻止在箭弩外,一旦近距离作战,自己即使再信任女真勇士的勇猛也不敢对战胜他们打下包票。他心里默默的估算着两兵相距的距离……
一千步!
六百步!
五百步!
……
(注:一步约一点五三六米)
“杀啊!……”随着甲喇额真一声暴喝,五百支弩箭电射而去。一支标射而出的弩箭穿过飞奔而来的突厥兵的颈项,猛势依然不减,一连贯穿了三人的身体方才停顿。眨眼间,三百多人被强劲的重弩箭射穿,掉落到地上。
突厥人后续的队伍仿佛看不到自己人的死亡,依然勇敢的冲向渐渐临近的女真阵营。
重弩手训练有素的拆卸重弩,放到自己战马的背上。同时,女真骑兵顷刻间迅速变成尖锥形的队列疾驰向突厥兵。
女真骑兵飞快的射出手中的箭矢,漫天的箭雨杂乱无章的飞向冲杀过来的突厥阵中。
突厥骑兵不甘示弱,拉起手中的角弓射向相距不远的女真骑兵。密集的弓箭在半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洒落。
顿时间,双方就在对射之中倒下了来不及躲避的二三百人。一轮箭雨过后,两方都放下手中的弓箭,扬起别在腰间的短刀,狂野的挥动着冲向对方。犹如两个骇人的惊天巨浪,携着摧枯拉朽,不可抵挡的声势,凶猛的冲撞在一起。
短刀过处,骏马身后,一片血雨。在双马交错之间,各人尽展自己的本事,挥砍,横劈,直刺,甚至是牙咬,手掐无所不用其极,为的就是能够活下去。
无数人在凄惨的嚎叫中坠落马下,在马蹄下化成肉泥。但他们无视死亡,无视身边的一切,向着双方飘扬的大旗冲锋。
尖利的呼啸声,愤怒的咆哮声在和文的耳边轰鸣,从未经历过这般惨战的他茫然失措,呆滞的挥着短刀,格挡射来的箭矢,劈来的刀剑。
“小心!”眼观四方的队正突然大喊,扔出马背上的弩弓,射向背后回刺和文的一突厥兵。
那突厥兵带着不甘,和对死亡的坦然,倾倒在地上被奔驰而过的同伴踏为泥肉。
“战场上,容不得失神,不是每次都有人救的。”队正对着和文大声喝斥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拼杀。
和文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回话,一个面目狰狞的突厥兵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呼”,聚齐和文全身的力量,迅疾的挥动短刀下劈,正中突厥兵的面门。突厥兵不及一声惨叫,便已倒栽了下去,在半空中飞溅出一阵血雨后,跌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和文仿若神灵附体,勇猛异常,疯狂的刺入突厥骑兵群中,左挡右劈,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朵朵血色的花朵在他的面前绽放,展现那般鲜艳的美。
这一刻的他只觉得自己是战场上的神,无所不能。“当”一声,和文的刀被一把角弓挡住了。虽然那把角弓的木弓干被拦腰切断,可却阻止了他的继续杀戮。
挡住和文的人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爬满额头的皱纹,一张历经沧桑的脸,充满老茧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刀,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和文的双肩。
动了,在和文双肩一紧的刹那,中年人出刀如风,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使人防不胜防。
只见一道亮丽凄艳,带着狂野和肃杀的刀气,随之卷向面前的和文。他知道自己只有在战场上,才体会到挥刀砍杀的乐趣和面对死亡的冲动,这时自己会自然而然的挥出神来之刀。
“铿……铿……”和文漫无目的的随手一挡,发出强烈的震荡,迟滞了中年人的神来一笔。
中年人被迫得连马带人后退了一步,全因和文那格挡的反震之力。他挺直着腰,坐在马上,整个身子似被一层艳红的晚霞笼罩,显得那么的夺目,那般的朦胧。
刀,还是那把刀,人还是那个人。却给人一种似他非他,似人非人的虚幻感。
“啊”一声惨呼之中夹着一声闷哼,和文的刀同马一起飞出了好远。刀落,马倒,迸射出两道鲜血,洒成一片凄艳的灿烂。和文马跃腾空的那刻,中年人的脸被划出了一道伤痕,却换了和文的一条命。
他没有花再多的时间感伤对手的死亡,继续踏上了寻死求生的漫漫长路,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放弃了人性,放弃了文明,选择了野蛮,选择了杀戮。到处是堆积的尸体,遍地是流淌的血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射出诡异的红艳。
来得匆匆,退得也匆匆。如同商量好的一样,一片空旷的距离空在两方面前。疯狂的杀戮在一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假如没有痛苦的*,遍野的血肉的话。
具有丰富经验的士兵知道这仅仅是试探性的第一波攻击结束,即将面临更加疯狂的战斗。他们都会趁这空隙,抚慰暴躁的战马,擦拭手中的战刀,千方百计的恢复体力。
拉着冰棺的马嘀哒嘀哒的走着,丝毫没有被战场上浓烈的杀气而影响。两方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两匹马上,它们悠闲的看了一下突厥阵营和女真阵营,欢快的嘶叫了两声,慢悠悠的停在战场的中间。
“吁”两声嘹亮的马鸣声从中间发散到两方。
马鸣声如同一个信号,两方再度出击,纠缠在一起,用他们的热血,用他们的生命印证杀戮的疯狂……
甲喇额真举起锋利的战刀,在半空划着优美的刀锋,带着三百名身强体壮的亲兵直指突厥兵狼旗所在地。
这三百多人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从混乱的战场上撕开一个大口,一往无前的冲向突厥兵主营。突厥兵主将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他们的战斗力,任由他们逐渐接近自己。而护卫狼旗的兵士们未得主将出击的命令,只好愤怒的看着他们杀戮自己的兄弟。
“嗷……”一阵狼嚎从突厥主营传出,只见一身高七尺三寸的壮汉手持弯刀,率着一群脸上涂满野狼风采的兵士们冲向近前的三百多人。
壮汉耍动弯刀,凶狠的劈入一名靠近的女真骑兵的胸膛。顿时鲜血飞溅,壮汉身体略侧,闪过溅落的血液。接着又扬起弯刀砍向迎面而来的敌人……
壮汉挥舞着弯刀,飞驰猛进,留下的是流淌的血肉。夕阳余辉的照耀下,锃亮的弯刀不断的吞噬他人的生命和灵魂……
气势,悍然无前的猛烈气势分布在壮汉和甲喇额真两人周围。严密的连水也泼不进去,他人根本就无法闯入他们的世界。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有呼啸的刀风,简单的劈砍,兽性的呐喊,两人提马挥刀搏杀在天地之间。
他们看不到栽倒的骑兵,听不到此起彼伏的惨叫,眼中只有骠悍的对手。
奋力的搏杀消耗点了他们大量的体力,大口大口的口气进进出出的喘着,只觉得手中的武器越来越似有千钧重般,压得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只能够趴在马背上睁大双眼瞪着对方。
忽然两道光亮闪过,只见两颗人头飞天而起,带着不敢相信的眼神掉落地上。两片暗红的血雨从无头的脖颈喷涌而出,洒落血红的泥土。
乌珠穆沁马背上的无头身体习惯性的挥起手中的弯刀,一直不愿放下。掉落在地上的壮汉脸上面对着突厥的方向带着一丝留念和对死亡的坦然,闭上了双眼。或许在死亡的这一刻,他的心中想到了远方温柔贤淑的妻子和自己心爱的女儿。当他闭上眼睛的一刻,背上的身体也已跌落,好巧不巧的落在头下,这时的弯刀终于慢慢的落下,平铺在壮汉的胸口……
几乎同一刻跌落地上的甲喇额真脸上流露出的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留念。或许他不愿就此失去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想着有朝一日更上一层楼。他不甘心,不甘心堂堂一个大将死在一个卑劣的小兵手上。所以他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看着杀害自己的士兵尸体……
“叶护大人死了,叶护大人死了……”
“甲喇额真大人死了……”
咆哮的怒嚎传遍整个战场……
主将的死亡,唤起了双方最后的疯狂——杀,一眼望去不是鲜血飞溅就是人头落地,战马哀鸣。
无数的飞镖暗器从天而降。一道充满死亡的黑色光幕罩住战场上的突厥骑兵,挡住飞来的不速之客。而女真骑兵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飞镖过后,黑幕散去,战场上一直一动不动的巴约特玉琪就在守卫的士兵眼皮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喧哗的战场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只剩下战马嘶腾,伤兵*的哀鸣。
夕阳西落,月色笼罩大地,一片血海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夺目灿烂。突厥,女真两方的尸体一堆堆,一团团的躺在那。山谷中充斥着凄凉的悲伤,垂死的士兵无神的仰望月亮,等待死神的召唤。
而山石树木上的鸟儿互相扶持着小鸟,发出悲鸣的叫声,去寻觅另一个它们的乐园。丛林中的野兽放射着贪婪的目光,盯着山谷间的尸肉,却又不敢移动它们的双腿一步,最后带着遗憾的表情追逐着惊吓过度的小动物,离开这片已经令它们感到恐惧的土地。
这一场谁也说不清缘由的战斗终于落幕了,几千多的生命留在这片山谷之中,无尽的血液染红了这片泥土。
一切都已平静,只余下那两匹嘶叫的马依然拉着冰棺悠哉游哉的行走在山谷间。
躺在冰棺中的杨广虽然口不能张,手不能动,可他的眼睛还亮着,感觉还在。这场大战自始自终,杨广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玉琪被救走的那一刻,他也瞧得明明白白。
只是他的心里存在着一个凝问,一个在心里自问了许久的凝问。那就是这些防御的光幕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出现,又怎么样辨别自方的人。可惜没人给他答案,所以他只能埋在心底,等候找到答案的那天。
马车慢悠悠的行在坎坷的战场上,杨广凭借着眼角的余光掠过月色下的宁静。男人间那力与力,命换命的拼杀,仿佛又回荡在他的心头。
激烈的战斗,惨烈的过程,震撼着杨广的心。那时刻的他真的希望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任意的厮杀,尽情的呐喊,不用在意生死,不用考虑一切,除了战斗还是战斗。
激动过后的杨广,已经冷静下来,不自觉的分析起这场战斗的方方面面。
一场延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战斗,仅仅中间停顿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不难看出他们的忍耐力有多强。
他们都是天生的战士,在战场上有进无退的决然气势无不显出他们的强悍。从小到大练就的骑射本领,使得他们的每一箭都有不小的收获。
不知是时间过于仓促,还是主将的秉性如此,这场战斗看不出有任何出彩的战术,甚至可以说没有战术可言。全靠将士的个人素质在战场上勇猛杀敌。
马车渐渐的远去,在没人操控的情况下,不知道这辆载着冰棺的马车会行到什么地方。不过,杨广已经不用担心这了,因为在思索的时候,马车碰上了一块突出的石头,撞了一下,他就又昏过去了,不知啥时候才会醒来。
自然,这时的他就不会知道不久之后,战场上爬起了一个沾满血肉的人形物体。假如细看的话,会认出这就是战前那位吓昏的嘎萨格都理事大臣。
他站在战场上只是看了一眼,碎声骂道:“一群白痴,死了什么都没有……”,然后就一瘸一拐的往回图宁城的路走去……
当然,杨广更不会知道在嘎萨格离开后两刻钟,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降落到这个腥风血雨后的战场上。他们似在寻找着什么,在战场上找不到东西后,尾随着马车的车印紧追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