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子下去,虎口生疼,双臂震了**不已。
晃了晃膀子,江破命抡了大锤卯足了力气要砸碎这山石。
木有木纹,石有石纹。
江破命劈柴通晓顺纹省力的法子,将那铁錾嵌入砸出的裂痕处,一锤又一锤。
“咔嚓!”
半尺厚山石随了铁錾齐落在地。
忍了臂上酸麻,江破命继续重复落锤嵌錾落锤动作,直至日头偏斜。
一旁叼了狗尾草翘了二郎腿斗笠盖脸的薛子然终是睡醒,打个哈欠见那西边群山半掩了一轮红日,起身打量起江破命取石进度。
零零散散碎石落了不少,可那山石依旧不见小了几分,依旧半人高模样静静接受江破命摧残。
见江破命依旧抡锤,薛子然暗赞师父眼光,这师弟心性倒是坚韧。
“师弟,你且退后几步。”
江破命闻言茫然落了锤,依了师兄言语后退一段距离。
薛子然懒洋洋扛了镔铁棍走近山石,单手持棍抡了半圆,只听一声轰响间碎石飞溅。
那山石从中间裂做两半,薛子然缓缓收回镔铁棍擦去一端碎屑。
江破命目瞪口呆,“师兄这是何意?”
薛子然笑道:“一来让你见识师兄力气,好让你打熬力气有个盼头……二来嘛,天色已晚,你嫂子在等我回去吃饭。”
虽知二人情浓腻歪,江破命倒是习惯,只关注了盼头二字,不禁开口道:“师兄意思是你这身气力全是打熬出来的?我也可以?”
薛子然嘿嘿一笑未做回答。
盼头就是盼头,有了盼头,到头也不一定是所盼。
但终归是有个努力方向。
江破命自觉将来可以达到师兄境界,随手一刀便能开山裂石,到时别说敌人如何强劲,一刀过去还能有石头坚硬不成?
有了期许,回山路上本已脱力的身子便觉了几分轻快,更是哼起从花爷那里记着的小调。
“山中深野无仙神,唯留那寡妇守旧坟,待爷上前敲院门……”
薛子然咧嘴嘿嘿直笑,心想这小师弟哪里学来的这些调调。
“救……救我……”
声音虚弱至极,险些被这山间的风吹散了。
薛子然驻足闻声而去,不多时肩上扛了一位少年回到江破命身边。
天色昏暗,再者少年已经昏厥,江破命倒看不出这少年样貌,只看这少年衣衫虽破,料子却不似普通人家,也不知何处落难的苦人儿。
回了山门江破命独自前往厨房所在找了吃食,三位厨子倒是时长不见欣喜不已,更是缠了江破命再酿些酒去。
江破命强行控制了手中抖动的双筷,将厨子递上的饭菜扒拉了干净,寒暄几句答应得空再来的话语,匆匆离了厨房回去修习心法。
那捡来的少年也是由薛子然扛了回去,江破命早已将工具都装袋挂了师兄镔铁棍一头,更别提出力帮忙送了那少年。
薛子然不忍扰了师父休息,悄然带了少年回了住处安置。
“老前辈,求您收我为徒!”
看着跪了眼前的少年,刚起了床活动完筋骨的孙跛子觉着牙根子都疼。
“你学武作甚?”撩了眼皮的孙跛子随意问道。
“晚辈要给娘亲与宗门报仇!”跪着的少年直了身子,双眼满是复仇火焰,身子因绷了太紧而微微颤抖。
孙跛子拢了袖子闭了双眼一言不发。
“师父……”一旁的薛子然打算开口帮腔,只因清早得知这少年经历确实可怜。
来回踱了几步,孙跛子缓缓开口。
“孙爷收了俩不省心的徒弟,实在没精力再收第三个了……”
少年眼中的光瞬间暗淡。
“不过……子然你也算出了师,不妨亲自教导这小子。”
孙跛子话音一转,将麻烦甩给了捡了麻烦回来的薛子然,那少年也一脸期许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弟子愚钝,怕是教不好徒弟……”薛子然挠头。
“无妨,严师出高徒,多揍揍就好……对了,揍的时候记着收力。”
地上跪着的少年傻眼。
如此草率,三个响头一碗茶,薛子然收了徒弟,江破命有了师侄。
江破命得知此事也是欣喜,听了师兄讲述少年遭遇也是同情万分。
少年名唤姜源,本是顺平府境内天罗门掌门之子,前些日子掌门与夫人被六扇门莫须有罪名带了衙门关押,一夜间门人四散,衙门带人抄没门派时,始终不知那柴房一角的暗窖里还藏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听着柴房里兵刃碰撞声不敢动了分毫,母亲临死前一声痛呼直扎了少年心扉。
直待藏了两天,吃光了窖里母亲匆忙中扔下的果子,趁夜逃出的姜源只记得母亲叮嘱顺了山脉一路往西跑。
磨烂了衣衫踩透了鞋底,硬是走了三天终是晕在了无影宗后山。
亏得听了顺风而来跑调歌声,才让姜源拼命喊出了救命。
知晓此事之后,江破命便又当着小师侄的面唱了一遍那小调。
姜源年龄虽小,家教却是严厉,自小教书先生便入门教了习字读书。
于是一脸怪色的姜源告诉江破命那是地痞**女子唱的词,可江破命不信,当时花爷明明说这是帮死了丈夫的妇人送木柴上门才唱的调子。
江破命找孙跛子又问一遍,孙跛子听罢晃了脑袋,再听了江破命那花爷给的解释,孙跛子大为认可。
又让江破命唱了几段其他的调子,孙跛子仰了椅子上眯眼细品,心忖那老花头倒也是个妙人儿。
江破命趁了这空当询问孙跛子为何不收了那少年给自己做师弟,哪知孙跛子斜眼瞅了自己一眼道:“为师者,正人,授道,你以为孙爷收了俩徒弟不费心不成?”
细想一番,江破命觉着孙跛子所言有理,起码为了自己的成长,孙跛子就费尽心思让自己劈柴做饭酿酒破石铺院子。
孙跛子怕自己这徒弟想太透了,凡事想太透就没了意思,便打断徒弟思考让其再唱上几段。
扯开嗓子的江破命唱出花爷唱过的小调,跑调也罢,词记了清晰即可。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轻问,江破命停了口中小调望向来人,孙跛子一激灵坐直了身子。
江破命几步走上前去,笑道:“芊芊姐,好久不见!师父让我给他唱些小调。”
见孙芊芊眼神投来,孙跛子正了神色,“这小子最近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些歪调子,作为师父也得寻了源头杜绝了才是。”言罢又露了笑意抚须,“芊芊你这功夫精进不少,三叔都快听不到你这脚步声……”
江破命愣神,这与刚才孙跛子言语可不一致。
孙芊芊依旧清冷,脸上不见笑意,转头看向江破命。
“且将你与小娅历城外遭遇细细讲来。”
江破命不解,开口问道:“可是小娅师姐手臂没有恢复了完全?”
孙芊芊眉间染了愁色,清冷言语惊呆了江破命。
“小娅……不能再使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