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位于如今的辽阳境内,乃是辽东郡十五县之首,为辽东郡的郡治所在。
这辽东郡,原本为秽貊和东夷诸族之地,商人即发源于此地的东夷部族。
经过几百年的迁移,部分东夷部族南下,逐步进入中原,在南下迁移时,这些部族在和周围部落的不断征伐和交流当中,不断演化融合,遂成为中原的部族。并在其杰出领袖商汤的统领下,联合诸侯部落,推翻了夏王朝对中原各部的统治,建立了持续数百年的商王朝。
说是一个王朝,但其实质无非是一个较大的部落和部落联盟而已,其真正的领地,也就是黄河流域的下游这一块罢了,在其周围和远方,则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部族部落各自为政,只是表面上和商王之间有一种臣属和贡赋关系罢了。所以才有诸侯万国之说。而周即为其一。
商王朝能够存续这么长的时间,并非是商王朝本身的实力有多么的强,而是其余诸侯部落太多、太弱,不足以给商王朝以威胁罢了。
商王朝存续的过程,也就是众多的诸侯部落间相互的征战,不断地兼并扩张过程。
在这样一个兼并的过程当中,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部落联盟的商部落,自然也是占据了最有利的竞争地位,诸侯部落相互的兼并壮大,商部落自然也在更快壮大,其领袖的地位也就越加的稳固。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一旦其他比较强盛的部族和部落出现了更为英明的领袖人物,而原来的统治部族却因为君主昏庸或战略失误而遇到挫折的时候,新兴势力的发展和王朝的更替也就出现了。
武王伐纣而灭商就是如此。
武王伐纣而建周,说起来好像是历史上天翻地覆的大事件,但实际上涉及的也只是商王朝的核心部族和人物罢了,社会的形态和生活生产的方式并不能随着统治的更换而骤然改变,武王封商纣之子为诸侯,继续统治商的原有部族和部落,与其说是武王的仁慈,不如说是周武王姬发面对商部族仍然丁口兴旺,实力仍强的一种现实承认罢了。而对于天下其他各诸侯各部落来说,其实质的影响则更小。
周武王封建诸侯,一方面是承认原有部族部落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是通过分封子弟功臣,将周王室的势力扩张的更远,对各地的影响更深更直接而已。
这其中燕国开国之君召公,远封在北,孤悬于戎胡之族的环伺之中,就是为了在北面扎下一个根基,镇压北方的商族的遗留势力,拱卫王朝的北方边境。
燕国自从建立,其环境就远比处于中原和王室接壤和邻近的那些宗亲诸侯恶劣的多。孤立无援,一直处在和周围胡戎诸族的不断征战当中,中间曾多次面临灭国之危。可能也正是因为远离中央王室,孤立少援,多经征战灾难的缘故,燕国之君虽然见于经传的不多,但多勇武善战,在当初周王册封的宗室诸侯当中,燕国反倒成了持续时间最长、生命力最强的周王室宗亲之国。
待齐宣王灭燕,昭王即位于国家危难之际,招贤纳士,变法图强。经过二十多年的卧薪尝胆,国势渐盛,不但报了齐国的灭国之仇,更有良将秦开,,率燕军北逐东胡,辟地千里,进入辽东、辽西之地。
当时辽东等地,其文化和社会发展比起中原要落后的多,原本居住在此的秽貊诸族,就和数百年前的中原一样,君长林立,诸部弱小。当时东胡颇为强盛,其势力深入辽东,这些秽貊诸族,大都屈从于东胡势力之下。
燕军东进,东胡势力远去,那些秽貊诸族自然更难以抗拒燕国大军,多有部族畏惧燕人,北迁东走,只有少量秽貊之族留在了远地。
这些秽貊之族,说起来是异族,但在当时各族各部和中原诸侯之间,也就是生活生产的方式、发展的水平有所不同罢了,和华夏之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同种大族部落的离开,这些留下来的那些部族,自然归入了燕人的管辖和治理之下。这些部族被编户为民,原来以血缘而成的部族部落结构早就被打散,不复存在,几十年下来,早已同化,都认同了自己燕人的身份。
而那些迁移躲避的部族部落,则继续在白山黑水之间繁衍生息。
这中间,当然就免不了和燕国辽东辽西各郡之间的相互征战和骚扰。
辽东之地,虽然地域辽阔,但气候苦寒,这寒冷的气候,在后世来说或者不算什么,但在当下的生产和生活条件下,却是影响巨大。纵观历史,几千年来,除了国家强制或者灾荒动乱的压迫,追寻更好的生活和生存环境,人口从东北往内地迁移乃是主流。
辽东之地虽也是燕国之境,但几十年来,始终少有内地之人迁移过来,而本地丁口基数本来就不大,故而辽东一郡,丁口一直不多。
况且对于燕国来说,周边这些秽貊之族虽然时有骚扰,但毕竟其实力甚弱,距离都城核心地带又远,不足以动摇燕国的根基,故而在逐走东胡之后,辽东辽西等郡,乃是以守为主,更多的精力则是用在对抗中原诸强敌。
况且辽东本就地广人稀,尚有广大的土地来不及开垦利用,并没有必须没有外展的压力,而外面四邻,在燕国贵人看起来,都是穷苦困顿的,开疆拓土,也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同时本郡丁口太少,自身兵力自然不足,虽然四周各部各国实力不强,但三面皆敌,辽东郡严防死守毫无问题,但要大战四方,还真是力不从心。
卿陆作为国家老臣,镇守辽东,当然也想建功立业,但现实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安心守成。
在这个时代,丁口就是实力,人多力量大,乃是真理。
太子丹当初收拢秦军降卒,将其大部遣入辽东、辽西等地,一来是隔绝这些降卒和故国的联系,免得敌军来临时成为内患,二来也是要借此增加辽东的丁口基数,促进辽东等地的发展。
十万降军进入辽东辽西等郡,极大的促进了各郡农耕的发展。
虽说辽东辽西等地气候远比燕南气候冷的多,每年只能种植一季,不能像燕南一样推广一年两种,但这些新遣入的都是丁壮,个个身强力壮,又都是农耕熟手,况当初从武阳发过来时,太子丹不但派农官随军指导扶持。更调拨了大量各种新式铁制农具和牲畜在屯田军中应用推广,故而屯田耕作发展极快。到现在开垦的田地已经不下三百万亩。
单是今年,屯田军蓄积下来可供调用的粮草就近二百万石之多。
在这个时代,充沛的粮草,为辽东辽西的兴盛和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基础。
去年底,太子丹东巡辽东,辽东郡又发现了大量的铁矿资源。
鞍山,那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钢铁基地,至于本溪抚顺等地,更是因储煤丰富而成为资源重镇。
更重要的是这些煤铁资源不但储量丰富,而且开采甚易。
有了这些资源,辽东郡的发展潜力之大可说出乎当世所有人的想象。
但要开发这些资源,首要的是要有充裕的人力。
而大量的人力进入冶炼矿产行业,是需要有大量的粮食供应作为保障的。
正是看到了屯田军粮草生产的巨大能力,太子丹才毫不犹豫,当即从武阳和蓟城等地调集大量工匠进入辽东,协助辽东发展冶铁铸造,要把辽东发展成燕国的又一个冶炼中心。
太子丹不但调了数千工匠的进入辽东,太子丹更从内地引入巨商进驻襄平,鼓励其从事工坊事。
在诸侯各国,随着秦国的日渐强盛,商君以耕战为本,工商为末的治国策略也逐渐为诸侯所熟知和信服,虽说各国传统有所不同,但诸国治政的方向趋向一致,虽说有吕不韦从一介商贾而为卿相的特例,但在各国权贵眼中,工商业者的社会地位却是日趋下降的。
唯有燕国,太子丹变革法度,在重视农耕之外,对于工商技巧之事甚是器重,工商之户,不但不受歧视,还可借乐善好施而获得民功爵成为贵人,这对于工商之家当然很是有吸引力。
而且商贾趋利乃是天性,燕国北平大漠之后,原本东胡匈奴部族所编的各万户,和燕国内地各郡都之间互通有无,商贸日盛。北地出产的牛马皮毛在燕国当然到处都是,而北地各万户部众日常生活所需的陶、盐、布帛等物也是需求甚巨,更别说权贵所需的珍玩等物,这其中自然更是蕴含着很多的商机。
故而各国诸侯的商贾大家,都纷纷在燕国设立分号,往来其间。
襄平既然发现了铁矿,太子抽调工匠进入辽东开发。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哪些商贾自然会随着跟进,更何况太子丹有意鼓励,所以这一年来,不少商贾之家已经将买卖深入到了襄平,更有以冶炼为根基的邯郸郭氏等大族,纷纷在襄平设立了自己的工坊产业。
短短的一年时间,辽东郡的冶炼业已经初见规模。这些作坊不但铸造出了大量的的铁制器具,供给辽东辽西各郡的农耕和庶民生活,更是储备了近两万套的兵甲备用。
李信所率的屯田兵马,因是秦国降军,虽说燕太子丹优待降军不杀,这些降卒很是感激,但毕竟要屯田劳作,不能归乡,万一闹起来,数万人编制不散,总是大麻烦,故而这些分居各地屯田的兵卒随身皆无兵甲装备,其随军作坊,也只能修造应用农具而已。
如今要抽调这些将卒作战,辽东之地偏远,面对的又不是什么强敌,况且这些将卒也都知道,出征秽貊诸族,多得些子女财帛,大多是要赏给大家安家用的,倒不担心这些人有什么不轨,故而到了襄平之后,立刻发放兵甲,整军备战。
到十月初十,陈余所统的一万后军也赶到了襄平。
这其中大部都多经战阵的秦军精锐,一旦武备齐全,稍加整训,立刻就是一支强军。
襄平作为辽东首县,虽说最为繁华,各县精壮也都按律每年到郡中服役,但常年能见到的,最多也就是七八千兵马而已,这两万大军的聚集,还真是让城中上下顿时大惊:这这是要打大仗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