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相只在充国县城跟着黄兴学习了两天,便匆匆地回到杨家村来向李汗青告辞了。
杨家村的育苗大棚已经完全建成,李汗青倒也不忙,在杨家祖宅里见了他。
见马相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回绵竹,李汗青不禁暗自皱眉,神色不禁也凝重了起来,“可曾把我军的军规记牢?”
马相连忙抱拳一礼,“回大帅,不论是我军的军规,还是我军的各项政策,末将都已经记牢了!”
李汗青见他搭话时神色十分郑重,也不知他是否真地记牢了,便随口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军的军规和政策到底如何呢?”
马相不禁神色一紧,字斟句酌起来,“回大帅,末将以为……我军的军规和各项政策……都极好!”
“黄司徒说过,大帅之所以定下这些军规和政策……是为了让我等明白哪些人是我们可以依靠的人,哪些人是我们可以改造和团结的人,哪些人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末将以为,若我们严格遵照军规和各项政策行事,那么,我们将得到广大贫苦百姓的真心拥护,他们就是我军可以依靠的人;我们也不能把豪门大族一杆子都打死,一些有善行美名的豪门大族都是可以尽力争取和团结的!”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汉廷的昏君和朝中那些奸邪小人,还有那些为祸地方的豪门大族……我们要成事,就得先立美名,让我们可以争取和依靠的人能诚心接纳我们、拥护我们,所以军规不可违,大帅定下的各项政策不可违!”
说罢,他有些忐忑地抬起头,望向了李汗青。
他马相本就是心有大志的人,这些年也在尽力笼络着蜀郡和广汉郡的贫苦百姓,自然能明白李汗青为何要定下这些军规和政策。
只是,他虽然能明白这些道理,却没有李汗青和黄巾军将士这么清晰的认识,更没有能力建立起这么一套完善的军规和政策。
毕竟,军规和政策制定出来之后就需要麾下的人去执行,而他自觉威望还不够,不可能让自己笼络来的那帮人严格按地照自己制定出来的军规和政策去做事。
不过,这两日,他跟着黄兴学习了一番之后便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威望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欲成大事就必须这么做!
而且,他如今已经投效了李汗青,完全可以借重李汗青的威望去说服他麾下那帮人,所以,他此刻说起这番话来倒也越说越流畅,越说越笃定,当然,他也清楚,自己说得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李汗青对自己的答案满不满意。
见他望来,李汗青神色一缓,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这两日确实学明白了!不过,光你自己学明白了还不够,回去之后,还得让你麾下的将士也学明白!”
马相心中一松,连忙肃然允诺,“大帅放心,末将回去之后定然把他们教明白了!到了蜀郡之后,绝对不给大帅和我们黄巾军抹黑!”
“好!”
李汗青一声大赞,随即抬头便冲门外一声吩咐,“杨勇,去取本帅的佩刀来!”
侍立在门外的杨勇连忙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马相闻言却是微微一怔,却见李汗青又望向了自己,神色凝重,“马相,本帅会为你部牵制住广汉境内的益州兵马,不过,你部此去蜀郡依旧不可大意,还须小心蜀郡豪门大族的武装!”
马相连忙肃然一礼,“谨记大帅教诲!”
“好了!”
李汗青神色一缓,轻轻地摆了摆手,“你既急着回去,本帅便不留你了。只是,时间仓促,本帅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便把佩刀赠予你吧!”
马相顿时心神一震,连忙又是一礼,“多谢大帅!”
且不说李汗青的悍勇之名冠盖当世,他的佩刀会是何等的利器,单是这柄佩刀代表的意义都是他万万舍不得推辞的!
不多时,杨勇便匆匆地取来了李汗青的佩刀——一柄五尺长的苗刀,刀身两面靠近刀柄的位置分别纂刻着两个楷书简体字,一面是“果毅”,另一面是“义勇”。
李汗青接过佩刀起身走到马相面前,亲自将刀递到了马相的手中,只把个马相激动得满脸张红,激动不已。
直到出了杨家村,马相依旧心潮澎湃,只觉有豪情在心中激荡,久久不散。
与此同时,杨家祖宅大门外,送完马相的杨勇匆匆而返,正好撞上了刚出来的李汗青,连忙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帅为何要……”
李汗青自然猜得到他要问什么,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马相主动来投,本帅岂能让他失望?”
古人尚能千金买马骨,他李汗青又岂能差了?
这两日,马相被他赶去了县城黄兴那里,他自然也没有闲着。
前日送走马相之后,他连忙就派杨勇亲自去了趟新都,杨勇快马加鞭,很快便带回了马相的消息:马相,新都人,为人豪爽,轻财重义,在乡里素有善举,颇有美名。
正因为有了杨勇带回来的消息,他才会对马相高看一眼,颇为青睐。
只是,马相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李汗青已经派人去新都调查过自己,而且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马相带着两个亲随一路急赶,回到赵家寨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召集了附近村寨的首领开会。
夜幕初临,赵家寨晒谷场北面高台上的大石屋里灯火通明,一众匆匆而来的首领在堂下分左右坐定,尽皆望着主位上的马相,面有喜色。
马相高踞主位之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面前的几案上,轻抚着横放在几案上的长刀,见众首领已然到齐,这才收回了手,一扫堂下,神色肃然,“我这次去充国……见到了李帅,他对我也很看重。”
闻言,堂下众首领尽皆眼眸一亮,却听马相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李帅说广汉之事无须我等掺和,他要我带着你们南下……去攻取蜀郡!”
此言一出,堂下众首领尽皆一怔,随即便有一人慌忙相劝,“万万不可啊!我等势单力薄,如何能攻得下蜀郡?”
“是啊!是啊……蜀郡虽然防备空虚,却不乏豪门大族,且有城防之利……不好攻取啊!”
“而且,蜀郡紧邻广汉,我等一旦去攻蜀郡,广汉的官军岂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堂下众首领纷纷出言反驳,坐在左侧下首的赵袛也出言相劝,“兄长,李帅如此安排,怕是想让我等替他吸引官军……”
闻言,马相连忙打断了他,神色肃然,“休得胡言!李帅说过,一旦我等在蜀郡闹出动静,他便会挥师西进,为我等牵制广汉境内的官军……如他那等人物,岂会食言?”
此言一出,赵袛顿时神色一松,“既是如此,倒是小弟多虑了!”
那李汗青可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岂会食言?
只是,他说完又有些担忧地补了一句,“可是,眼下我们最多也就能集结两千多青壮,而且,不仅没有甲胄,就连兵器也不够,去攻取蜀郡……怕是很难成功啊!”
其他首领纷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就凭我们眼下的实力,根本就打不下蜀郡……”
眼见堂下众首领未战先怯,马相不禁暗自摇头,随即一振精神,“怎么就打不下了?我们怎能小瞧了自己?李帅他们当初在长社起事时不也似我们今日这般光景,如今不是照样也称雄一方了?”
说着,见堂下众首领尽皆一怔,他连忙趁热打铁,“此去充国,我在充国城中逗留了两日……为何?”
“因为李帅亲自许了我蜀郡游击将军的职位,所以让我留在充国跟仁字营的黄司徒学了两日的军规!”
“这两日跟着黄司徒,我是真地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啊!”
“李帅他们自长社起兵,转战南阳,夺取汉中,席卷巴郡……所向披靡,你们可知为何?”
“李帅悍勇盖世是一个方面,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李帅定下来的军规和各项政策……”
这场会议直开到二更天才结束,第二天午后,将近两千青壮在十多个首领的带领下分批南下,悄然朝蜀郡潜去了。
与此同时,绵竹城中的州牧府中,刘焉刚听完亲信的汇报,不禁浓眉紧锁,喃喃自语着,“巴郡十一县的黄巾军都在……种地?为什么会这样?李汗青那厮……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得了个巴郡,他就满足了?这怎么可能?还是说……他想将我困死在广汉?”
只是,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愤愤地骂了一句,“那厮狡诈无比,定会包藏祸心!”
骂罢,他一望那亲信,“让各路细作给本州把巴郡盯紧了,不可有丝毫纰漏!”
只要看一看那厮过往的战斗,便知他是何等狡诈、何等疯狂的人了!
那样的人有又怎会乖乖地待在巴郡,止步不前?
他这么做,肯定有其他诡计!
刘焉总觉得李汗青憋着什么诡计,却又想不明白李汗青憋着的到底是什么诡计,只得派出细作紧盯着巴郡。
三日之后,巴郡终于有了动静,这天傍晚,派往阆中和充国的细作几乎同时传回了消息。
“三月初六日辰时五刻,三千黄巾军出了阆中,开始西进……”
“三月初六日辰时五刻,黄巾军千余骑兵出了充国,开始向西挺进……”
接到消息,刘焉既惊且喜:那厮终于动了,而且还敢孤军冒进,难道他就不知道何为自投罗网?
但是,正在此时,突然又有一名亲卫匆匆来报,“禀大人,蜀郡急报:马相反了,已于昨日傍晚攻陷新都县城,如今正率万余暴民攻向成都……”
刘焉恍然,不禁惊怒交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定是那厮在鼓动马相!好歹毒的计谋,竟是欲以马相等人为饵,迫本州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