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伐与墨良走出议事殿,门口等着的杨伯羽见两者同行,神sè一顿,随即快步走过来。
这一刻墨良才反应夏伐与杨伯羽今天一同来显然不是意外的相遇,两人是相识,而且,这关系不简单:“夏伐你与杨大人关系不错啊。”
“呵呵。”夏伐一声轻笑,接连道:“我与杨大人是在官狱中相识,之后投缘便行兄弟之情。”
墨良眸sè微动,心思辗转下恍然“对了,那个时间杨伯羽正好也在官狱中”
杨伯羽上前微微拱手,正要开口,墨良却先行道:“圣上命夏伐明rì起进宫办政,我正要带他到处看看,些规矩,杨大人既然要与他同行,便一起来吧。”
杨伯羽一怔,回过神了头。跟在后面,他低声问道:“老弟,圣上任命你什么官?”
“皇宫录事。”夏伐回答道。
杨伯羽眉头一皱:“宫中不缺录事,圣上怎么把你安排在这了……”杨伯羽挺看得起夏伐,觉得这有些大才用。
“呵呵,老哥能在圣上身边做事,可是荣幸,这……有何不可?”夏伐笑答道。
杨伯羽这一想也对,但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做事得心呐。”
“老哥放心,我有分寸。”
“夏伐。”这时,走在前面的墨良喊道。
夏伐快步上前,靠在墨良侧后:“墨公,什么事?”
此刻,已经走出了议事殿院外,皇宫内四处高墙,中廊可十马并行,尽头三道门,墨良叫夏伐便抬手指着那三道门:“那是内宫平安门,你在宫内做事,除非圣上召见,急事面圣,它事不要擅自进去。”
夏伐望了平安门一眼,随即头:“谢谢墨公提醒,嗯……墨公,在皇帝身边做录事,需要注意些什么?”
“呵呵,夏伐这就要看皇帝打算怎么用你了,这个职位跟在圣上身边可以做的事很多,特别是经常要往返尚博府与那里的大学士打交道,你必须注意言行举止。”
夏伐眉头一皱“看来不是打杂这么简单……”
墨良见夏伐皱眉,心中暗自想到“圣上给他这个官,恐怕是想细心培养一番”来,墨良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觉得夏伐此人jiān诈,似乎仅是一种很单纯的直觉。可能是墨良见人太多,各种面孔入眼,就能判断个初步出来。思绪一转,jiān诈也不一定是坏事,李选也jiān诈,却也做了不少有用的事,特别是在出谋划策方面……墨良这些想法是事情已经定下后给自己的安慰,而其,圣上最终没把夏伐调到军中,也算是一个在墨良看来最好的结局。
“墨公,下官是每rì自己进宫,还是等圣上召见?”
“每rì自己进宫,做什么圣上会告诉你。”
“哦……”夏伐头,同时,眸中藏着一些思虑和些许的犹豫,看来,有些话夏伐想要出口,却举棋不定。
墨良看着前方,也没察觉,他口中着:“夏伐,你家门出的都是英雄。夏阔海,夏门风,在楚国内的威望都非常高,嗯……你做事自己留心,别毁了夏家信以忠义为人的气节。”
听见这话,夏伐眼中那一丝犹豫消失不见,他看着墨良认真道:“墨公,我信的不是忠义。”
墨良愕然,夏伐如此直接出这话,他可意料不到,回神顿时皱起眉头:“那你是……”
“墨公,下官和您一样,信的是天下。”
墨良不禁愣住了,而夏公子,心中暗自盘算着“我就想不信了,得到墨公的好感能有多难”夏伐算是想明白了,要依靠救墨良女儿的事来剥夺好感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得想其他法子,比如以其志,入其道:“而且,下官心中的天下与您的有所不同。”
“来看看。”墨良被夏伐勾起兴趣,一旁杨伯羽也竖着耳朵,他早就觉得自己这位老弟不凡。
夏伐挺胸,义正言辞的道:“天下初为静,间为动,末为融,而人是天下食粮,食之而进,天下才会出现新的局面。”
“哦?”墨良扬眉,非常意外夏伐能出这样的理论:“你是指天下从无为,到有为而生**,便有战争,最终会是统一,对吗?”
“对!”夏伐头。
墨良微微仰头,片刻的沉思过后他开口道:“人为何是天下的粮,而不是这天下为人的粮?”
“必定是先有天下,才有人。而人,是天下所创造,如果没有天下,人又在何处?”夏伐着这些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的哲学问题,表情却是一副高人风范。
墨良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夏伐老夫倒是看你了。”
“那里,那里……下官也是从墨公草书中读到的一句“哀世,人既混,既yù,既悲喜,实其丧犬”由感而发。“夏伐此刻的话非信口开河,他佩服墨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这句话。在夏伐的记忆中,类似于此的话在华夏五千年历史中有一位圣人出言叹道过,那便是孔子。
“夏伐,你能明白此话是什么意思吗?”墨良笑着问道。
“下官所理解的便是这天下放狗,养与圈中……”
墨良听此言,眼睛一亮,拍了拍夏伐的肩膀道:“看来我不如圣上啊。”
这一句话,夏伐心神一挑“看来也不难忽悠啊,现在墨良对我大有改观了吧”
墨良心中也是一番琢磨,他觉得,自己对夏伐的定论本来就是凭借一种感觉,现在了解夏伐是如此有觉悟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不忠不义之事,看夏伐的目光有所改变。
这样的变化显然不足够,仅仅对着一个人初步认识发生变化,而夏公子希望的是墨公能在暗中帮自己一下,这就必须得让墨公觉得自己是个社稷之臣!此事,夏伐知道得慢慢来,没个七、八年的时间,不可能做到这一步,而且,还得做出一有意义的事。
杨伯羽在旁一番回味,也不知道他理解了多少,心中是暗下决定,要找夏伐细聊一番。他却不知道,要仔细的问夏公子所是什么意思,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夏伐,你知道怎样做个好官吗?”
墨良升起了提的心思,夏伐领会,开口便道:“做该做的事。”
“对,就是这样简单,你记住就好。”
“谢谢墨公提醒,今后下官会以此言为戒。”
墨良抬头看了看前方:“你要走的路,就是这一段,前面是奉召门,官员出入都是此门。”
夏伐表情一顿,不知不觉就来到奉召门:“墨公,要是您有闲时,下官能否去府上拜访?”
墨良笑了笑,面孔柔和起来:“当然可以。”
夏伐眸中闪过喜sè。
……目送墨良坐上马车,夏伐叹道:“墨公的心思也不好琢磨,和皇帝差不多。”
杨伯羽皱眉道:“为何要去琢磨他人的心思?”
“老哥,你难道从来不琢磨?”夏伐侧脸笑着问道。
杨伯羽不禁嘎然,身为官怎么可能不去琢磨别人的心思:“也许吧,不过,只要你兢兢业业做事,就不用去琢磨皇帝和墨公的心思,他们不会害你。”
夏伐摇头,接连的语气不以为然:“老哥,你难道就没有琢磨皇帝和墨公的心思。”
杨伯羽又一次嘎然。
夏伐迈开步子,叹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些事情只是着好听,要是不掌握着中心,该死的时候就死了,就算不该死,不定也死了。”
杨伯羽微微低头……
夏伐突然扭过头来,指着杨伯羽哈哈笑道:“老哥,你敢没琢磨我的心思?”
杨伯羽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也走吧。”
与杨伯羽并肩走着,夏伐语气悠然的道:“这是为人规律,老哥你要是不学着,早晚被人卖了。”
“哎……还显我这一头白发,不够扎眼吗?”
提起此事,夏伐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头白发,是天生还是后来突然变成这样?”
“我入朝不到两年,一头黑发就全白了。”
夏伐愕然,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头发……
送杨伯羽到府门口,车夫杨伯羽留给了夏伐,几句交代就要离开,夏伐却拉住他:“老哥,我听孟博大人也是内阁大臣,今天怎么不见他?”
“孟博大人老家出事,皇帝给了他两月时间。”
夏伐眉sè一挑,微微靠上前低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孟博大人在老家留有一个儿子,听受重伤,圣上还特意问了问,不过,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什么时候走的?”夏伐接连问道。
如此一来,杨伯羽不禁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嗯……孟博大人与我爹是好友,对我非常照顾,回来这两天事情太多,没时间去探望,故而问一问。”
夏伐这理由没任何漏洞:“他是巧月时走的。”
这时间让夏伐心中瞬间就明白了“那时候正好是楚旷定下计划,看来,是孟满动了手脚,故意把孟博引去楚都……孟满对他哥还是非常在意的,这兄弟情丝毫不假,只是不知道孟满他人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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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府府衙。
太叔映阳与孟满坐在正堂,商讨着处理楚旷所留下遗患的问题。
孟满心不在焉,他这神根本无法定下来!想跑……但是,这会没有一苗头火明,这场大火会烧到他身上,而且,他必须忍着,不到穷途末路绝不能跑。
太叔映阳眉头深皱:“孟大人?”
孟满回过神,茫然问道:“到那了?”
太叔映阳双手环抱胸前,一双剑眉竖立,语气带着不满:“孟大人,我是不愿与我商量?怎么每次都走神……”脾气再好面对孟满这样态度,也得发怒。
孟满尴尬的笑了笑:“将军莫要怪罪,下官……哎,实在担心呐,你那些藩镇士兵基本全是本地人,家人知道他们叛乱被杀,其中如果有人站出来闹什么事,麻烦啊。”
“恩,孟大人有什么办法?”
孟满心思辗转,片刻道:“将军,你看我们能不能让圣上以陆府军士兵阵亡的抚恤规格,发给这些藩镇的家人?”
“这怎么行!这帮逆贼没有资格享受我们陆府军的待遇。”
“唉……将军,话这样没错,但是,我们为的是安抚这些平民啊。”
太叔映阳也不是个不懂得变通的人,最终,虽没肯定孟满意见,不过有些动意:“待我把此事禀奏圣上,看上尊之意如何。”
“这样最好。”孟满连连头。
太叔映阳起身:“那就如此吧,我回大营了。”
“我送将军出府。”
太叔映阳手一摆,皱着眉头道:“孟大人,你还是先整理清楚自己心里那事吧。”
这者无心、听者有意,孟满神经立马绷紧,太叔映阳却没在看他,大步离开了,待身影远去,孟满长出一口气,同时暗叹“得捎封信问问李大人,心里没个底实在慌得紧”想到此处,孟满快步离开正堂。
他走到府门前,开口对门丁道:“去准备马车。”
“是……”
站在府门口,孟满下意识的晃眼向府衙周围看了看。经过楚旷的事,文山府变得异常幽静。
马车不到片刻出现在孟满视野中,他坐上之后道:“去公府驿站。”
马车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时!府衙对面一条巷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一身破旧布衣,头发有些凌乱,挡住了半张脸,暴露在外的一只眼睛,眸中全是冷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