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无论是凶神恶煞的烛龙,还是惶恐不安的队友们,亦或是冲着他大叫的詹三胖。
一切都消失于无边无际,只剩下了满目空白。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聂远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所谓恐怖的幻境,竟然还不是每个人分担开来的,而是给每个人独家定制的。
想到这里,聂远忽然对了白象的幻境有了兴趣。
他内心深处的恐惧?那究竟是什么?
神王?还是那些一言难尽的怪物围攻场景?
事实证明,聂远全部都猜错了。
既不是聂远视之为宿敌的神王,也不是那些光是看着就让人惶恐不安的怪物。
聂远看见的人,是他自己。
脚下的空气宛如墨水一般波动开来,变成了一个更深露重的雨夜。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只记得直接缩在阴暗的巷子里,瘦弱的身体十分灵活,他能够凭借直接天赐的身手换取到各种偷窃的钱包和食物。
在他加入组织之前,他其实一直只算得上是个不入流的小偷,卑微不堪一击,却宛如下水道的小强一般顽强。
但这不是他惶恐不安的理由,聂远从不会为了自己的生活忧愁,只要能够拿到吃的,能够继续活下去就成。
大雨过后,聂远看着自己甩了甩肮脏的头发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顺道靠在了巷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昨天偷来的面包。
聂远顺着小聂远的目光看了看天空,恍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不一会过后,不远处忽然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抽泣声。
这些仿佛是一把钥匙,撬开了聂远原本封存的,属于自己的老旧记忆。
就是在这天晚上,聂远算是成功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再偷走面包,金钱,戒指甚至于女人的同情心后,聂远终于偷到了一样新的东西。
人命。
一条真正的,鲜活的,滚烫的人命。
小聂远听到脚步声后,十分警惕地缩回到了垃圾箱之中,轻手轻脚地盖上了垃圾桶盖子,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这外面。
外头跌跌撞撞跑来了个少女,身上已经是遍布鲜血,面色恐惧,几乎站都站不稳。
她正在被人追杀,却偏偏跑到了死胡同里。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求求你不要杀我!”少女哭着哀求,跌坐在了地上,躲在墙根不敢开口。
在她之后,黑暗处钻出来个中年男人,帽子拉得很低,手中的刀子还沾着鲜血,倒三角眼之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总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聂远恍惚记,少女就是住在附近的人,有时候会看他可怜给他留些面包,或者是给一点买糖的零钱的。
她是个好人,一个愚蠢的好人。
能够在逃跑的时候钻到死胡同里,不时愚蠢是什么?
聂远一直是个明智的人,知道以自己瘦弱的身板不足以和一个残暴的男人搏斗。
所以他没有出去,缩在垃圾桶里一声未出。
少女被一刀封喉,手脚被看了下来整整齐齐地放置在一边,眼珠子的也被刀刃搅烂,身上被用鲜血画了个大大的数字“三”。
那原本是一幢连续杀人案,凶手只是个心理变态的中年人,挑选受害者完全是根据自己心情来的。
只能说,是这少女的命运不好,被选中成为了替罪羔羊。
杀完人之后,凶手吹着口哨愉快地离开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聂远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正好对上了少女那还在血流不地脑袋,原本时眼球的地方只剩下了两道血窟窿。
他走出去后,鲜血沾到他的脚上,那是滚烫的,腥臭的味道。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聂远看着那一幕,思绪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色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转。
他远远看着警察排查之后不了了之,最后无疾而终,他也就离开了那个一直藏身的小巷。
再后来,他的人生似乎就拐了个弯,他偷东西行动迅速被人看中,带去培养了三年逃了出来,遇见了组织里的人,又被带了回去。
仿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人生拐了个弯,应该死去的人成就了他的辉煌。
聂远记不清他是在多久之后找到了个那个凶手,那时候的他已经老态龙钟,依旧逃离了法律的制裁,躲在乡下过的十分滋润。
聂远找上门的时候,那个人的只是抬了抬眼皮,冲他喊了一句脏话,让他要杀就杀。
于是聂远就干掉了他,用相同的方式把他的手脚砍下,捣烂眼球,在他的衣服上写了一个“零”。
这桩案子在当时引起了不少波动,也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走向,让所有隐藏在底下的污泥浮现了出来。
但聂远那时候已经不知道了,他跟着蝎子摸爬滚打,在枪林弹雨之中穿梭,最后成为了一只老奸巨猾的煞主。
聂远几乎是在通过这般幻灯片一样的走马灯看完了自己的整个人生,也因此衍生出了疑问。
白象让她看这些是有什么用意吗?他内心深处的恐惧的恐惧就是这些?
太不靠谱了吧?
聂远不但没有觉得恐惧,还觉得自己的心境更加通透了。
无论多么伟大的人死去之后,都只会成为一滩烂泥,最后消逝地无影无踪。
也许在很多年之后,还会有世界末日的存在,那时候他们的存在究竟还会不会存在,这还会所不准呢。
聂远呼出了一口气,眼前的景象却有又转换了模样。
他之前看见是过去,而现在,那里放着的,是“煞主”的未来。
聂远看见自己将神王斩于刀下,也将组织发扬成为了最强大的实力,所有国家无不忌惮他的存在,黑白两道的人无不俯首称王。
他的身边美女如玉,小弟皆是毕恭毕敬五体投地。
然后,他开始思考着自己人生意义,以及如何将这些东西维持下去的。
随着年龄的流逝,他开始暴躁,不安,以及怨天尤人起来。
嫉妒比自己年轻的后起之秀,也看不起那些愚蠢不已的毛头小子,更加不想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力。
最后,他开始追求长生,永生不老的之法。
他翻开了神王留下的笔记,活祭掉了曾经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们,以及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们。
孤家寡人后的几个世纪里,他开始感受到了无边的孤独,于是开始思念起曾经的自己,彻底迷茫方向。
最后,被下一个自己干掉。
聂远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完了这场电影似的走马灯,看着自己也和神王一样死在了荒凉之地后,不由得从口中吐出来一口气来,仿佛吐尽了胸中所有郁结。
“这才算是像样啊......”聂远感叹着,“看得我鸡皮疙瘩直冒。”
但也仅仅是鸡皮疙瘩直冒的程度了,再多的也就没有。
画面是很逼真不错,看着也是挺吓人,但是聂远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没有丝毫的带入感。
他不会成为那样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存在这种一言难尽的未来。
所以,即便这看起来再让人头皮发麻,聂远都不会沉浸其中。
故事到这里为止,接下来,就是干正经事的时候了。
聂远径直朝着幻境走了过去,伸手拨开了面前那副惨绝人寰的模样,对上自己尸首分离的模样依旧面不改色。
即便是长着一样的脸,这也不是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拨开云雾见青天,扯掉了面前那张似梦似幻的环境后,聂远终于看见了更加真实的东西。
眼前所有的幻境都消失了,只有荒芜寂寥的空旷大厅,以及疯长的荒草。
没有令人头晕目眩的烛龙,也没有更多让人胆颤的幻境生物。
聂远只看见身边胡乱站着自己刚才的队友,疯狂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搏斗着。
詹三胖就在里离聂远不远处,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枪,站着大嘴无声哭嚎着,分明是看上去歇斯底里的神情,但聂远却听不见声音,觉得分外滑稽。
所有东西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聂远仿佛是从电影特摄片场下来的第一人,看着别人的无实物表演,不由得有些滑稽。
聂远走到詹三胖的面前,上去就来了两个大耳刮子。
詹三胖活生生被聂远打肿成了猪脸,挤在肿起来的肉中的眼终于有了几分神采。
醒过来之后,詹三胖为了报复自己被打耳光的行为,自告奋勇地去给每个陷入梦境中的人来了几耳光。
等到所有人都醒来,聂远已经早就离开了原地,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我靠,你不是被人逮走了吧?”詹三胖冲着上面喊着,“还活着就吱一声!”
“放你的猪屁,快点滚上来!”聂远从二楼探下头去,冲着底下的人喊着。
詹三胖自知理亏,悻悻地带着人上去了。
这幢楼一共留层,电梯已经年休失修不能用了,他们只能从楼梯上走。
楼梯建造在建筑中央,像是纵横交错的神经将建筑的每一层联系在了一起,最后穿成了一幢冷漠荒凉,冲满科技感的大广场。
房间很多,聂远只能一件件看过去,瞥见了不少含糊的仪器。
这里原先是做什么的聂远不知道,但是看这些东西,也能够猜出来个大概。
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研究,还要躲到无名小岛上,换上反侦察设备,不见天日地研究?
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在这后头支撑研究的可能是个他们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哐当——”
聂远踢中了地上一把生锈的扳手,扳手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在空间内撞击出清脆的回荡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