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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竹寨处于河口和河源之间,到了汛期河口一旦淤塞,水位暴涨,便可能形成洪涝,所以竹寨依山而筑,位于密林深处盘玉山的山脚。
若站在对面的天龙瀑布向盘玉山眺望,便会看到寨子的分布十分规则,就像是在盘玉山雕刻了一个太阳纹饰。
那粗线条的圆圈就是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吊脚楼。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腰处。圆圈中心是还有一个小圈,这个圈叫芦笙场,是个空地,是寨中祭祀活动的场所。从小圆出辐射出五条细线一直延伸到大圆外面,延伸进盘玉山中。这五条细线是五条用鹅卵石和青石板铺砌的花街。
这就是整个天龙山寨的大体形制,为何要说的如此详细呢?这是为了让大家能对阿月家的吊脚楼有个大体的印象。
阿月住的吊脚楼位于正东街与大圆的交汇处,但却是在大圆外孤零零一座,身为黑苗是没有人愿意和阿月为邻居的,而阿月自幼性情孤僻也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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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牌时分,阿月家,吊脚楼二层
吊脚楼分三层,由于是依山而筑,第一次为半边屋,多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圈养牲畜,第二层为正房,第三层位粮仓,且大多数吊脚楼第三层都修有危栏,这处望栏叫“美人靠”,想必光听名字大家也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但阿月家的第一层空无一物,没有杂物也没有牲畜,显得特别干净。第三层也不是用来储存粮食的,并且也没有修望栏。
其实想想也是,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种得了庄稼,没有粮食是自然的了,但圈养牲畜应该能够办到吧?
身为黑苗是从来不用劳作的,日常所需一切物资都是寨中提供,她所要做的就是心无旁贷的研习养蛊之术,努力成为一个伟大的黑苗王。
如此不思劳作,却还伤害寨民,自然令寨中其他人愤懑难消了,所以阿月不受欢迎是有原因的。
阿月辛苦将方啸背到了家,然后拖到正房的闺房中,然后打了一大桶清水,这大竹桶自然是阿月平时用来洗澡用的,现在却便宜那人了。
阿月喝了几口水,然后歇息了会,从三楼取出一个黄布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把不知名的红草,然后尽数撒进水桶中。
过了片刻,只听“咝咝咝咝”一阵轻响,然后水桶中变开始冒出一缕缕白气,阿月将衣袖撩起,露出一截如莲藕般白净的手臂,轻轻伸进了水中,搅了搅,然后点了点头,向昏厥在床的方啸走去。
敢情那一缕缕白气是蒸腾而起的水汽,一大桶冰凉的清水不出一刻竟然变得温热起来,那红草的功效也未免才神奇了吧。
若是普通女子看到衣不遮体的壮实男子那种羞涩的情状倒也可以想象,但阿月显然不是普通女子,只见她十分镇定地将方啸破烂的衣袍一件件揭开,而且下手毫不犹疑,直到将方啸剥了精
光,连底裤都脱了下来。
阿月双眼淡定地扫视了一遍体鳞伤的身体,然后柳眉轻皱,却是见方啸右手中还紧紧握住那长条铁盒。
阿月蹲在床边,想要掰开方啸的手指将铁盒取出来,但是却怎么也掰不动。
阿月轻叹口气,然后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右手,将食指放入口中吸允了片刻,然后用这根玉指在方啸手腕出轻抚了三下,忽听“叮咚”一声,铁盒掉在了竹地板上,方啸的右手神奇的张开了。
阿月拾起铁盒连看也不看便放在床头,阿月将方啸的右手轻轻放在身侧,阿月轻轻抚摸着方啸的左臂,却是摇了摇头。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方啸整条左臂都被血痂覆盖,没有覆盖的地方筋肉纠结,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刺入皮肤的断骨,看见这条臂膀伤的不轻,至少是筋骨断裂。
见水桶不在发出咝咝声响,阿月这才扶起方啸,将其拖进了水桶中。
然后阿月从袖中掏出之前的那个黑木小盒,缓缓揭开盒盖,又是一股黑烟冒出,但这次阿月且并没有念咒,而是将木盒小心的放在了方啸的头顶,而方啸就如同入定般端坐在水桶中。
阿月再次将右手食指伸进樱唇中,但这次没有吸允,而是将手指咬破,阿月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然后动作轻缓地将手指伸到木盒上方,轻轻挤出一滴血,血滴入盒中。
阿月不顾手指痛楚,急忙低眉垂目,默声说着什么。只见木盒中不再散发出黑烟,而是映射出细微的金光,片刻之后,金光渐强,刺人眼目。
令人怵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木盒中缓缓爬出一只肥胖的白虫,这虫子与蚕蛹十分相似,却浑身散射着耀目金光。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发光的动物,最常见的莫过于萤火虫,最稀奇的莫过于八骏之一的逾辉了。
见金蚕出盒,阿月似乎松了口气,悄悄向后退开三步,然后直直盯着水桶。
阿月以血喂之,金蚕出了盒子落到了方啸的头发上,然后便一动不动,阿月见金蚕不动便又悄悄走到近前,将那空木盒小心取了下来,然后封盖藏进衣袖里。
这是金蚕忽的又开始蠕动起来,它绕着方啸的头顶不断地转着圆圈,如果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金蚕不是毫无目的的乱转,而是口吐金丝,似乎想要将方啸缠起来。
不一会方啸头顶已经金黄一片,寸白的头发尽数被金丝缠绕。而金蚕似乎并没有停手,依然不紧不慢的吐着丝转着圈。
如此过程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金乌西坠只是,方啸露出水桶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尽数被金丝罩了进去。
而这几个小时阿月便一直站在水桶不远处,阿月望了望窗外,然后从屋外拿进一截竹竿,阿月将竹竿的一头通道窗外,另一头**水桶最下方的一个凹孔中,只听窗外忽的传来一阵“哗哗~~”水流声,原来阿月是将水桶中的水尽数放了。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阿月似乎直到金蚕已经完成了金茧,便如同之前一般用自己的血将金蚕引入了木盒中,而这个时候早已是深夜了,阿月这一天不是在背人就是呆站,早已是疲惫不堪,合衣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阿月便早早起来,梳洗之后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走下楼去,将早已放在楼道中的竹篮提起回到了二楼。
每天都有寨中都有专人来给阿月送饭,他们为了避免遇到阿月,所以都是提前做好饭菜,然后装在竹篮中放在阿月楼下的楼道中。
阿月吃过早饭,仔细观察了一会金茧,见无异常,便从三楼取出一个竹篓背在背上,向寨外走去,十天中有五天阿月都会去清河下游的深山中采药。
阿月顺着正东街来到芦笙场中,然后再从正北街出寨。
阿月离开寨子时,村中的青壮们才陆续出寨劳作,这是的寨子中才有了点生气。
寨中的老人们普遍都起的很早,他们一大早就聚集在芦笙场中,讨论一些熬制草药的心得,对于这些老人来说一天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炼制草药。
劳作有寨中青壮和妇女,所以衣食不愁,但老人们也不是多余的,他们炼制的草药可以祛病养身,也是寨民的健康保障。
“那人受伤奇重,想必阿月是用金蚕化茧术来治疗那人。”一个秃顶的老头道。
“阿德,你的意思是?”老寨主敲着拐杖问道。
“还记得阿月上次是什么时候用金蚕化茧术的吗?”秃顶老头道。
“哼,那都是黑苗蛊术,问这些干什么?”另一个独眼的老头不屑道。
“上次阿月用金蚕化茧术是阿凤病的时候,哎,那次真是我们寨子的灾难啊。”老寨主无奈道。
老寨主口中的阿凤是阿月的师父,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
五年前在阿月十五岁的时候,阿月的师父也就是阿凤被蛊毒反噬,重病不起,阿月用这金蚕化茧术给师父治病,但是却不见起色。
金蚕蛊是地脉之术中十分厉害的养蛊之术,天龙苗族世代流传有一本奇书叫《蛊典》其中就有关于金蚕蛊的介绍,说金蚕蛊能战人之生,掇其魂而役以盗财帛,富则遗之。
大体意思是说,金蚕蛊性喜洁净,凡养蛊之人家中尘烟绝无,金蚕通人性有灵魂,它能帮助蛊主杀死仇敌又能使蛊主发财致富。
而金蚕蛊也可以救人,而且十分有效。阿月见金蚕救不了阿凤,便不顾寨民的反对,进入阴浮山想要盗取灵酒为阿凤续命。
最后不仅没有得逞,反而惹得灵猴震怒,率领着自己的野兽大军准备袭击村寨。
可想而知天龙苗寨自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最后老寨主不得不将寨中的粮食和牲畜进献给灵猴,才平息了屠寨的危险。
自此每年天龙苗寨都要讲自己的储藏的食物分出一部分进献给灵猴居住的阴浮山。
苗寨本就物产丰足也不至于少了点食物而收到什么损伤,但寨民却要总是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而这一切都是阿月引起的。
人没救成,却差点给寨里带来灾难,这就是阿月不受欢迎的原因。
早先也说过这寨中无论老人妇女都有自己的作用,那么黑苗有什么作用呢?自然不是去害人了,而是保护山寨不受野兽侵扰。
这也就是为什么山寨中无栅栏护墙的原因,整座山寨乃至整座盘玉山都被放蛊,野兽是不会轻易靠近山寨的,这是千年来历代黑苗的功劳,而后代黑苗的职责就是维护先辈们的结晶,使得山蛊不遭损坏。这就是阿月在寨中的作用。
但也不是所有的野兽都会惧怕山蛊,灵猴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灵酒可以解蛊,寨中没有人敢轻易招惹灵猴或对灵猴不敬,而阿月竟然敢擅自去偷盗灵猴视为珍宝的灵酒,自然是罪大恶极了。
“金蚕化茧术能治好那人最好,治不好就得我们出面干涉了,决不能让阿月再去偷盗灵酒,不然这寨子就毁在我们这一代了。”老寨主喟叹道。
“阿凤是阿月的师父,他们师徒情深,阿月怎么会因为那人去偷盗灵酒呢?你们也总往坏处想。”独眼老头道。
“我当时走进那人也暗中察看过伤势,先不说左臂筋骨寸断,那人的似乎受过巨力的撞击,而且有股很霸道的气劲贯穿全身,内脏大部分都被震伤,那人的伤势自内向外的,不出一天那人的肉体便会从内自外开始腐败,直到气绝身亡。”老寨主叹了口气,“这种伤势只怕金蚕是治不好的。”
“我们的百花丸还没有炼制成功,不然对付这种内伤最为有效。”秃顶老头道。
“十天之后破茧,到时我们过去一趟,再行商量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