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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磅礴,黑云翻涌,肠谷口西坡
“老大,等那石怪被宰了再过去么?”小德急切道,猛的站了起来,黑熊般壮实的身板挺立在大雨中。
“小德,别急呀,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等他们互相咬完了再说。”小伍从罩有篷布的木车上钻下来,迅速地穿上甲胄,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伤痕,雨水淋在伤口上,痛的小伍呲牙咧嘴。
“小伍,你就别去了,你这一身伤痕,被雨淋久了,很难痊愈的。”岳铉也跟着从山坡上站了起来,“这支黑甲军是台狱驻军,被保护在小方阵中是袁亮那小子,他们是奉命围剿三侯的,既然他们围攻那石怪——”
“敌人的敌人既是朋友,早该这么做了。”小德抢过话头,大笑一声,翻身上马。手中提着丈长马刀,显得兴奋不已。
这岳铉不是在百里之外的千户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因为偷盗玉虎之事,小伍替岳铉领罪,被阎文应关入军牢。此事之后,岳铉心中愧疚不已,也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他终于还是决定去追随廉侯。
但在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将小伍救出来,岳铉知道,一旦自己离开,阎文应将再无所忌惮,而身在狱中的小伍也会受到牵连。
岳铉孤身来到珞珈城,准备去劫狱。没想却在军狱中碰到了早已潜伏在这里的小德。一问之下,岳铉才知道,在小伍入狱之后,小德便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在此等候自己。
这萧公城毕竟多是廉侯旧部,二人没费什么功夫,便将浑身是伤的小伍救出狱来。这军牢中典狱大多都识得小伍,岳铉知道小伍这一身伤痕定是恼羞成怒的季和所赐。
本来这三人已经商议好,潜出军牢后,便逃出城,去找寻廉侯。
但季和的出现却令岳铉改变了计划,岳铉对二人嘱咐过后,便悄悄跟随着季和潜入天威府,想要将季和杀了,以报小伍之仇。
小伍和小德见劝阻不下,便悄然出府,他们二人知道岳铉此番入府定然危险重重,所以急急赶回千户所,然后将千户所的士卒集结在一起,又从就近的驿所借出一百多匹军马,然后前去接应岳铉。
谁知混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岳铉早已等候在城外的小林子中。
“我们还是迟来一步,季和领着大军已经进谷了,所以只好先将眼前的障碍清扫了吧。”岳铉站了起来,转身望着身后跟随自己而来一百兵卫。
他们趴伏在马背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马首,挡住雨水。黑铁甲也被涂上了泥水,防止反射出来的光亮被敌军斥候发现。
他们都是廉侯一手训练出来的黑鳞军,如今整个萧公城的黑鳞军已有大半被阎文应调到蓟北,其余的黑鳞军也借故被分散到各个户所。
“兄弟们,萧公城已经不是原来的城了,城中的兄弟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兄弟了,我们黑鳞军被驱赶,被敌视,甚至被重新编制。”
岳铉修长的眉毛一挑,双眼闪过一丝悲痛,“黑鳞军是侯爷一手组建的,成立至今已有五十年了,但号称最强铁军的黑鳞军如今为何会变成这般呢?”
“因为侯爷离去了,但是侯爷并没有抛弃我们,只是侯爷有难言的苦衷。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样。”
“大伙自然不信那些流言,侯爷当然不会抛弃我们。”小德挥舞着马刀,劈斩着雨幕。
身后士卒的噪杂声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皆低头沉默不语。
岳铉声音减小,鼻翼抽动,“黑鳞军就像是侯爷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如今侯爷就在这台狱中,被这些混蛋围困,作为孩子我们应该怎么做?”
“侯爷曾经,是一声不响的离开,”小伍知道大伙根本就不在乎生死,但纠结的心结却令大伙困惑不已。
小伍双眼开始湿润,接着道:“侯爷是谁啊,曾经南下军最高指挥,天威大将军!而南下的主力军又是谁,是侯爷一手组建起来的黑鳞军,侯爷之所以抛弃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局势已经变了,现在的侯爷只是一个老人,需要大家保护的老人——”
“小伍哥,别说了,大伙不是责怪侯爷抛弃了大伙,只是觉得侯爷变了,变得畏首畏尾,好像——”
“好像不再是以前威震八域的大将军了吗?”岳铉摇了摇头,淡然笑道:“现在的局势已经变了,如果侯爷不抛弃我们,就会让帝君感到威胁,到那时我们整个黑鳞军便会连根拔起,侯爷这么做恰恰是为了给黑鳞军留下火种,现在北元蠢蠢欲动,大家还不明白吗?”
岳铉的一番话,令身后百名骑兵挺直了腰板,他们重新找回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信仰。
岳铉跨上军马,将马嘴中的衔木卸下,将插在泥地上的大枪提在手中,“目标,小方阵,袁亮。”
“踏踏”“踏踏”等小方阵反应过来,岳铉的百骑已经冲杀到了近前。
一名愕然转身的障刀手被岳铉一枪刺中胸口,强劲的冲力又撞飞两名欺近的士卒,小方阵犹如炸开锅的黄豆,障刀队瞬间被撕裂开一道缺口。
小方阵虽乱,但却不散,在迅速的移位中,小方阵变成了圆阵,开始向左侧移动。
“袁将军,我军被一支来历不明的骑兵从背后偷袭了。”
“对方多少人?”袁亮脸色一变,难道对方还有伏兵,若是被从谷口包围,那么这里就是死地了。想到这里袁亮不禁慌乱起来。
“对方只有百余骑,但不知是否还有伏兵,斥候已经派出去了。”陈维继续道:“这些骑兵左臂上都系有红巾,为首的是一名脖颈系有红巾的年轻军官。”
“报——对方也是帝岳军,只不过,”斥候小声嘀咕道:“他们好像是黑鳞军。”
“黑鳞军,果然是来救廉侯的。”远处的喊杀声渐大,袁亮双眼闪烁不定。
“将军下令吧,障刀队是抵不过骑兵的,他们的目标是将军你啊。”陈维见袁亮犹豫不决,心中焦急道。
袁亮望了眼阻障前极力突围的石怪,暗叹口气,对陈维道:“将跃龙营的骑兵调回来对付黑鳞军,石怪那里先让刀斧手困着。”
石怪如今已经虚弱不堪,若是骑兵冲杀过去,定能一举擒伏,却没想到关键时刻却又出了状况,从背后冲杀出来一支骑兵,而且还是黑鳞军。
袁亮仰首向谷口望去,圆阵以层层的旋转,竭力防御着骑兵的突围,但依然不时被骑兵撕开一道缺口,要不是己方人数众多,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防护,不多时这支骑兵便能冲杀到自己近前。
那冲杀在最前头的一骑,脖颈系着一道红巾,在这昏暗的雨幕中十分醒目,手中大枪更是如狂蛇乱舞,无论点刺、扫杀总能精确的结束一名障刀手的性命。
这人竟是如此面熟,袁亮猛的一拍大腿,讶然出声,“脖颈系红巾,又用红漆将长发染红,如此怪异打扮,不是廉侯义子岳铉又是谁?”
袁亮的父亲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他自己却不屑与军中人物往来,若不是父命难为,袁亮是绝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陈维,我想起来了,那红发红巾的将领是廉侯的义子岳铉,没想到这家伙却敢造反。”袁亮心惊不已。
“没错,这小子不久前才被阎文应降职,定是心怀不满,所以才敢公然造反。”
陈维见袁亮脸色惨白,嘴唇哆嗦,暗自摇了摇头,轻声道:“黑鳞军的主力已经被阎文应调到了蓟北,如今帝都中只剩不到三万,便这三万也被编制在各个户所,他们不可能联手而为的。”
袁亮盯着一脸平静的陈维,疑惑道:“可这家伙是廉侯的义子,定然有莫大的号召力,若他们还有伏兵的话,我们可就完啦。”
“据卑职了解,岳铉一个月前才被降职为千总,那个户所中本就有一百多名黑鳞军,围剿三侯的消息十分机密,我们也不过是今日早晨才知晓。”陈维见袁亮露出了笑容,将后面的话便咽回了肚里。
是啊,就算岳铉偷得了机密,也不可能早过我们,帝都户所分布极广,他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集。
“袁将军,岳铉之前一直与季将军不和,若我们将岳铉活擒,然后交给季将军,这样我们便能拉近和阎文应的关系。所以卑职想亲自率领跃龙营骑兵。”陈维双眼闪烁,似乎极为兴奋。
袁亮听的心中一暖,不由得佩服陈维来,难怪父亲总是在自己面前称赞陈维,阎文应是李复庭的人,虽然父亲是太子一党,但李复庭也是得罪不起的,若是能拉上阎文应这层关系,自然再好不过。
“陈维,一切小心。”袁亮将自己的兜鍪递给陈维。
陈维将手中的大枪插在地上,双手接过兜鍪套在头上,然后抽出了藏在马鞍下的金刀。
“你,你竟然要用金刀,”袁亮讶然道:“岳铉很厉害吗?”
“季和在那家伙手中走不过三个回合,算是个天资卓越的家伙吧。”金刀在手,陈维浑身气势一变,俨然一位高手风范,与之前瞻前顾后的副将完全变作两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