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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首山南侧,有一处平坦空地,虽然面积不大,但足以用来停放青鸟了。
午时刚过,阳光当空照来,使得青鸟表面金光熠熠。青鸟浑身青绿,这些金光是镶嵌在青鸟表面的精钢构件散射出来的。
虽然青鸟没有凤凰的五彩之身看起来高贵华美,但却透出一股雅致柔然。停降在地面上的青鸟将巨大的翅膀收合在身体两侧,细长的颈项向后弯曲,鸟首微颔。
“老陈说没说何时能到?”廉如海扭动着发酸的脖颈,收回了仰望的目光。
“如今刑天已经回到了帝都,陈兄这几日应该能到。”闵君臣将信函递给廉如海。
“祭天大典定在什么时候?”廉如海坐在地上,将信函交给立在身边的寇宗。
“端午之前,五月一日。”闵君臣面色忧郁,轻声道:“那一天帝君会昭告天下,销毁三牌。”
“什么?”廉如海从地上弹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难道帝君明明知道三牌——”
“廉兄,你还不明白吗?帝君想要的是巩固的朝纲,震天之论太过玄奥,你认为帝君能信几分,百姓又能相信几分?”
“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不仅要救出老唐,还要夺回三牌。”祝大师也是脸色阴沉,再无往日嬉笑。
“当初我们就不该上缴三牌,如果真的被帝君销毁,那么浮屠极塔要如何开启?”廉如海恨声道。
“不缴三牌,帝君又怎么会放我们离开呢?再说浮屠极塔如今下落不明,那首谶语是真是假都还未知,帝君也许早就放弃寻找了。”闵君臣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红衣鬼如今得到帝君的默许,对保侯派欺压排挤不说,竟然故意找茬,肆意抓捕,祸乱朝纲。当初临走之前就应该听老子的,将那祸端斩杀了,如今朝中人心惶惶,连高彦敬那倔老头都被气病了。”廉如海闷哼一声,虬髯倒立而起。
“唐兄当初说过,我们的天命星已经黯淡,剩下的就交给年轻一代吧。”闵君臣拍了拍生闷气的廉如海道:“现在已顾不得庙堂上的小丑了,我们要尽一切力量为最后的时刻 做准备。”
“最后的时刻?”寇宗听的一愣。
“如果准备充足,最后一刻将是我们新的开始,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师父,侯爷,我们过来了。”倪丁大叫一声,便向青鸟走过来,唐云和陶安紧随其后。
“小兔崽子,一天不好好习练,到处闲逛,再不来大伙都散了。”廉如海见倪丁和陶安二人嬉皮笑脸,不由骂道。
“小丁,既然我寇宗收了你为徒,自然会将生平所学尽数传授给你,但是作为师父更重要的是要保护徒弟的安全,所以你也随着祝大师回去吧,跟着我们太过危险了。”寇宗将倪丁拉到一边,认真道。
倪丁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我自小孤苦无依,四年前是倪老爷收养了我,这四年我自认为已经报了老爷的恩情,本来打算就此离开倪府去寻找大哥。但却遇到了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自当伺候在师父身边,如今大家处境危险,我倪丁又怎么会独自偷生呢?”
倪丁见寇宗沉默不语,哭道:“我倪丁便是一条贱命,生死由天,师父如果执意要赶我走,那么我就跪死在这里好了。”
“师兄,你这是作甚?”陶安见倪丁忽的跪倒在地,忙奔了过来,一并跪在寇宗面前。
“师兄,别忘了小玉还在倪府等你啊。”陶安见倪丁倔强的高昂着头颅,眼泪不住的滑落,没来由鼻子一酸,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小翠不也在村子等你吗?”倪丁强硬道。
“但你还有一个大哥,当年大哥被迫与你分开,不就是想保护你吗?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要如何向你大哥交代?”唐云走了过来,向二人扶去。
倪丁是个人才,如果留在此处,难免会被连累。为了救自己,陈伯死了,寇叔也废了双腿,范宽儿至今下落不明,常大夫也被迫北上。唐云不希望为了救父亲再有人牺牲。
“我是有一个大哥,但你除了大哥还有一个父亲,一个为天下民生操劳的父亲,我倪丁低贱,但我也知道什么叫大仁大义。我只想听师父一句话。”倪丁抹了把眼泪,倔强的看着寇宗的背影。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闵侯去倪府说一声,倪丁以后就跟我寇宗了。”寇宗将师兄弟俩扶起来,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师父——”倪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陶安虽然愚笨但不呆傻,自然知道师父将师兄留了下来。方才倪丁那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听的陶安也不禁动容。师兄弟抱作一团,放声大哭,似乎要向上苍发泄悲戚的过往,浑浑噩噩的过往。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唐云心中默念道。这次哭过之后,大家都与悲惨的往过告别吧,接下来的路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们要做的是扭转天运。
“小云,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闵君臣轻轻拍了拍唐云的肩膀,轻声道。
“闵伯父,这次去帝都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祭天大典应该快到了,而父亲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虽然唐云不清楚帝都现在的情况,但是也能猜到几分。
“还埋怨伯父吗?”闵君臣沉默一阵,问道。
埋怨吗?唐云不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伯父没有错。”
“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这次是伯父替你选择,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抉择了。”闵君臣细长的双眼慢慢睁开,直视着唐云,“伯父知道你一直很自卑,因为你有一个文武全才的大哥,每次当别人称赞你大哥的时候,你总是露出艳羡的神情,但是你的双眼中却总是在回避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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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都说博物候有两子,一子人间龙凤,一子却是一个爱哭鬼,便只会摆弄些匠人小技,却是一事无成,如此看来你便是那位爱哭鬼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本来像你这般角色我是不屑动手的,但碍于首座遵旨,只好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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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回想道隐的嘲讽,唐云浑身便似被冰水浇透,那是一种冷到绝望的感觉。
“我是比不过大哥。”唐云轻叹口气道,“大哥在十七岁的时候便达到了催谷境界,有通学经典,俨然青年一代的翘楚,我自然比不过。”
“但是你在十七岁的时候却创制了流云钟,八大牧州城池的城门上都悬挂着你创制的流云钟,这还不够吗?”
“那只不过是匠人小技,根本没人在意。”唐云低着头,小声道。
“但是往后这几年,我们所能依仗的也只有这些匠人小技了。你以为凭借我们这些血肉之躯便能胜过千象万种的妖兽吗?他们仅凭自身坚韧的肌肉就能催发出风压,而我们却要经过五年吗,甚至五十年艰苦的习练才能催谷出风压,而且整个大陆也就寥寥几人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