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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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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初中刚放学,老旧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沿街一排小吃店飘出各种炸串、臭豆腐、麻辣烫的香味,随香味一起嚣张的还有漫天飞扬的柳絮。

才四月初,春刚暖,花刚开,它就开始烦人。

林温走至人行道边沿准备穿马路,侧过身,她目光透过撒欢的柳絮,停留在远处色香俱全的炸串摊位上。

拎着两大兜刚从超市采购回的东西,她腾不出手挥赶面前的烦恼。

林温吹口气,散在脸颊边的碎发被风带起,柳絮却依旧坚韧不拔地盘旋在她眼前。

那些香味也是。

半晌,她脚尖慢吞吞朝摊位方向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车喇叭,无视交规将马路阻断的初中生们被迫四散开,挤挤挨挨碰到林温。

林温偏身避开,看见刚才按喇叭的奔驰在她旁边缓缓停住,车窗降下,里头传来深沉浑厚的声音:“林温。”

林温认出车牌,她弯身望进车内,一绺发丝温柔地垂落颊边。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身黑西装,白衬衫领口系着领带,发型是较为蓬松随性的slick back,看起来经典老派,上镜很显成熟稳重。

看他样子像刚从电视台下班。

林温打招呼:“这么巧,周礼。”

周礼先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才说:“刚出差回来就逛超市?”

“冰箱空了,反正也闲着。”马路嘈杂,林温音色天生偏轻绵,她这句回答提高了音量。

“现在是要回家?”周礼示意,“上车我送你。”

“不用不用,没几步路。”林温客气。

周礼一手搭着方向盘,隔着副驾看着窗外那张脸,说:“袁雪不是叫了大家吃饭?你到家把东西放下,我们正好一道过去。”

看时间已经临近饭点,林温闻言没再推辞,她把购物袋放后座,拉开副驾车门上了车。

林温出门前情绪失控刚哭过,出门的时候就随意套了双拖鞋,所以这会儿她的打扮很不伦不类,脚上是尺码偏大的深灰色塑料拖鞋,上身牛仔裤和杏色休闲西装,随意扎的丸子头好像下一刻就要进浴室洗澡。

她高中以后就没再哭过,现在一哭还跟小时候一样,血液上涌,鼻头红,眼周也泛红,维持时间还很长。此刻她逛完一圈超市,五官异色依旧明显,唇红加深,眼底像泛着水光,一点不难看,但显然与平常素颜状态相异。

周礼视线从她眼睛一掠而过,踩下油门,听见林温问他:“你刚下班?”

“嗯,刚录完节目。”

“从电视台过来的吗,怎么经过这里?”林温见到周礼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电视台和中学南辕北辙。

“正好在这附近有点事,刚从那头过来就看见你站路边。”他只看到林温的背影,但林温的背影很好认。

几句话功夫,车子拐进小区。

林温家就在中学后面,先前的客气不假,她穿过马路再走一小段就能到家。

林温打开车门,刚想说她上楼放好东西马上下来,就见周礼也正开车门。

“我帮你把东西拎上去。”

林温赶紧道:“不用,我上去一下很快,你稍微等一会。”

“行了,”周礼已经把后座购物袋拿了出来,两大袋东西分量不轻,他说,“我刚就看你拿得费劲,走吧,一会儿晚了。”

林温并不想让周礼上楼。

她跟周礼认识两三年,熟归熟,但每次见面都是几人聚会,周礼也并不在她的微信好友列表中,他们的朋友关系属于见面很熟悉,私下无联系。

因此这会儿,她家里的“惨状”不适合对周礼开放。

周礼身形偏清瘦,个高腿长,他大步流星走到楼道门口,回头等林温。

林温没赶上他的速度,人差一步就要进楼了,她不好再拒绝,只能带他上去。

这片小区楼龄有三十年。

三十年前,前面初中还是一所小学,林温父亲当年是小学老师,购房有优惠,后来离职回到家乡小镇,房子一直没卖也没租。

林温是老来女,在小镇长大,直到大学才来到这座城市,大学四年她住校,偶尔父母来看她,她才来这住几晚。

等她去年毕业工作,她才正式搬到这。

这一带地段老,下楼就有吃,走几步就是超市,附近还有小公园,基础设施很便利,只可惜小区建造久远,没有安装电梯,而她住顶层六楼,每次负重爬楼都很吃力。

今天周礼当苦力,林温走在前面步履轻松。

脚上的拖鞋是男士尺码,林温收紧脚趾发力,不让鞋掉,一路嗒嗒嗒,走过三楼时她回头看周礼。

周礼差她几级台阶,微耷着眼皮似乎在看路,见她停下,他才抬眸。

“那袋我拎吧。”

“你走你的,先去开门。”周礼没给。

林温加快速度,拖鞋看着危险,嗒嗒声愈发清脆。

她平常瞧着温顺又稳重,一双不合脚的拖鞋倒穿出几分她这年龄该残留的活泼。

周礼看她拐过弯消失,笑了下,摇了摇头。

林温开门进屋,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门垫上,再去接周礼手中的袋子。

“你随便坐,要喝东西吗?”

周礼扫过目光所及,还算淡定,他问:“你这有什么喝的?”

“刚买的果汁和牛奶。”

周礼看向透明的塑料袋,牛奶盒的棱角已经把袋子戳出洞。

“难怪有这分量。”周礼评价。

确实挺重的,林温问他:“还买了水果,给你洗点出来?”

“别忙了,”周礼道,“有白开水的话给我倒一杯。”

“有。”

林温说完,讪讪地跨过一地狼藉,快速把散倒的垃圾袋草草收拾一下带进厨房。

这就是她不想让周礼上楼的原因。

从阳台到客厅,地面上躺着不少被狂风骤雨打进来的枯枝树叶,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泥印水印。

行李箱旁边是一大袋散开的海味零食,林温从海岛出差回来,零食是准备给好友袁雪的。

垃圾袋原本倒在茶几边,口子没打结,里面的垃圾洒得到处是,又脏又乱,仔细闻还能闻到轻微异味。

以前聚餐结束,周礼偶尔一次会送林温回家,今天还是头一回进林温家的门,周礼没再看这乱象。

“这是被打劫了?”他不见外地揶揄一句,走到沙发一坐,打量起这间面积不大的屋子。

蓝白色的正方形瓷砖通铺客厅和阳台,墙壁都是上段白漆,下段土黄色木饰面,设计繁复的水晶吊灯在小客厅里显得过于奢华,各种柜子统一淡蓝色漆面,一眼能看出是木工的手艺。

厨房门口有楼梯,楼上应该还有层阁楼。

这里除了米色布艺沙发应该是新的,整间屋无论硬装软装,都是九十年代的氛围感。

林温声音从厨房传出:“我出差那天忘了关阳台窗户。”

周礼说:“你家就这么敞了一个礼拜?”

林温从厨房出来,把水杯递上,尴尬完也就镇定了:“谁知道这几天会下雨。”

周礼握住沁凉的杯身,喝了口水说:“雨还挺大,电视台附近有几辆车被广告牌给砸了。”

林温仿佛又看见柳絮在面前飞,她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今晚有的忙。”

这出乱象源于七天之前。

那日林温准备出差,临出发时收到男友任再斌的告别微信,大致意思是他觉得人生很疲惫,他想一个人静静的想一些事,再做一些决定。

之后此人失联。

林温一向追求最简单的人际关系,在男女关系中,她认为男友最好能直线成为丈夫,这样可以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就在一个月前任再斌还送她一枚戒指,虽然不算求婚,但她也听出对方的暗示,她满心以为直线目标再过不久就该达成了,谁知这条运行中的直线突然走得弯弯绕绕,甚至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男友单方面调转了头。

就因为那条告别微信,林温步调被打乱,出门前忘记关窗,也忘了把垃圾带下楼。

一周后的今天她出差回来,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爬完六楼,精疲力尽之际目睹客厅惨状,她的情绪就没控制住。

她平常做家务很勤快,但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垃圾要定时定点才能倒,现在不能倒垃圾,她根本无从下手,什么都做不了。

熏出眼泪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洋葱。

她的情绪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但眼泪没用。

人可以为生离死别流泪,但在生离死别之外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是人生路上毫无意义的累赘。

林温觉得成年人遇事要先解决情绪,这样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所以一掐断眼泪,她就跑超市转移情绪去了,这才会在回来路上碰见周礼。

周礼看了下腕表,提议:“我叫我家阿姨过来一趟。”

“嗯?”

“反正要出门吃饭,趁吃饭这会儿让她帮你收拾了。”

林温意外:“那不用,待会儿回来我自己打扫就好。”

“你今天要是回来晚呢,还睡不睡了?”周礼弯腰把水杯搁茶几上,说她,“别见外了,叫个保洁省心省力。”

林温一想也是,说不定她回来后真要睡垃圾堆。

今晚其实是袁雪想帮她摆鸿门宴。任再斌一走了之,他的三个好兄弟还在,袁雪打算对他们严刑逼供。

而周礼正是任再斌的兄弟之一。

林温没再推辞:“那我去洗个脸,你再等一会。”

林温关上卫生间门,打开水龙头拍水冲脸。

关水后听见周礼在讲电话,应该是跟他家阿姨。

林温又把丸子头拆了。

长发已经卷曲,几缕沾在湿漉漉的脸颊上,林温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卷曲的头发没有办法梳直。

她放下梳子,扯下毛巾擦拭走脸上的水珠,不再去管头发。

周礼还在讲电话,看见卫生间门打开,他回一句“行了,那挂了”,然后对出来的林温说:“阿姨大概半个小时到。”

林温点头:“对了,你跟阿姨说一声次卧不用打扫。”

次卧房门紧闭,周礼没见着什么样,他也没多问。

两人换鞋,林温把大门钥匙放进门口的牛奶箱里,和周礼一道下了楼。

林温从没请过保洁,上车后她在手机里搜了下保洁价格,打算到时候照市价给周礼家的阿姨。

时间六点零九,晚高峰还没过,他们被堵在半道上,整条路都是尾气,开不了窗户。

车里闷,周礼打开空调,把西装和领带都脱了往后座一撂,跟林温聊天:“这次出差去了哪?”

“海岛,那里有个会。”

林温的大学专业是会展经济与管理,现在的公司主要承办各种文娱会务活动,比如演唱会、项目签订仪式、某某经济会议。

林温讲话声音轻,很容易被其他声淹没。周礼微垂着颈,一边调低车里的歌声,一边问:“你在那穿这样不热?”

“还好。”林温手指捻了捻西装袖口,“也能防紫外线。”

周礼看她脸上一眼,白白净净的。

他又低下头继续按手机,跟林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车流龟速行进,林温看了几次时间,约好六点半吃饭,她觉得会来不及,想给袁雪打个电话。

正巧周礼放下手机,说道:“老汪刚说他送袁雪去医院了。”

“医院?”

“省妇保,”周礼加一句,“说是肚子又痛了。”

林温问:“有没有说要紧?”

“没说什么,应该没事。”车子慢慢跟上前,周礼道,“晚点再问问。”

袁雪跟老汪是一对,她怀孕已经一个多月,没确诊前只是一会恐孕一会又担心空欢喜,整个人矛盾重重,确诊后她时常一惊一乍,连肠胃不通畅都去找妇科医生,恨不得常住省妇保。

一开始林温也跟着提心吊胆,后来她实在不能跟袁雪共情,所以这次听说袁雪又去了医院,她并不怎么担心,只是道:“那晚饭吃不了了吧,不如我们去省妇保?”

前方正好可以左转调头。

周礼偏头看了眼林温。

要是老汪他们几个,他会直接怼一句“你嘴巴落袁雪那儿了?”,但林温不是他的“直系”朋友,所以周礼好脾气地说:“都到这儿了,先吃饭吧,你不饿?”

林温想了想问:“那肖邦呢?”肖邦也是他们的兄弟之一。

“他店里走不出,袁雪没跟你说?”周礼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搭得也很随意,但完全没有移动打转向灯的迹象。

另外几人都来不了,林温其实并不想和周礼去吃饭,可车已经开出这么远,她要是和周礼饿着肚子各回各家,也确实没道理。

于是林温点了头,周礼这才将视线专注前方,车流也变得通畅了,他卷起衬衣袖子,调小空调,一脚油门下去,快速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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