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狗娃还在省旅游局工会工作。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单位，工会主席一般是享受局领导（副职）待遇的。狗娃是工会副主席，可他是副处级，还有一位主持工作的副主席，是正处级，姓邢。邢副主席是位老同志，是从局体改处处长岗位上转到工会来的，算是退居二线吧，也因为如此，局里的人还是习惯喊作邢处长，只是工会开会时才称呼邢副主席。
这天下午临下班的时候，邢处长对狗娃说：“小梁，不，这样称呼不合适。”“邢处，还是叫我小梁好。”“哦，那就小梁。”“嗯。”“家里没事吧？”“没事。”“那，有点事想给你说两句，迟一点走。”“行。”
于是，等其他同事走了以后，这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起来。“小梁，这个咱们共事也有好几年了吧。”“嗯。”“我的感觉，你也算是个能干事的小伙子，为人嘛，也还算比较正派吧。”“嘿嘿，这几年跟着邢处长，不论是工作上还是为人处世上，都受益匪浅。”“哪里哪里，主要是你自个努力的结果。”
“跟处长在一起，心情舒畅，也踏实。”“舒畅就好。大家在一起工作，也是一种缘分。我有时提醒一些事，甚至批评两句，也是为你好，都是善意的。”“这我知道。”“不会记恨吧？”“怎么会呢。感激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关心我，才不会讲我呢。”“那就好，你能这样想，也说明没看错人。”“邢处长，你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长者，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明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好。我这也是多管闲事。不过，也是为你着想。”“嘿嘿，这我知道。”
“现在这些大学生啊，和前些年的不一样了。”“嗯。”“都生在八十年代，缺乏磨炼，对以前的社会状况没什么感性认识。”“哦，就是有也是从书本上了解到的。”“没有切身感受。”“不过，也有好处。一张白纸，思维活跃。”“但也负着负担，不是吗？自费啦，甚而至于贷款上学。”“啊，不包分配了，得找工作。”“你们那个时候，恐怕是最后一批包分配的。”“嗯，我算是赶了个末班车，要不然，哎呀，难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负担、有压力，就会越现实一些。”“啊，就是，现在往市场经济转哩嘛。”“这还是那老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然，上层建筑嘛，也包括人的思想意识。”“哦，就是。”“所以说，现在这些大学生，比你们那个时候，思想观念可要开放，考虑问题也现实。”狗娃似乎猜到点什么，就笑了笑没接话。
“你现在嘛，可以说年富力强，而且也事业有成，不是吗？这么年轻就副处级了。”“嘿嘿。”“老人家讲‘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小梁，有个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我想提醒一下，也只是事前提醒。”“哦，邢处长，你直说。”
“这老师找你帮忙，应该帮，我对母校也是这样。我是想说，现在这些女学生可和过去的不一样，比较现实，也放得开。他们做什么事情，多数是有目的的。”一听这话，狗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眼光微微向下，一时没有再插话。邢处长继续说：“你和他们交往也不是说不可以，但要把握分寸，不能影响领导和同事对你的看法，更不能影响到家庭。”“嗯，这个我明白了。”
“小梁，我说这话，可能有些过头，但是善意的。你现在是副处长，副处长就是县处级领导干部，各方面得注意才行。”“知道。”“今天，我对你说这些话，没什么关系。要是哪天领导或者组织部门来和你讲，那可就复杂了。”“邢处长，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哦。这老婆又是上班又是带孩子的，也不容易。”“嘿嘿，我知道，这你放心。”
“不过，你也放心，刚才的话我也不会对别人说，而且也只是事前提醒。其实，我并没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别人说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听处长这么讲，狗娃不知道如何作答，说不出来是感激、佩服，还是不好意思甚至是后怕呢，也许都有吧。
邢处长喝了口茶继续说：“这话又说回来了，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我只是事前提醒，你不要有什么包袱，一如既往，把工作干好，把家庭照顾好。”“嗯。”“好了，我就随便说几句。下班吧。”“谢谢处长。”“不用谢。”狗娃把烟灰缸和两人的茶杯都拿去洗过之后，便一起下楼，各自骑车回去了。此后，狗娃虽说心里还有些悬着，怕别人说他什么，但对邢处长更敬重了。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放下不提。
话分两头说。就讲这天吃过晚饭，杏儿去东厦照护两个孩子去了，恩娃在北厦和父母、爷爷看电视、闲聊。“这回莲莲来了，看上去气色不歪。”刘家爷爷说。“嗯，恐怕是有了吧。”刘家母亲道。“哦。”
过了一会儿，刘家爷爷思虑重重地说：“也不知道你们收入咋样嘛，咱都住在这里开销大的。”“哎呀，你才能吃多少呢？加一副筷子的不是。”刘家父亲答道。“又是电暖，又是炉子的。”“爹，你就甭操这心了，一家子住一起还省些呢。”刘家母亲说。“在村里呀，额还能干个啥，在这里啥也搭不上手，成天价闲坐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干啥呢。”“你看你，干活也是锻炼嘛，不干活不见得就是享福。”“哈哈，那就没法说了。”“你看你，人就是这嘛，在这里，说不好听的，还闷的。”“哦。”
“哎，恩娃，这一阵子也没你说，你们厂子咋样呢？”刘家爷爷问道。“就那样吧。”恩娃答道。“杏儿呢？”“她单位还好。”“额不晓得具体情况嘛，可感觉看杏儿比你强。”“你咋觉得她单位比额强呢？”“人家就比较忙嘛，时不时还加班呢。”“嘿嘿。”“还是忙了好。”刘家爹插话说。“那还用说哩，忙就是生意多，有钱赚。”“嘿嘿。”刘家母亲看了恩娃一眼，但没有插话。
“爹，你活动活动，把额调到电灌站算了。”“电灌站？电灌站现在也没啥活，河里水少的。”刘家父亲说。“河里的水嘛就一阵一阵的，雨多了水不就多了。”刘家爷爷道。“也不知道这两年咋啦，下不下雨嘛，就。”恩娃爷爷看了眼恩娃，似乎明白些什么，一边抽旱烟一边对恩娃父亲说：“电灌站总归是公家拨款嘛，你这也快退休了，不如就活动活动，把娃调过去。”
“嘿嘿，额也是这想法的。可现在这事业单位卡得可紧哩。”“哎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哪有不费劲的事呢？”“事业单位旱涝保收，能去了就不操心了。”恩娃笑着说。“活动活动。大不了你退二线，把站长的位置让给人家。”刘家爷爷道。“他哪能当站长呢。”“额是说把站长的位置让出来，给领导做人情去，你把娃调过去，就算做个交易。”“嗯，这也是个办法。”“办法总是人想的嘛。亏你还当站长哩，连这点脑筋都没有。”“哦，外额试试。”“这才是正事。恩娃毕竟是大学生嘛，只要能调到电灌站去，以后干出成绩来，自然就上去了。”“嘿嘿。”
刘家爷爷继续说：“要是电灌站不行，水利所也行，总比厂子里头好。”“嘿嘿，咱爹比你脑子都活。”刘家母亲对丈夫说。“哈哈。”“甭笑，这事你得抓紧，不能拖。”“那时候，额说让人家甭考大学了，顶额的班儿去，人家嫌不好。这补习了几年，考是考上了，可不包分配了，顶班也不给顶了。这工作找来找去的，绕了一大圈儿，还是要回到额这里了。嘿嘿，真还不如当初不考呢。”“哎呀，你这人，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人哪有前后眼呢。过去的就过去了，甭再提了。就按额说的，去找找局里的头头，把娃弄到电灌站或者水利所去，你退二线就退二线吧。”“啊，也只有这样子。”
“要当回事去办。娃毕竟是大学生嘛，到了里头一准比你强。”“你说得倒轻松。”“这还能假了？不信，你眊着。”“额还说进了水泵厂额就轻松了，弄了半天的，还得操他的心。”“你是老子嘛，你不操心谁操心？再说了，现今这和以前不是不一样了嘛。”“也是。”恩娃在一旁低着头听着，没吱声。
这时，杏儿推门进来了。“娃睡着了？”刘家爷爷问道。“嗯。”“坐这儿，又是上班又是管娃的，可累着呢。”刘家妈抹了两下沙发对杏儿说。“没事。”“这是咱地里的落花生，吃呀。就是这天旱的，豆豆小的。”“小的吃上香。”杏儿圆话道。看了一会儿电视，刘家爷爷催恩娃说：“你们都早点睡去，明儿个还要上班呢。”“嗯。”于是，恩娃小夫妻俩便回自己屋去了。
刚才杏儿赶进客厅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老公公的话，得知一家人都在替恩娃操心，她也就踏实了许多。于是，回到屋里，杏儿也没有再和恩娃说工作上的事，洗了洗脚，便上床睡去了。
此后，刘家父亲又开始为儿子的事情奔波了，不是吗？甚至搭上老脸，求爷爷拜奶奶的，先后几次找了水利局、人事局的领导，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可事情过于棘手，又没找到直接管事又得力的人，所以，调到的事儿迟迟还没个准信儿。其实，这时有个内部消息说，县城机关和事业单位即将面临改革，编制都冻结了，只出不进。就这样，恩娃的事儿又悬在了那里，看样子是很难了，除非这刘家人能找到十分过硬的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