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狗还在兴州马老板工程队干活。其实,这一阵子这马老板过得也并不轻松,倒不是因为工程上的问题,而是因为家里的事儿。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能干的人,遇到麻烦的家务事也是很头痛的。
这天,马家二女儿玲玲一进家门,就吊着个脸子,像谁欠了她什么似的。见二丫头一脸的不高兴,马老板就笑着问道:“好好的嘛,怎么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怎么。”“那你拉着个脸脸子给谁看呢?”马家老婆训道。玲玲很不高兴地瞟了她妈一眼,但没接茬儿。“嘿嘿,八成是挨领导批了,”马老板笑着说:“咱家二姑娘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是吧。”
“哎呀,老爸,我要换单位,不在这家干了。”“说得倒轻巧!敢单位说换就换的?”“嘿嘿,咱这丫头能干,自己换单位还不容易吗?”马老板给老婆使了个眼色说。“整天站,腿酸死了。讲究什么服务规范,不给坐,不给说话,连喝水都不给在柜台喝,真是的。”玲玲抱怨说。“你以为钱就那么好挣?”马家老婆对女儿说。“哎,丫头,你不是学会计的吗?怎么站柜台去了?”马老板故意问道。“哎呀,不告你们说了嘛,现在是见习。”“嘿嘿,来我工程队吧,管管账,又说又笑的,看多好呢。”“我才不去呢。一帮泥腿子,流氓。”“哈哈,干活累了,说说笑,那有啥?”“反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去的。”“哈哈,不去,不去你就受着。”“真烦!”
“大姐嫁人了,家里就你大,也该懂事了。”“光知道说我,那你不会去帮?”“没良心的东西。我要去了,谁给你们做饭、洗衣服?”“这丫头,怎么跟你妈说话的?”玲玲一扭头跑到自己房间去了。
碰巧,这时二狗推着自行车进了马家的大门。“老板。”“哦,二狗来了?”马家老婆问道。“嗯,婶子。有个事给老板说一下。”“来,坐。”“怎么啦?婶子好像不高兴。”“没事。”“嘿嘿,生二丫头的气呢。”马家老板笑着给二狗使了个眼色道。“怎么呢?”“嘿嘿,你还不明白你婶子嘛。”
“哎,玲玲,倒喝的来,二狗来了。”马家老婆朝玲玲屋子喊道。“来了。”玲玲应声出来,给二狗倒了杯水问道:“你怎么来?”“有点事给老板说。”“哦。”玲玲转脸又回自己屋子去了。
二狗说了说白天工程上的事儿,马老板一边听着一边插话指教。马家老婆让二狗吃过饭再走,可二狗好像格外客套,说完就要走。只是临出门的时候,没想到马老板指了下玲玲的屋子笑着说:“哎,二狗,玲玲和你熟。哪天你帮我劝劝。”“我?”二狗有些惊讶道。“嗯。”“哎呀,那可能不行。”“有啥不行的,试试看嘛,我们的话人家听不进去。”“这合适吗?”“那有啥不合适的。”“哎呀,那,那我得想想看咋说。”“试试看。”“哦,知道了。”二狗说着便跨上自行车走了。
马老板给二狗说的时候,马家老婆在一旁愣了一下,觉得不可理解,但当面并没有说什么。可待二狗走后,马家老婆就禁不住对丈夫说:“就没个正行,你这。大姑娘家的,让一个小伙子来劝,亏你想得出来。”“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就你懂。净胡来。”“你没看出来?二狗带她们去了一趟并州,哎,你甭说,好像这二丫头还就服二狗。”“那也不行。”“哎呀,她是把二狗当大哥的,没事。”“人家二狗早就订婚了。”“看你想到哪儿去了?这跟订不订婚有啥关系?”“上次去并州我就觉得不合适。这回你又让二狗来劝,不行,我不同意。”“那你不是劝不动吗?”“那也不至于找小伙子来劝。”“没事,二狗的品行,我还是了解的。”
“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就想让二狗哥给你揽生意。”“哈哈。”“反正,我觉得不合适。”“放心吧,没事的。说不定二狗还真能劝成呢。”“我可把话说到头里,到时候甭怪我没提醒你。”“哎呀,没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那咱就走着瞧。”“哎呀,不会的。”就这样,马家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便休息了。
话分两头说。且说两个月后,也就是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天气晴朗,但气温挺低。正在上班的狗娃突然接了一个老家的长途电话。只见他放下话机,赶忙向单位请了假。回到家里,匆忙带了些洗刷用品和内衣,给在师大上班的妻子打了个电话。赶忙打车到了火车站,买了最早一个班次的票,就匆匆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同一天,多娃的儿子锁锁匆忙跑到外贸服装公司,把杏儿从办公室叫出来,悄悄说了几句什么。杏儿赶紧跑去向老板请了假,就引着锁锁来到了水泵厂找到恩娃。杏儿让恩娃请个假,赶紧和锁锁去火车站买票。不一会儿,杏儿也从家里赶到火车站,送来些东西和钱。这时,根儿的二儿子川川也匆匆赶来了。等车的档儿,几个人又商量了商量。随后,恩娃、川川和锁锁三个人上了火车。
狗娃先赶到会宁。随后,川川、恩娃、锁锁三人也到了。原来多娃是晚上喝多了酒,在回宾馆的路上被车撞了,好几天了仍然昏迷不醒,像个植物人似的。眼前的一切,把锁锁吓得慌了神,只知道握着他老爹的手哭个不停,不知所措。可奇怪的是,似乎多娃能感觉到儿子来了似的,眼角还流下几滴泪花。
狗娃他们找了会宁有关部门,得知肇事司机当时就逃逸了,已经查了几天了,暂时还无法结案。当然,赔偿问题也就一时难以了断。可离家这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一直耗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和老家电话商量了一下,准备先把人往回接。于是,四个人就分头张罗起来了,和人家谈案子的谈案子,开药的开药,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可就在这时,多娃的心跳却渐渐没了。人殁了,是不给上车的,只得先就地火化。身在异地他乡,也没法办个像样的遗体告别仪式,就儿子、侄子、外甥和几个客户在殡仪馆简单地送别了一下,便火化了。
就这样,锁锁手捧着他爹的骨灰,在狗娃、川川、恩娃的陪同下,一路火车、汽车的,回到了柳湾老家。当家的突然殁了,多娃老婆仙儿哭得瘫在了地上,多娃的三儿一女就甭提多悲痛了,一个个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老来丧子,吴家老太太看着二儿子的骨灰盒,哭得捶着胸口、老泪纵横,直怪老天不收她,却这么早收了她儿子;更怪老头子当年要算那卦干啥,弄得她白发送黑发,眼睁睁一女一儿都先后走在了她前头。周围人不明白、也没太留意老太太究竟在哭诉些什么,搀扶之余,只顾不停地安慰安慰。老太太让人请来神婆,给儿子做了招魂法事,多娃算是魂归故里了。
事已至此,只得先入土为安。多娃虽然亡身于外,但毕竟儿女双全,于是,还是按照柿子湾的风俗发了丧。只是由于他老母亲还健在,所以,多娃的丧事也办得比较简单一些,吴家一大家子和儿女亲家,把多娃的骨灰盒送到坟地,埋在了吴家老父亲的身边。
就这样,多娃还没来得及领退休工资就匆匆走了,仙儿后悔自己老逼丈夫出去做生意,但眼下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倒了,仙儿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发火。不论是大女儿艳艳,还是不会说话的二女儿丹丹,从婆家来了,在家里待不了半天,就和母亲斗上了嘴,常常弄得不欢而散。还没出阁的小女儿丫丫呢?也嫌家里烦,动不动就跑到她奶奶那边去了。
不过,有一点,就是仙儿对大哥根儿夫妻俩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一下子温和了。有人说,这是仙儿心里觉得自己有愧。还有人说,那是仙儿指望根儿一家往后帮她呢。但无论如何,眼下吴家这两个分支算是和好了,至少面子上像一家人似的。只是根儿老婆却不吃仙儿这一壶,说话归说话,行事归行事,心里还是避而远之。
这时候,多娃儿子锁锁也已经二十六、七了,在单位开货车。至于对象嘛,是早先就订下的,女朋友爹妈都在汾湾县城工作,只是眼下已内退回家了,在南关开了个小店。虽然多娃的过世让亲家感到很意外,更增添对吴家往后光景的担心。
老爹的突然离世,让锁锁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开始替家里操心了,花钱也不大手大脚了,甚至还主动要求跑长途,想多挣些补贴和加班费。有时回到家里,遇上妈妈和奶奶闹别扭,还又宽慰奶奶又劝妈妈的。对此,根儿挺心盛,不时夸他侄子长大了,懂事了。
办完丧事,狗娃踏上了返回省城的火车。也许还没从叔父的事情中走出来,上车之后,狗娃并不像以往那样有话没话地找邻座的闲聊,常常对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发呆。
返回省城后,狗娃也没有忘记他二舅的事,可与会宁方面联系了好几次,迟迟没有什么进展。当然,他也没有在老婆面前说这个,以免影响秀儿,不是吗?人家又要备课、讲课,还要照护孩子的,不能因为这个事弄得夫妻俩都烦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