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杏儿返乡工作后并没有心思想自己的婚事,不是吗?这个休息日,杏儿就跑到姑妈桃儿这里,念叨了一番二狗的事儿。桃儿想想也是,该操持二狗的亲事了。杏儿说,不知道二狗咋想的。桃儿就拿主意说,先寻上个合适的,再给二狗去信。于是,这姑姑和侄女儿俩就寻媒人去了。
薛家庄在云岭西面偏北、五六里地的地方,地土比云岭平坦一些,可村子比云岭小点。也因为地势平坦,人均耕地自然比云岭少,村子里种中药材的多、种小麦棉花的少,出村进城打工、做小生意的也多一些,庄户人的心思自然也活泛一些。
桃儿想让媒婆给她侄子寻个合适的姑娘。媒婆直截了当问桃儿道:你侄儿弟兄几个?有几间房子?桃儿和杏儿虽然觉得问话太实际,可还是一一作了回答。
然后,媒婆笑着说:“现今这女儿家寻婆家也都现实了,不光看人品好不好;还得看村子好不好,村子不好了人家也不愿意去;再一条就是得有个手艺啥的。”桃儿回话说:“额这侄儿叫二狗,自然是在额娘家云岭,云岭虽说比不上咱这里平天平地的,可他哥哥在省里头,他姐姐杏儿也眼看嫁了,二狗只是眼下在兴州给人家干活,娃木工、漆工、砌砖施瓦的啥也会。听说在工程队上挺受人家老板看重的。”
经过桃儿一番介绍,媒婆才把这宗亲事放在了心上,说了说她手头上的女子。说这女子比二狗小两岁,家里也不富裕,本来学习蛮好的,可为哥哥上学,她小学毕业就没再念书了。还说这女子心窍灵,也能干,学了裁缝,还买了个锁边机子,现在搞了个培训班啥的,都开始教小女儿家做衣裳了。
听了媒婆的眉飞色舞的介绍,杏儿都有些动了心。可桃儿却挺沉稳,也想得更远些。桃儿说,这女子要真是这样倒也不歪,只是这二狗在外面干得久了,将来也不会常在村里头,再说二狗哥也就是狗娃在省里干事,迟早会把二狗弄出去的,这女子文化低了点,将来跟二狗到了狗娃那里,也不好寻事干,城里头对文化要求高的。姑姑的话让杏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想二狗也只不过才念了个初中,还说人家女儿文化低;可转念又想,姑姑的话不无道理,也就没有再吱声,感觉还是姑姑看得远。媒婆本想这女子对二狗挺合适的,可没想到桃儿说了这番话,一时也没了说词。桃儿要媒婆再打听打听,有了更好的给她回个话儿,媒婆也答应了。就这样,桃儿和杏儿便回去等回音了。
这时候,二狗还在兴州马老板的工程队里干活。其实,自打马老板的大女儿兰兰结婚之后,这工程队也出现了一些变化,主要是马老板对工程队不像以前那样上心了,不时唉声叹气的,一直在想如何应对家里的变故呢。不是吗?本来指望大女儿招个女婿顶门立户的,可人家却硬嫁给小詹,搞得马老板不得不重新考虑他马家后继有人的问题。这事不解决,那工程队搞得再好、家里弄得再红火,又有什么用呢?是说三女儿不错,可还太小的,一时指望不上,马老板不得不准备调教他家的二女儿了。
马家二女儿叫玲玲,就是上次和二狗去并州玩的那个。玲玲比较贪玩,也比较滑头,原本就对工程队不感兴趣,去当了营业员,成天价和一帮女同学嘻嘻哈哈的,不是去这儿玩,就是去那里逛,没一点想给马家顶门立户的样子。
眼下马家大女儿兰兰去婆家生小孩去了,马老板这儿没人照顾。二女儿玲玲只是偶尔来工程队一趟,给她爹送点东西什么的,还显出不怎么乐意的样子,真让马老板有些伤脑筋。可马老板也看到个苗头,就是玲玲每次来工程队,总会和二狗搭上几句,那口气就像哥们儿似的。你还甭说,玲玲对二狗还是蛮服的。
玲玲是个聪明的姑娘,自从上次去了一趟并州,见二狗有个在并州省级机关工作的哥哥,还有个在师大教学的干姐姐。比起她周围的那些男孩来,那是要强多了。再加上,一道玩了一趟并州,了解了二狗的秉性,相互也熟悉了,这就越发没了距离,好像已经把二狗当成干哥哥似的。
见二女儿这个样子,马老板曾试探着对二狗说,想给二狗介绍个对象。可二狗连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工程队里的同伴不时拿这事跟二狗开玩笑,但二狗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他还指望着他哥有实权了,给他在并州安排个啥事呢。
这天,是个休息日的下午,马老板的二女儿玲玲骑着自行车跑到工地来了,没找他爹,而是直接跑去找二狗。二狗正在脚手架上干活。“二狗子,快下来,有你的信。”玲玲喊道。二狗转过头一看是玲玲,既没停手,也没吱声,继续干他的活儿。“哎,额喊你呢,没听见?”玲玲又喊了一句。二狗这才停下活儿,从架子上下来了。
谁知一落地,二狗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额叫二狗,以后不准喊额二狗子。”“嘿嘿,你的信。不谢额,还生气了?”二狗接过信,装进口袋,转脸就想走。“哎哎,还没谢额呢。额可是专门跑来给你送信的。”“哦,那谢谢你啦。”“快打开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好像不是你哥来的吧?”“嘿嘿,是额妹妹写来的。”“不是你干姐姐写的?”“人家是大学老师,敢就写得这字?!”“嘿嘿,哎,打开看看,没准有什么急事呢。正好歇一会儿。”“没事,活儿正紧着呢。”
“哎,你这家伙咋不识好歹呢?!打开看看嘛,正好歇一会儿。”“怎么?额的家信,你也想知道啊?!”二狗一副**的样子说。“美得你!谁说额想知道啦?”“哈哈,想知道也没事。哎,怎么样?最近又去哪儿玩啦?”“没有。”
二狗还是没肯拆信,只以好好说话的口气和玲玲聊了一小会儿,便上架干活去了。玲玲走过去和他爹打了个招呼,便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晚上,二狗拆开信一看,原来是杏儿和姑妈要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让他抽空回去一趟。看完信,二狗点了支烟,出门找老乡了。玩得回来,二狗钻在被窝里,又把信看了一遍信,觉得姐姐对他蛮好的,心头涌上一股温暖,这才慢慢睡着了。
且说这天是个礼拜天,杏儿上街转了转,先去十字路口逛了逛商店,买了件冬天穿的外套,然后就来到了南关。她一边推着自行车走,一边看路边摊子上的核桃、枣儿、花生什么的。走着走着,似乎听得有人喊她,扭头一看,长途车站那边有人向她招手:“杏儿。”“哟,川川嘛。你刚回来?”“嗯,你上街?”“啊,额没事,随便转转。走,到额宿舍去,就几步路。”“嗯,走。好久不见了,咱姊妹俩坐坐。”“就是。”
杏儿让川川把行李搭到她自行车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便来到了水利局家属院宿舍。杏儿先给舅表哥沏了杯茶,然后就洗手和面。“敢你真的不去并州上班啦?”川川问道。“嗯,都回来好几个月了。”“哎呀,额就觉得你这不对头儿!”“嘿嘿,在这儿不是也蛮好嘛。”“好啥呢。在那儿嘛,有狗娃在跟前。再说了,并州可比县里强多了。”“嘿嘿,再好额也不能待一辈子。”
“额说你就是个死脑筋。额要有你这条件的话,就在并州上班。大不了,咱另寻上一个吧。”“嘿嘿,看你说的简单的。”“就是嘛。女儿家不像额们小子家,寻一个好婆家还不简单?”“嘿嘿,说得倒轻巧。”
“就是嘛。狗娃现今混得好。现在不用,那过期就作废了。”“好啥呢。在外面,都不容易。”“毬的,你咋老爱抬杠呢,这就明摆着吗?!”“嘿嘿,也不是额说哩,你们对海海有误会。”“也许吧。不过,额们弟兄面倒是没啥,就是那媳妇不好。”“南方人都那样。”
“哎呀,咱不说这了。你往后打算咋办?”“咋办?嘿嘿,就这么办嘛,还咋办?!”“哎呀,额说你就是想不开。”“额?”“嗯。”“额觉得额想得对着呢。”“哎呀,那咱就不说这了,额也是为你好。”“额知道。姊妹之间也要知道进退,见好就收,毕竟往后还是得各过各的。”“这倒也是。”就这样,这表姊妹俩聊了聊,吃过饭,川川便回柳湾去了。
听说川川从南方回来了,根儿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就是洋洋他们,就很少再去南方找海海了。即使根儿老夫妻俩想孙子了,偶尔去海海那里一趟,也是时间不长就回来了,总之是一家人相互间生分了许多。
腊月二十几,杏儿带着年货回到云岭,把家里收拾了收拾。二狗倒是赶年跟前回来了,还带了兴州的特产。只是狗娃没回来,说是他老丈人身体不好,得去古平。杏儿和二狗姊妹俩头一回在一块过年,杏儿特地把家里张罗得挺喜庆。
好几年没在老家过年,村里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杏儿觉得有些不习惯。不是吗?大过年的,村里的大戏没有了,街头巷尾的也没人打扫了。打花鼓的也就那几个淘气鬼,跑到人家家里随便敲敲,讨几个喜钱而已。村里也没什么文娱活动,大过年的,去庙里献爷的献爷,赌博的赌博,甚至听说小年轻都吸起了“面面”(这“面面”,是柿子湾一带的叫法,据说是拿几种中药材合成的,能提神)。青壮年都从城里头打工、做小生意回来了,穿戴上和城里头差不多。有过得好的,也有过得不好的,相互间也不如从前那么热络了。
本来按姑妈的安排,让二狗回来是准备和媒人介绍的对象见个面的。可谁知人家女方家外面临时有点事儿,父女俩过年都没回来。这个春节,姊妹俩走了走亲戚,在家里歇了歇。其实,二狗也没在家多待,还是和以前一样,成天价出去串门子。正月初十,二狗就动身走兴州去了。正月十一,杏儿也下了县城(因为县城在汾河北岸,地势比云岭、柳湾、清平、清溪低得多,所以,这里的人一般说下县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