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一回 元日拜祖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话说黄河向东穿过河套时,遇到一条纵卧大地的山脉之后,便调头呼啸南下了。这条山脉,就是著名的吕梁山脉。在吕梁山脉南麓的峨嵋台地,有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叫稷王山。稷王山的东、西两麓都与绵延的丘陵相连,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山麓和丘陵以北、以西,都是沿沟壑向汾河南岸逐级梯展的一望无际的黄土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带就出现了很多柿子树。这里的柿子树不仅多,遍布田间地头;而且也大,一揽粗的树身子,大大的树冠,枝繁叶茂的。每逢中秋时节,红彤彤的小灯笼似的柿子挂满枝头;到了初冬,寒风一吹,那绿油油的柿子叶便渐渐泛红。站在高处,远远望去,那一树树火红的柿子叶就像一朵朵天边飘落的红霞,分外美丽。也由此,有人就形象地把这一带叫做“柿子湾”。

柿子湾南部也就是稷王山北麓二十来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柳湾的村庄。村子三面环沟,仅西边与大片的田野相连,有黄土夯筑的城墙,有砖石砌成的城门楼儿。城门楼前面是一个小广场,广场西侧也就是正对着城门楼有座建于明代的大照壁,城门北侧有一座记载早年捐银子盖庙的碑楼儿,南侧是一棵老槐树。两丈见方的城门楼儿分上下两层,底层就一个东西向的大门洞,装着两扇厚重的大木门。进了城门,南侧有一个坡道,能爬上城门楼的顶层,像房子似的,坡式的房顶,南面是一门两窗,东、西、北三面都是一大两小的窗户,远眺四方。

进了村,沿着大路往东走,两边不时是向北或向南延伸的巷子。继续沿着大路走,就到了村子的中央。迎面是一座坐东朝西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庙,盖在砖石砌就的方台子上,两棵老槐树一左一右站在庙前,相互掩映着,大庙对着广场。大庙后面就是一个杨柳环绕、白鸭嬉戏的大池泊。一下大雨,各条巷子里的水汇集过来,从大庙基座底下的拱洞里涌出来,沿石坡儿哗哗而下,调皮的孩童聚在石坡上玩水嬉戏,也算是恬静村落的一道风景。

柳湾这个村子并不大,这时也就几十户人家。可在村南靠东那一片,也就是到了池泊那里,沿南岸往东走,到了人字路口再往南走,就进了南头巷。沿着巷子走到井头字路口再往南(井头是这一带对老井的叫法),沿途就能看到十几座很特别的四合院。人家那房墙和院墙一律都是砖砌的,很高,院子甚至胡同都是小方砖铺的;而且那用的砖都像是打磨过的,砖面很细致,砌工也很精到,用这一带庄户人的话说,就是那砖缝儿就像线丝似的。砖都发黄,有些年头了,可还相当完好。高大的稍门楼儿雕梁画柱的,有精美的砖刻,也有栩栩如生的木雕,连天花板都很精致,多是用木板刻画着吉祥图案。稍门前有神态各异的石狮子、鼓儿石,还有用石头做成的拴马桩。拴马桩有雕刻成走兽的卧石,有顶着寿桃的立柱,也有条形的简单的横石。

这些四合院的房子虽然也都是砖木结构的砖瓦房,可人家用那木料要比一般房子要好得多,不仅都是松木的,而且通直粗大。更好的是人家这房子的Pie也不一般。木结构砖瓦房的Pie不仅起天花板作用,而且直接关系到承重能力。Pie的好歪除了与樑和椽的木质和粗细有关以外,就是看覆铺的好歪了。好的是刮了皮的枝条编织的,歪的就是脱了叶的高粱秆串成的,而这十几座四合院房子的Pie则都是木板的。

据说,这里房子最早是刘家三兄弟盖的,多少代下来就扩展到当下的规模。这些四合院因为不是一时盖起来的,所以并没有几进几出的格局,但里面的都有胡同与外界相通,当然,从进出通道上似乎也能感觉到院子与院子亲缘关系的远近。听说,柳湾这个村名儿是从“刘家湾”演变而来的。

在这群四合院的东边上,也就是南头巷的中段,有一座坐西朝东的院落,那便是刘家家庙。巷子西侧高高的砖墙上,凌空翘出两个勾檐儿,勾檐上方的砖墙上有一个朝东的窗户,下方是左右各一根鼓儿石垫着的圆木立柱,中间是又宽又高的拱形门洞,一边一个石狮子,拾级而上,高高的门槛,两扇厚实的木门。一进门,迎面也就是院子西边是五间高大宽敞的正房,正房的前檐挺深,由一排鼓儿石垫着的圆木立柱顶着,形成了正房木质前檐墙前面的走廊。南边和北边各三间敞开式的偏房,也就是没有前檐墙,而是靠鼓儿石垫着的圆木立柱顶着的厦子(柿子湾一带称这种没有前檐墙的敞开式的房子叫厦子)。南厦东头的山墙根儿上有台阶到稍门楼儿上面。如果是早晨,拾级而上,推开窗户,东风佛面,在雄鸡报晓声中,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从沟那边的山岭后面冉冉升起,光芒四射,万物渐渐明快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大年初一嘛,庄户人都早早地接过灶王爷,陆续从家里出来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穿着崭新的中式衣裳,男的礼帽长袍、挂着荷包,女的搽脂抹粉、戴着头饰,个个头面一新。娃儿家手持耍货,喜笑颜开。小子家边走边玩,点放炮仗,女子家头别大花,小脚婀娜。一早的,天儿清冷,可已经有几个娃儿在那儿荡秋千了。这秋千很高,上头还挂着大红灯笼、铜铃,插着柏枝儿。大人们呢?则相互打拱拜年,往家庙里走着。大过年的,刘家家庙稍门楼儿上挂着灯笼,门边贴着春联,有人在大门外甚至爬到门楼二楼放炮仗呢,一派节日的气氛。

可不知哪个在家庙门上挂了一把小镢子。“哎呀,这是谁弄的这。大过年的……”一个戴着礼帽圆片镜、手持水烟锅的老者抬头看了下问道。“毬的,砍蛮结哩嘛。”旁边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嚷道。“大过年的,弄的这干啥呢?”另一个老者插话说。“不行,那招下的外就不能进家庙着哩(柿子湾一带称入赘来的叫招下的。外,是这一带使用频率很高的语气助词,没有实际含义,有时有那的意思)。”“招下的呀咋呢,只要改姓刘,就都是咱一族的。都民国了嘛,还讲那个哩。”一个年轻点的剪了辫子的人插话说。“民国了也不行,额就不能让杂种进去。”“哎呀,你不知道,刚才差点打起来,多亏人多,硬把拉开了。你看大过年的,弄得这是啥事呢。”老者摇了下头,和众人拾级进了家庙。“大门边上一个头戴新瓜皮帽、身穿中式新棉衣、两手插在袖管的小伙子嘴里嘟囔说:“光会欺负额,还有毬啥本事呢。”“哎呀,大过年的,少说两句少生气,不进就不进,没啥大不了的。”一人劝慰道。只见那小伙子难堪地在那儿又站了一会儿,便灰心丧气地走了。

家庙正房和偏房都生着大炉子,炉火很旺。正房迎面靠墙摆着一溜排刘氏先人的牌位和献贡。众人集聚过来,长须花白、戴着圆片眼镜、身穿长袍马褂的族长站在前面道:适逢乱世,国运不昌,群雄逐鹿,百业艰难,族人奔忙。今值元日,全族齐聚,祈拜先人,福佑子孙:务农从工、经商从医、施教从政,皆有所成;父慈子孝,兄弟相扶,和谐美满。

族长念罢,大家一起磕了头,点了香,又是一番打拱拜年之后,大多散了。只有几个老者,围着炉子,坐着圈椅在那里闲聊。“老仙儿,昌娃敢没回来?”一人问族长道。“啊,人家先前写信说回来的,可赶年跟前又说不回来了。”“那咋呢?”“啊,说那乱的,得把货钱收回来。”“啊,娃说得对着哩。你眊这清帝退了,今儿个是这个,明儿个又换成那个的,孙大炮又殁了,哎呀,一经不了嘛,就。”智儿说。“毬的,大总统嘛就大炮,没个敬重,你这。”“哈哈,也是听娃儿家说的嘛。”“啊,你那一家子侄子在北京哩咯,天子脚下嘛,新词多。”“嘿嘿。”“毬的,不都退位了嘛,还天子啥呢,都民国了,不兴毬那了。”

“哎呀,不管他谁坐天下,咱山西谁拨弄不到哪儿去。”“哈哈,眊上呀你硬气的,还谁都把咱咋不了。”“就是嘛,你还甭不信。那从古到今,别个的省名都变来变去的,就唯独咱山西向来没变过。咱金银铜铁锡都有,谁也不求。”“这倒是,外汾河从北到南,细粮粗粮都产,还有外盐池呢。”“啊,就是嘛,别个的不是没这就是没那,自给不了嘛。”“哈哈,你这两个配合的美。”“就是嘛。”“西边是吕梁山、黄河,东边是太行山,南边又是中条山、黄河,你说谁能打进来呢。”“说毬的,那北边呢,敢打不进来?”“嘿嘿,北边现在就没那厉害的。”

“啊,你眊就咱山西看出了多少大帅呢。”“啊,关羽就是头一个,关帝庙就南边那儿呢。”“嘿嘿,眊上你说得轻快的,离咱这儿二百里地哩嘛。”“嘿嘿。”“敢霍家军不算呀。”“那肯定算。”“还有薛家军哩。”“嘿嘿,多毬着哩,哪能数得过来呢。”“甭光说那抡枪舞剑的,还有文的呢。”“啊,那就更多了。”“那你报两个听听。”“哈哈,那得人家教书先生说,咱这没喝啥墨水。”“怂啦吧。”“嘿嘿。”“额告你说,外柳宗元就算一个。”“哎呀,那是被贬了官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说文采哩咯,关贬不贬的啥事呢。”“嘿嘿,好像就是没出过啥朝顶(柿子湾一带称皇帝叫朝顶)。”“甭说那远的了,近的这西太后算一个吧。”“毬的,算不上朝顶呢。”“那晋王算不算呀,就离咱这个八、九十里。”“那只能算一方诸侯。”“那唐朝总是从咱山西起事的吧。”“啊,那是。”几个老头正说得热火,进来一个小伙子道:“爹,额那边的哥哥拜年来了。”“哦,走,咱回。”“那咱都走,闲了再侃。”“啊,都回些。”就这样,各自散了。

就说不让进家庙的那个年轻人吧,这会儿还靠在炕上生闷气呢。这小伙子叫刘永仁,小名永娃,是前两年从远处什么地方改名换姓入赘到发子也就是刘继发家的。永娃从到柳湾那天起,可以说是既勤快又和气。今儿个大年初一,鸡叫二遍,永娃就起来走井头搅水,给满巷子各家各户都送了担水。水在柿子湾这一带的土话里与福同音,庄户人或因本地缺水而视之为财气。这送水嘛,算是送财送福,讨个彩头。可即便是永娃这般待人,还有这挤兑的,也真难为小伙子了。(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反叛的大魔王绝对一番奸夫是皇帝终末忍界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盖世双谐五胡之血时代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第九关女剑豪机械维克多铁血霸秦守护这一片净土时空之头号玩家龙影仙途繁厦若林,旷野长天旷野之渡掠夺诸天记掠夺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