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雨听他唱得陶醉,居然也跟着和何文鼎一起合唱道:“我等的船还不来,我等的人还不明白,寂寞默默沉默沉入海,回忆回来你已不在,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茫茫人海,狂风暴雨,一波还来不及,一波早就过去,一生一世如梦初醒,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两人彼此唱和,不仅摇头晃脑居然还对瞧了一眼,然而就在此时,洞窟里传来一声洪亮的喝斥声道:“停下,停下!你们俩唱得实在太难听了,歌词虽好,调却不准,难道这就是现世的靡靡之音吗?”
潭心岛上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沧桑却不显衰老,稳重却不失洒脱的脸,目光穿透披散的银发,仿佛拥有洞透世间的力量,他抬起头又露出同样银色的一大把须髯和长眉,若非他身披重重枷锁,绝对就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秦思雨和何文鼎第一时间判断他就是赤羽仙人秦赤羽,却又觉得不可思议,就冥泉秘境里的种种神奇而言,秦赤羽不死还在情理之中,躲在自己的墓穴里装死也能理解,但怎么会像囚犯一样被关锁在此,不由让人疑窦重生,他会不会是又一个神秘的人物,被秦赤羽关在这里具有特殊意义,譬如直接让他来替自己镇墓。
两人举棋不定之际,潭心岛上的银须老者却接着道:“怎么回事?如今什么世道,还是满人的天下吗?看你们文官佩剑、武官披甲,这是要请老夫出山从政吗?嗯?你是秦思雨,你那柄是思雨剑,啊…”他忽然间目光有些恍惚不定,在两人的脸上移来移去,最终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原来不是来请老夫出山从政的,而是来寻仇的。”
何文鼎一听他认出秦思雨和思雨剑,就此不再怀疑,当即恭恭敬敬跪在磕头道:“赤羽神族第8代守护者秦文鼎拜见我祖赤羽仙人。”他跪下的动作已吓了秦思雨一大跳,听他说完这话更是惊讶莫名,光“赤羽神族第8代守护者”也就罢了,他怎么也姓“秦”?
银须老者点了点头道:“嗯,是你,我在你瞳孔里看见了你祖先留给你的光芒,都8代了,你们终于下来了,还是和秦思雨一起下来,你们两个是朋友吗?”
何文鼎和秦思雨彼此又是一瞧,何文鼎道:“现在若不是,将来也许就是了。我想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赤羽神族到底从何而来?我们是纳兰一支?拓拔一支?或者和秦思雨一样是冥泉城居民的后代?”
银须老者摇头道:“云烟和卓妍不能生育,冥泉城一脉除了秦思雨更无传人,你知不知道冥泉地府是我们从别人手里夺来的?”
何文鼎道:“知道,有人说他们是一群饮毛茹血的野蛮人,被你们灭族了。”
银须老者轻笑两声道:“饮毛茹血的野蛮人,这话听上去很是耳熟,夸张了一些,这里的原住民是前朝进来避难的先民,将这里当作地下桃花源,文明比较落后对我们也极不友善,灭族是迫不得已,但我最终还是瞒着所有人保留了冥泉鬼族的后代,将他们安置在洞口附近,教化之后养育成人,并将我的侍婢嫁与他们传宗接代延续族群,最终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又派七剑教他们习武练剑担负起守护冥泉洞口外围的任务,你所说的‘赤羽神族’就是被我改造了的‘冥泉鬼族’,冥泉鬼族的人瞳孔里都有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弱光芒,只有我和云烟、卓妍能分辨出来,你才是冥泉地府原来的主人,如果你是来问我讨回的,那现在物归原主,这里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
何文鼎点了点头道:“嗯,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我们一族的使命也就此终结了,冥泉贵族,这是我们的新族号,至于姓氏改为‘何’,我还是何文鼎,富可敌国的金富翁。”
银须老者道:“木尸之境里的树裹尸才是你真正的先祖,你出去之后可以去祭拜一下他们。”他目光转向秦思雨道,“冥泉后人的问题好解释,而秦思雨你呢?回到这里可有什么感触,或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秦思雨道:“我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纳兰圣姑和拓拔圣姨已经把所有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了,我知道自己是谁。”
银须老者目光霎时一亮,惊喜道:“哦!是吗,你们把她们俩都复活了?那她们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不下来见我?难道是…”
秦思雨道:“我们在水毒之门外的透明虫肚子里得到‘琉璃脑’,在水毒之境发现了轮回池里的纳兰圣姑,何老板执意要依照你的复春奇术复活她,然后我们找齐了所有的要素将她复活成功,她复活以后引导我们打开天道无德之门,来到金色仙冢里发现了拓拔圣姨,纳兰圣姑想启动神魔归去兮和我们同归于尽,我们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琉璃脑复活了拓拔圣姨,结果…结果她两人双姝不睦,互殴后两败俱伤,最终由我送她们走了。”
银须老者仔细听他说完,点头、叹息、摇头、叹息,脸上时而喜时而忧,神情格外的复杂,这才动容道:“送她们走了…送她们走了…,天意啊,你们说所的一切皆在我意料之外,可听上去却如此的简单而稀松,复春奇术并不成熟,复活之后她体内有诸多损伤无法愈合,根据我的判断她连多走几步路都困难;至于卓妍的脑转生之术,复活之后要经过还童返老的过程,她在几个时辰之内还可能迅速衰老而亡,复活只是昙花一现。只是…她们居然不来见我,她们该知道我在这等着她们。”
秦思雨道:“她们当然知道你在这,还有一个字的共同心声让我转达给你。”
银须老者苦笑道:“就一个字吗?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是哪个字,给我这个将死的可怜老头保留一些尊严吧,我对不起她们,她们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她们两个,一个惊艳了我的时光,一个温柔了我的岁月,能遇上她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而我却偏偏遇上她们两个,早就预见到了结局,却还沉迷在幻想之中希望双姝久睦,终究是止不住她们怨妒横生,彼此明争暗斗,最终又做出了无法弥补不可原谅的错事,不得不由我来背负这沉重的枷锁替她们赎罪,告慰那些幼年夭折、无辜逝去的孩子。”
何文鼎和秦思雨听闻这话齐齐吃惊不小,怎么又和终归墓里的孩子们扯上了关系?
银须老者一眼便看出两人尚不知情,神秘一笑道:“看到你们这样的表情,显然她们临死都守口如瓶,没有将真相告诉你们,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你们可知道冥泉城的诅咒?”
秦思雨道:“你指的是在冥泉城出生的孩子都活不过七岁吗?我们不相信什么诅咒,这其中一定有未知的原因,也许来自冥泉地府和火疫之境本身,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因素。冥府里那些孩子们的尸体都保存完好,如果何老板愿意的话,利用现在的科技和医学手段一定能找出他们死亡的原因。”
银须老者道:“不必找了,你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原因,只是你不知道该告诉谁,而将秘密写下来装在木匣里,埋在了火疫之井东七步处,只可惜这个秘密我发现得太晚,直到冥泉六十一年我亲手杀死这里最后一个人将他扔进虎穴,回到促织城和左右将军告别的时候,才在墙根隐蔽处发现了你的刻字。一个直接导致冥泉城灭亡的秘密,早在冥泉十几年就已被你发现,你却不告诉任何人深深地藏在心里,我既恨你又不能怪你,因为你也是受害者。”
秦思雨恍然道:“难怪我们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玄机’,原来一早就被你拿走了,我发现了什么秘密?”
银须老者道:“冥泉城里的孩子活不过七岁,既不是诅咒也不是因为你这个克星,而是人为,有人蓄意扼杀了他们幼小的生命,仅仅是因为妒忌,妒忌那些孩子分享了我对她们的宠爱,更妒忌那么些母亲能生养儿女,能承欢膝上。”
秦思雨皱眉惊讶道:“你是说双姝姐妹谋杀了那些孩子?”
银须老者慨然长叹一声道:“是!是啊!云烟因习武受伤而致不能生育,卓妍因巫蛊伤身亦不能生养,我虽精通医术却无法让她们生为人母,我又是个极爱幼童之人,见到冥泉城里出生的孩子自然宠爱有佳。至今都想不通她们的本性并不恶毒,为什么要联手下毒扼杀那些孩子。你偷偷瞧见又不敢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就是,看见你纳兰圣姑朝火疫之井里投毒,且她每年投毒一次,这种毒是她瞒着我苦心研制,她身边的贴身侍婢兰芝又是个精通毒理的圣手,此毒乃是一种慢性毒素,只对七岁前的小孩起作用,她们对我的医术也极为了解,故而能轻易避开我的检查,哪怕在孩子死后也能让我查验不出。”
他苦恼又略带自责地哀怨一叹道:“可恨我自负医术冠绝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终还被枕边人欺骗了六十年,在我发现秘密之后立刻去查验井水,足足花费一个月才将毒素分离出来,同时察觉到有第二个凶手,云烟是在冥泉四十年才进入轮回池的,其后的二十年间显然有人在延续她投毒的工作,最大的嫌疑就是兰芝,我命卓妍去将守护在轮回池里的兰芝找来,不曾想兰芝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后畏罪自杀,至死也不肯离开轮回池。我本以为事情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可就在进一步研究那种毒素之后又产生了不少疑惑,再度重回火疫之井仔细检查,竟找到了第三个凶手,拓拔卓妍!没有她的秘蛊帮助,毒素在尸体中的残留不可能逃过我的检查,云烟和兰芝负责投毒,她则负责下蛊,双方配合得天衣无缝,是她们三个联手炮制了那种奇毒,杀害了我冥泉城里的所有孩子,还间接将你视作灾星,剔除记忆后驱赶出冥泉地府,让我失去了一位最优秀的城主也就是你的父亲,最终导致民心激变,演变成一场密谋集体反叛、挖掘秘道企图逃离的事件,我不得不亲手终结了我的冥泉帝国!我恨她们歹毒,不再继续完善复春奇术,诱骗卓妍进行脑转生之术的实验,取出她的‘琉璃脑’丢弃在透明虫的巢穴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