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张合降职,贬为副将。苏三请旨调张合到定国军中效命。原张合之职,且由潘成、周虎代管。
潘成原就是太子党的中坚;而周虎原是蒋经原属下大将,也有太子党的背景。两人的身后,都站着太子党下的各种派系。
这一年的大年夜,苏三是在中兴城过的。
按照苏三与溪下国主的约定,溪下投降之后,仍然允许溪下国主留居中兴皇城。一切官职暂时并不调动,只是溪下国的所有军队,都要接受定国军的整编。
亡国之君,没有送回金陵。此事在金陵城中已经引起非议,加之苏三在西五路独断专行,随意安置官员,万事都先处置之后,再报备到金陵城中。这让太子党人感到苏三似乎在越走越远。
这并不是太子党人想看到的局面!但苏三在金陵城中威信极高。苏三年纪虽轻,但在朝中明里暗里颇多经营。谁不知道苏三是名望也有,又主持过文武科举,背后还有偌大的财势,所以太子党人并不敢大动,每一次都只是一步一步地试探着苏三的底线。
把张合掀倒,便是试探苏三的态度。
但好像所有人都猜错了苏三与张合的关系,张合受到的弹劾,苏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可要说苏三与张合的关系并不亲密,那张合降职之后第一时间便被苏三给要到了定国军中,这又让人有些不解。
不解归不解,苏三越来越强势的地位,让他们渐渐有些无法忍受。终于,太子党人空前团结了起来,历数苏三八大罪状,由老御史朱之国领头,把弹劾的奏折递到了御前。
一时之间,金陵城中风云剧变,一切不利于苏三的言论都凭空而起,大有不把苏三彻底掀翻,誓不罢休的意思。
苏三在中兴城中听到朱之国在朝堂上,数了自己的八大罪状之后,也不过是笑了笑,并不去理会这些。
而是加紧整顿军治。
受定国军攻破溪下国的鼓舞,刘云已经在西五路里拉出了一支两万人的军队!而杜兴的两万川兵已经移防到了香阳。张合已经在定国军的协助下,开始全面整编溪下国的军队。
安得海的翔庆军,在溪下国主的‘命令’下,尽数投降。
苏三已经着手把这支翔庆军,全部并入定国军的大集团军中。
为此,苏三新设了翔字军与庆字军,每军编制为五千人,其余翔庆军部众,都分散到其他五军之中。而其他五军之中,也多有中层军官进入新翔庆军中,这些也不用细数。
定国军在新一轮的整编之后,达到每军五千人的标准,加后勤部队,总人数上超过三万五千人。
成都府军两万,西五路乡军两万,定国军本部三万五,溪下归附军三万,苏三在打下溪下之后,手中可战之兵已经达到十万之众。
可以说大势已成!
若是这个时候,金陵的那帮朝臣说三道四,苏三完全可以说不。
有香阳至中兴一线在手,往西控制了西五路,往西南还有一个成都府在手里。他本人又坐镇溪下国正中心,这个时候,谁想动他,都要考虑一下把自己逼急了的后果。
金陵城的大老爷们唯一可以做的文章,便是在军粮上卡卡自己。但是,他有西五路粮草基地的供应,还有成都府的后备粮库,再加上整个溪下国的财富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根本不需要惧怕这些。
他倒是希望太子党把火越烧越旺,逼着赵普给自己摆脸子,那样自己反倒可以找借口,摆明车马与封朝对着干。
可是苏三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太子党人一旦发现,自己根本不吃他们那一套,也根本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那个时候急的人,是他们。
只靠前护卫军那剩下的四万人,守守城,接收接收失地,还马马虎虎。想调过来给自己脸色看,只怕是不够他看。
所以,他们想要闹,就让他们闹去!闹完了,老老实实按他的要求把粮草,军需送来就罢了。否则真要惹火了自己,可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到了次年二月以后,金陵城里对苏三在外不遵号令的行径已经愤怒到了顶点。
可是,绝大多数的太子党发现,就算苏三不遵朝廷旨意,皇上也没有把苏三看成一个逆臣。甚至苏三连辩一辩自己的罪状的折子,都懒得写。
所有该给定国军的钱粮,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国库中流出去。就地征粮,选官的权利,只要苏三递上折子,满朝文武根本没有阻拦的气力。苏三俨然就是一个土皇帝,把手里能用上的权势都用上了。
从香阳到西五路,再到整个溪下国,苏三一言而决!
而从溪下国的中兴城被破,到二月的整整四个月中,朝廷里也只收到了几件溪下国的国器,诸如印玺,国宝之类的物件。除此之外,好像整个溪下国并没有被封朝的军队攻破一样。
朝廷派出的官员,都被苏三集中到中兴城里,好吃好喝地给养着,根本不让他们赴任。各地的官员,都是苏三亲自挑选,朝廷想伸手都难。
俨然就是朝廷之外的另一个朝廷。可偏偏没有人能拿苏三有任何的办法。
徐江锦私下召集心腹商议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苦恼,对眼前的现状没有丝毫办法。梅进也早在定国军没有与朝廷通气,突然打下了溪下国的事情开始,便明白苏三在外的权势,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个时候,梅进便建议徐江锦请皇命把苏三召回金陵!可是当时朝廷正与京人和议,需要苏三留在军中以威摄京人。所以,这件事情便拖了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认为,苏三再不能留在军中的时候,金陵城中早已传出苏三功高震主,裂土封疆的话了。
还想诱骗苏三回金陵,显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而事实上,苏三借口军中正在整顿不能回金陵,再一次抗旨的事情,也足以证明苏三是不可能在这个风口上回金陵的。
随后,朱之国的弹劾折子一出,所有的风头便都明显起来。再诱骗苏三回来,谁也没有这个把握。
原本以为在这样的大势之下,苏三又是极年轻的性子,朝堂上多设激变之语,激怒苏三回金陵辩解未必没有可能。
可是谁料得到,苏三根本不理睬什么弹劾,甚至连皇上下旨让他上‘辩折’,苏三也只是草草地写了‘此心可表天地,再无可辩!’几个字,附在朱之国的折子后面就送了回来。
苏三也不管朝廷对他这几个字的态度,可偏偏皇帝还就吃他这一套。于是苏三该伸手要钱要粮的时候,还伸手要钱要粮。
梅进倒是建议徐江锦,让枢密院那边出头,尽量把苏三的军队分开,或者回防金陵,以便就地筹集钱粮。总之要么分解,要么调回。
可是苏三更不吃枢密院的那一套,回复中更是语带讥讽,说朝廷中尽是对军务不熟的无用之人,军队如何安置,要在哪里驻防并不需要不懂之人过问。
言下之意,便是把枢密院对军队的控制权也给抹平了。这自然是激起了枢密院的不满,拿定了主意要断苏三军队的军粮。
结果苏三直接一道请奏折上到皇帝面前声称军中无粮乃是大忌。若是断粮是皇帝的决定,那他就是天大的本事,恐怕也节制不了军队,到时候军队乱了起来,他可不负责任。
这就有点耍赖的意味了,当然,苏三折子中的原话并没有说得这么直接,但归根到底便是这么个意思。
于是,皇帝便问枢密院这是怎么回事!
枢密院此时也已想到,再逼下去恐怕会让苏三走上极端,也只好借口误了几天搪塞了过去,随后赶紧把军粮送了上去。
一帮人在朝廷里对苏三大打出手,而苏三只不过稍稍动了手指头,便让一场非议不了了之。
皇帝既被朝臣左一句右一句说得不知所措,又在心里觉得苏三不可能会成为逆臣。说不定是朝廷中的人眼红苏三的功劳,所以才一齐针对苏三。
不遵照旨意回金陵,而是留在军中,只怕也真是像苏三所说的,军前事务繁重,不能擅离。
这也是合情理的,毕竟一整个溪下国吃下来,其中的政务军务财务都要梳理,没有时间可不行。赵普身为皇帝,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很烦杂的,所以苏三抗旨不回金陵,他其实并不为忤。
皇帝的态度,当然也与秦公公,郭德的帮腔有关系。
再加上苏三的功劳又是实打实的在那里。皇帝本人也觉得苏三在前头,他心里就安稳了许多,所以对朝臣们这些事后诸葛的行为,感到有些恼火。
到了二月之后,朝臣们自己先把势头给弱了下来,也不来逼皇上下什么怪罪苏三的旨意。
赵普见了这种情形,心里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心道:看来还是苏三有理多一些,否则这些朝臣再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他却不知,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就松了口,其实是迫不得已。总不能苏三不反,他们反倒要上去把苏三逼反了吧。
因此在明面上对苏三的非议,也早在不知不觉之中,转到了暗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