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来报告的声音。祝河林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他前来汇报军粮的筹集事宜,可眼前这位唐将军听了半天,也沉默了半天,一句也没有。
弄得他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这都寻思半天了。
“进来!”唐超转过身,喝道。
“报告唐统领,邓头进城了。”
唐超眉间划过一丝喜色,道:“终于来了!居然一个比一个慢。下令全体集合,让人把杜头带到校场去。”
“是!”
唐超这才对一边的祝河林道:“祝大人,一起去校场看看吧?”
祝河林一脸的苦相。这两天,跑校场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一会什么余头来了,集合一次;一会什么曹头来了,又集合一次。也不知道定国军怎么分得那么散!东边来千把人,西边来千把人。这不知不觉的,都有六七千人过来了。今天又来个什么邓头。自己府里还一大摊子的事情呢,这哪里陪得起啊。
不过,祝河林可不敢顶撞,忙赔着笑道:“是,是!”
其实若不是手头上千头万绪,有许多事情在做。祝河林还是很愿意到定国军中去看看的。光是看着那校场上整齐地站着那么多军士,却冰冷的没有半点声音,都让人觉得血气往上涌。
以前,他都觉得军队一起纳喊起来,那才叫热血,才叫威武,但定国军不同一般的气势,才让他醒悟过来,不喊不叫,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更让人热血沸腾。
有时候他都在想,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咬人的狗,不叫。
“你准备的军粮,不够!”唐超与祝河林骑上马往校场骑去的时候,才开始说话。“若是你真不明白本统领为什么一次次把你往校场上带的目的话,本统领不介意把话说明白。”
祝河林身上一紧,心道:难怪唐超听了自己的筹粮的报告之后,只言不发。原来是军粮的数量,根本不能让唐超满意。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原本只听说定国军只有千把人!于是他便没有专门去准备什么军粮。
虽然他五月份到任以来,发现京军征空了许多粮仓,但是那些都是公仓。老百姓家中的粮仓还是殷实的!城中并不缺粮。随后夏粮又接了进来,他往前线送了一部份,城中自然还留了一部份。
有这些粮草,想来应付定国军千把人的吃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谁料定国军一下来了五千人!随后每天的人数都在增加。这下让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再紧急去置办的时候,就有些费力了。
“这个是小人的失职!”祝河林只好硬着头皮应着。
“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唐超淡淡地笑了笑,祝河林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听唐超继续道:“不妨给你交个底,定国军,你且按一万五千人的标准配粮!而且军中存粮必须要达到一个月存量。随后,还要尽可能多地收集余粮,军中将有大用。以后,不仅你这河南路里要准备军粮,西四路拿下来后,也照样要准备。”
祝河林心道,谈何容易。
唐超似乎是看透了祝河林的意思,便又一笑道:“知道你到河南府才两三个月,什么情况都不熟悉。千头万绪的什么东西都还没有理顺,手头上也没什么人可用,下面的州县虽多有余粮,只是你没有办去收,对不对?”
“唐将军明鉴啊!”这是祝河林憋在心里的话,这会让唐超全给说了出来,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你有困难,可以说!你不说,却让本将军费心去猜,这是何故?难道本将军是牛头马面,不讲道理?还是说,本将军不拘言笑,把城守大人给吓着了?”
祝河林一愣,他确实是被吓着了。
不过倒不是因为唐超整天紧绷着的脸给吓着了,而是被定国军的那种气势吓到了,被心里猜测唐超与张合失和,以为唐超可能会把火发在自己的头上给吓着了。
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在唐超面前明辩。生怕唐超误会,说他有意阻碍军务。这个他可吃罪不起。
另外还有一点,是他不好明说,这与个人的心境有关。
这种心境就是,虽然唐超看起来很年青,但他每次看到唐超,都有一种被唐超死死压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极不舒服的同时,又不得不毕恭毕敬。既不服气,又不得不服。
也许是因为这个心境,所以才让他不想在唐超面前说这些困难。
“你先尽力先准备着吧!等我们‘首长’来了,自然会把这些都处置妥当,不会让你难做的。”
“首长?”祝河林有些诧异地问道。
“唔!就是监军大人。”唐超再次笑了笑,在每次提到苏三的时候,唐超的眼中都有异彩闪过。
祝河林恍然!定国军在河南府集结,身为皇上亲封的定国军统领,当今的太子太保,定国候,苏三苏将军自然是亲临的。只是这个‘首长’的称呼,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想着这些,两人骑马进了大校场!
大校场是原守城京兵驻扎的地点!因此留下的兵营和空地极多,而且定国军军中多备有军帐,所以划出一大块空地,也能驻下许多人马。
此时,大校场中间的平地里,已经列好了整齐的队列。所有先期到达的定国军组成一个个方阵,极有规律地站在校场之上,看情形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唐超一进校场!便听有人喝道:“立正!”
‘卟’所有人都并拢了脚,直直地挺立着。整齐划一的声响,让祝河林身躯一震。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总是会让人精神一振。
唐超下了马,不紧不慢地走到大校场边的高台上,道:“稍息。”
又是整齐划一的声响传来,这次所有人都往边上稍稍伸出了腿。
“讲两句。”
“立正!”叭,所有人又站直了。
唐超高声说道:“邓琪英的勇字营,呆会便要进来了。呆会,你们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讲话完毕。”
简短地话说完之后,唐超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太阳底下,似乎在等待邓琪英的部队到来。
可是祝河林可受不了这火毒的太阳,脸上一阵阵地冒汗,全身一片油光。这样的天,躲在房里都嫌热,这些定国军却一个个不要命地晒在太阳底下,这是要晒成人干啊。
每次都是这样,这真是要晒死个把人,才开心。祝河林一边看着唐超,一边看着满校场的兵士。他是真佩服这些一动不动站着的兵士了,可是这也太玩命了一点吧。
心里想着要找个荫凉的地方避一避,可是大校场就是一大块空地,哪里还有躲荫的地方,因此也只好陪站着。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校场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祝河林心道:终于来了!赶紧来,赶紧结束,这都快大中午的时节了,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定国军是铁打的,自己可不是。再晒下去,要老命了。
转脸看去,只见几千匹军马被当头几骑引领着,飞奔了进来,一应的马具都是齐全的,可是马上却没有人。
几千匹军马一进校场,蹄声便更加巨大。直直地便往定国军的军阵之中冲了过去。
祝河林吓得脸都掉了色,心道这些马要是冲进了军士之中,那还了得。忙大叫道:“闪开,闪开!”
可惜,他虽然竭力地叫,但嗓门其实不大,而现场马蹄声又轰鸣不断,听到的人少之又少。
这少之又少听到祝河林叫喊的人,却不会听祝河林的指挥,而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睬也不睬那将要冲进阵中的军马。
祝河林喊了两嗓子,见没人肯动,只是急得干跺脚。却见马队在将要冲到阵前的时候,头马一拐,险险地从军阵的边上拐了一个方向,从军阵边上擦了过去。
战马扬起一蓬黄尘,飘入阵中,随后几千匹军马转了方向,往马厮的方向奔了过去。
长吁了一口气,祝河林突然想道:难道是邓琪英故意试探,有意而为?这个邓琪英倒是很大胆啊,一个营头敢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也不怕唐将军发怒?想到这里,便朝唐超看去。只见唐超还是刚才站立的姿态,竟是纹丝不动。
耳边传来一团整齐的行军脚步声!
祝河林又忙转回头去看校场的辕门之外。只见一支军队匀速地小跑着,正朝校场行进。
整支军队,远远望去,大约在三千多人左右。他们间隔成六路,一个方阵挨着一个方阵,看上去密密麻麻,但是却一点也不杂乱。
脚下步点,也惊人的保持着一致,发出整齐地‘嘭嘭嘭’声。
祝河林曾听唐超说过,行军的时候脚步要打乱,以免引起什么‘共振’让声响过于巨大。但是,眼前的这支队伍,却有意把步调调成了一致,看样子是真的在示威了。
刚才唐将军还说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现在这些人反倒先亮了一手。
整个行军的队伍,除了脚板踏地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杂音,就这么静静地跑进校场,一股冰冷的铁血之气扑面而来,让祝河林既寒又热,竟然浑身一颤,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自己是上不得战场上,光是看定国军行军,自己便生出后退的念头。要自己是主帅,那这仗只怕是不用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