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眼里,开银庄应该是一个亏钱的买卖。
存银子的人,可以拿到等额面值的银票;而拿银票来兑银子的人,也可以兑出票面等额的现银。既然是平进平出,没有差价,那银庄凭什么赚钱?
何况,银庄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支付保管银两的费用,房屋店铺的费用,请人工的费用。甚至还要花大力气,把银子在各府各路的分号中,倒腾来倒腾去。
这些都不说,就光是银子在银库里的自然损耗,那都是一笔算不清的帐。
赚钱?亏得裤子都没有得穿吧,又从哪里能赚出钱来呢?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大通银庄不仅没有关张,反而越做越稳当了。平民们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因此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他们只需要知道,拿着银票可以从银庄里取出现银,便足够了。
事实上,大通银庄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也不可能让银子在库房里发霉!这么一大笔钱,若是不用出去,赚些利钱进来,只怕以许家为首的几大世家,睡觉都睡不着了。
因此,大通银庄只是留下了部份的现银维持着日常的流水。绝大部份的银子,都用来囤集土地,囤积物品。十几年来,大通银庄帐面上结余的两千多万两现银,大部份都被银庄用来了兼并土地,积攒物资。土地每年都会给银庄带来稳定的回报,囤积的物品也通过低进高出原则,给银庄带来可观的收入。
这些收入反哺进银庄中,不仅足够支付所有的费用,而且还为几大世家,提供着丰厚的回报。十几年中,这样的回报已经从最初的几千两几万两,变成了现在至少每年几十万,上百万两的稳定岁入。
几大世家渐渐尝到了开办银庄的巨大甜头。为了能更快,更多地得到巨大回报,大通银庄一方面增多分号的开办,尽可能多地吸进银两;另一方面不可必避地虚开银票,用来大规模的圈地和进行各种能赚钱买卖的尝试。
由于银庄的财势太大,在买卖的竞争中,简直是无往不利!很多时候,只要银庄一出手,便可以垄断某一项买卖的全部交易,随后银庄便可以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银庄正是这样,靠着从别人家借来的母鸡,一刻不停地生着自己的蛋!这真是一桩无本的大买卖,而且可以预料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家的母鸡借给银庄,让银庄大发其财。
最终,大通银庄会成为一只巨大的噬金怪兽,把爪牙伸进每一个可以赚上一笔的行业中去。而大通银庄的东家们,则会躺在金山银山上呵呵大笑。
其中笑的最开心的,自然便是银庄最大的东家,金陵城的许家!
许家是封朝的世家!家族中人丁兴旺,每代都有人在朝为官,在封朝的影响力,自是不俗。不可否认的是,大通银庄在创立之初,起步还是很艰难的,面对平民百姓的不信任,以许家为首的那些东家们,还是费了许多力气的。如今,大能银庄能有了这个势头,靠得是十几年扎扎实实的经营。
只是在苏三看来,大通银庄注定是个短命的产物!
眼前的风光,只是暂时的,外部的环境已经不适合大通银庄再发展下去了。如果连封朝都面临着生死存亡,那依附在封朝躯体上的大通银庄,那也只能是风中残烛。
这不是大通银庄的错!而是大封朝并没有保护大通银庄平稳发展的实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破巢之下,岂有完卵?乱世之中,谁还会把不值一文的银票拿在手里呢?
而许家的家主,东府里的侍郎大人,许文臣,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许文臣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商人,也并没有商人那么敏锐的目光!他能做侍郎,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才能,而是他代表的那个利益团体,需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替他们发出声音。
许文臣既然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那他在继承了家业,继承了家族为官的传统之后,自然也就没有要改变,要创新的思想。在他眼里,稳定压倒一切!按部就班地维持着现在良好的形势,便比什么都重要。因此,许文臣的许多决定,难免保守。
正是这么一个保守的,一心求稳的人,主掌着许家的命运,主掌着大通银庄的命运!
其实求稳保守,无可厚非!若是封朝一直能平稳地发展下去,谁也不能把许家怎么样,谁也无法对大通银庄说什么。可是世道多变,许文臣碰到这么个时节,也只能是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老爷!三老爷和银庄的分掌柜们进来了!”许府的管家王崇对着刚下朝回来的许文臣说道。
王崇原本是许府的二管家!自朱一光出息之后,王崇便从诸多二管家中被选了出来做大管家。王崇自然也想着能与朱一光一样,获得出息的机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推官,但能自己开府立户,这样的诱惑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还是很能吸引人的。
所以王崇对许府的事情,是异常上心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影响了上进。
许文臣听了王崇的话,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家居服,看着外头天色将晚,天空还飘着星星点点的寒雨,才问道:“他们进来有什么事情?”
王崇一低身应道:“说是银庄里的事情,具体的小的就没敢问了。”
许文臣接过热茶,香了一口才道:“让他们到书房里等着吧!我这就过去。”
王崇便连忙退了出来,去厅里传话。
许文臣安安身身地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心里想着今天朝中发生的事情!
原国那边已经得到朝廷要和亲的消息了!原国不仅同意了和亲,而且派出了议亲的使者队伍,现在这支队伍已经在绕道往南边赶了!公孙胜那老匹夫,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听说联盟的和约谈得很顺利,这老家伙还为朝廷争取到了许多利益,原人似乎做了许多让步。
看来公孙胜再次入朝为官的局面,已经不可避免了,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把公孙胜安置在什么地方。不管怎么安置,老家伙进入东府是铁定的。哎,东府里又多了一个老狐狸,以后办差便要更加小心了。
哎,早知道这么好谈!自己就该主动请缨,揽下这个差事。
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过,朝廷与原国联盟的达成,怎么看都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公事而言,政事堂里多了一个公孙胜,吴台铭的地位必然就要下降一些,毕竟公孙胜几十年副相的影响力足以与吴台铭相提并论。反正自己是哪边也不去得罪就对了!东府里的山头越多,对自己就越有利。
于私事而言,封原两国联盟,应该会极大地震摄住京人!这个合约一谈成,只怕三国鼎立已成定局,封朝的外部局势日趋平稳的同时,大通银庄的发展也会安稳许多!这不能不说,是个大好的消息。这消息,只要一经传开,那银庄里的进单只会越来越多。
许文臣一边想着这些,那边王崇再次走了进来!许文臣便弃了茶,提着暖手炉,朝书房走去。
一走进书房,许文臣便听到一屋子的人都在激烈地谈论着冯家。许文臣一进来,所有人便息了声,全都站起来,给许文臣请安。
许文臣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除了三弟许世杰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各个东家派在银庄里的分掌柜,平时也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共同监管着帐务。
许文臣眉头紧了紧,心道父亲真是有些糊涂。银庄这桩生意许家完全可以自己接下来,为什么当初要把这些世家拉在一起?现在好了,每年的收益有一半都要分到这几个世家去,这几个世家光靠着银庄,什么事都不做,也饿不死。
许家受些累,主持着大局,帮着这几个世家赚钱,这些世家若是老老实实地坐等着分钱,那也倒罢了!可是这几年,这几个世家老是动不动就跳出来,这个提议那个建议的,让人不胜其烦,这次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连三弟也跟着胡混。
清咳了一声,许文臣在书房的大书桌后坐下,这才对众人道:“都坐吧!”,等众人都坐下后,这才对三弟叫了一声:“世杰!”
许世杰的面相有些老,虽然小了许文臣十岁,但年纪上看起来,倒是与许文臣相差不大!因为是在银庄里做大掌柜,所以性子是愈发的沉稳。
许世杰有些怵许文臣,俗话说长兄如父,如今父亲已经过世,所有的事情又都是这位大哥在做主。这位大哥的性子很执拗,一旦拿定了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银庄稍大一点的事情,许世杰都要进来问大哥的意思,否则一定是要挨骂的。
见许文臣一进来便叫自己的名字,许世杰刚坐下的身子又立刻站起来道:“大哥!”
许文臣很满意三弟这么恭敬的态度,便摆了摆手让他坐下,问道:“刚才你们在议论冯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