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完了他的亲娘,乞伏植笑的温和答应她的话:“算是吧。”说着话他又走过来圈住梅君的腰:“梅君,我就是带你来让我娘认识你的,我想对他说,我终于找到我想要找的人了。”
梅君心里冷笑,当初那个宁潜看着稳重实在,那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你终于想要找的人?你说你想找的人是我,你这说什么笑话呢?”
梅君十来年从于阗国一路东行来到大渊的京城,她经历了什么她想说,唯一不变的一点是的她越来越务实。
乞伏植的表情十分肯定。“我很早就在我娘的坟前说过,将来我要找的女子必定是于阗国的人,样子是我喜欢的,心性也是最好的。”
梅君不为所动,任何男人都这样对她说的,唯有两名男子除外,那就是顾颂白泓。
“可是我命是最苦的,你不怕沾到我的苦吗?”梅君退后两步,她想在城里待着好好地赚银子不好吗?非要带着她来这里祭拜坟地。
乞伏植不笑了:“我想带你出城。”
“再说吧,我要回到酒楼做生意。”
酉时正,王宫寿宴上。
王室内眷以及士族命妇们在专为她们准备的区域,在这里冷伽仪才得以见到女儿白容。
她入宫就遇上她二姐冷美淑,她大姐冷月淑仅仅在皇贵妃宝座上凝神对她一点头,大渊王乞伏力近日不许她出内城,她的宠爱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乞伏力攥着她的手:“爱妃,你那侄女似乎不是很厉害啊。孤王昨日今日的宫宴都没有看到植儿,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冷月淑心里冷笑,你这二殿下又不是我生的,我管他做甚。
可这人是少有的圆融性子,她抽回她的手:内城戒严,外城也一样。督军的事务也是很费心的,你难道不知道他很有才干吗?”
大渊王最近一到亥时就起劲地在寝殿内折腾她,加上此刻几盏美酒落喉,他的手不闲着,眼睛也在夜唱台上移不开。
“你和伽罗举荐的这位白泓,还有他的师弟顾颂可比你举荐的石轨父子好一些,他的乐声里有斗志有正义感。”
王宫的夜唱台上灯盏聚拢一处,是太乐署的百位乐吏花了二十个日夜搭建布置的。箜篌琵琶笛笙箫,《大渊乐》是以于阗国佛乐的基本调子呈现的,这都是顾颂在他骨疾好了之后沉静的构想。
白泓身为大予乐令,今夜每个细节在这场面中都需要他的调控,二人领衔协奏中,他凝望他双手在他那瑟的雁柱上翻飞,他在心里对他说:“我说到做到吧?”
顾颂想过这是他必须兑现的承诺,调养了一个多月的身子好了,仪表越发俊朗出尘,对视师兄的目光也感激又温柔。
他重视感情,看着师兄得意他的主持大乐,他那姿态比往日更有傲然,他认为他的才能他的聪明担的我这副傲然。
寿宴奏曲舞蹈的替换场间歇,白泓捧着内侍送上来的鲜肉胡饼慢慢地放他身旁的小几上:“这饼不能多吃,肉留着最后,先把饼吃了。”
“嗯。”顾颂轻声应他,但很快被他拽到一旁的帘幕后面捧住脸亲了好几下。
“来了王宫还习惯吗?”他问完这话又觉得好笑,人家在凉国也是跟随父亲顾弘明出过大乐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他又偷着对颂师弟说:“这回赏金很不少,我的也给你。”
“那不给你自个留着,或者留给师母和师父啊?”顾颂不会很动心这份赏金,主要也是还没满十八岁的,他此时对赢钱的概念并不十分在行,他只想着这或许就是最后一场大乐,但也未必就是。
白泓捏下他的脸颊,他今夜风头盖过很多男乐人,那些王族内眷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转悠。他怜惜地对他说:“不用啊,我现在是王廷的乐令,我有食邑,这些赏金你可以用来置办个宅子。”
“真的吗?那我就能带着铃儿有地方住了。”顾颂遐想即将成真,眼角湿润了。他抱住师兄:“多谢师兄!”
“我还要多谢你呢!陪我渡过了革职的那段低潮日子,还尽心和我对奏出了让陛下满意的《大渊乐》。”白泓到了此刻那份心里的愧疚才算是消融了些。
他们躲在沉重而有些隔音的帘幕后面,同个帘幕的另一面,乞伏伽罗纱衣罗裙相会哥舒夜。
“阿夜,我看你们家住的那位顾颂人不错,你把他带过来这里和我说说话吧?”乞伏伽罗今日烧了五石散了,说话声音格外柔魅。
哥舒夜搀扶着乞伏伽罗:“我没办法,他性子很倔强的。”
乞伏伽罗迷蒙双眼仰视哥舒夜:“那你就陪着我,不许离开太早。”
哥舒夜最近跟随着乞伏伽罗,总是有入宫的令牌进出内城里外,他跟随着她,在白泓来看这就是一种修行。
乞伏伽罗那样的轻薄女子,跋扈张扬还饮酒吃生肉,若是他表叔能和这位公主走到一会儿修成正果,也没有不好的。
一个阴谋诡计多,一个放浪形骸无所畏惧,“二姨子”美男子陪着“豪气千云”的公主殿下,阴阳颠倒也合适的很。
白泓领着顾颂悄悄地离开这里,再玩一会儿,他们要观赏石嫣然哥舒夜还有石轨的舞乐《青青子衿》。
本来,在这之前的个入夜大家在惠心院的后院。
白泓就劝哥舒夜:“阿夜叔,王上这次的寿宴你的舞,怕是不合适,王上不爱阴柔。除非你是女人,可那等于让贵妃娘娘失了宠。”
石轨听到外甥说冷月淑,他脸上不自在也就坐不住回到咏雨阁了。他一路从惠心院经过,遇见白仲融看见他就嘀咕:“我说你儿子好好地,我又没有招惹他,他说话都不考虑长辈感受的吗?”
石嫣然这会儿还是尊崇哥舒夜的,他坐过来搂上他脖子:“没有你,那王宫还不被公主殿下掀翻了呀?我爹说了,我出乐少了舞蹈就没看头,人家也不会记住我。”
白泓一想,也对,他入仕途顺利了,那他接着不就是要为表弟嫣然着想吗?
嫣然留在这里,奏琴与哥舒夜的舞蹈紧着时候排演。
白泓记得,这些日子里。他从惠心院出来就直奔泓芳居院子里,虽然他最近忙着编曲,调配乐手,但他不忘为师弟按摩腰骨。
进来正屋使唤铃儿端来那药丸,看见铃儿满眼亮闪闪,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幕此刻总是萦绕他印象中。
这会儿白泓顾颂正式坐下来观赏,还在角落里转为太乐署官吏预备的散座上,关于颂师弟身边的小琴童铃儿,他的印象也就是前几日那一瞬间。
戌时三刻,还在欣荣琴坊的白仲融不紧不慢地准备关闭店门,最近来买现货的人多,要不是一刻钟前,那巡弋的城兵回来催促他还想等到戌正时分才关门。
一个时辰前,白二领着奴才们来找铃儿时,白仲融给了他银子,吩咐他让两人到城门那儿守着,别的人先到城里各食肆前转悠。
找不着铃儿,这对他徒弟颂儿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但让他跟着找人,他宁愿看顾店面等生意。
白二知道他家三老爷最爱制琴售琴,得到银子他先带着家奴来到馔香阁,点菜吃饭他吃得最多,没看见掌柜的巴列。他问女老板,正巧梅君来了。
乞伏植认得他白二,不待他行礼先问:“何事来此?你平日不该老实呆在白家看顾宅子的吗?”
“回禀二殿下,今日家里人多是在王宫寿宴上,就是顾公子的小奴婢丢了,小的想给顾公子知会一声。”
“那就正好,你和巴列一同入内城,他带你入宴给顾公子说一声。”
白二菜也没有吃完,就赶着把奴才们赶出来馔香阁,让她们在长城里好好地找,找不着赶在戌时正戒严时候回宅子去。
乞伏植站在馔香阁门口望着白二跑走的背影,他对梅君说:“一个白家老奴才也舍得银子来这里用膳?都这时候了,不说是守护着主子家宅还出来吗干嘛,少个奴才就少了呗。”
梅君拉了他往里走:“你身份高贵,就别站门口了。”等他进来包间又说:“人家顾公子就带了一个琴童从凉国来的,不找一找怎么成。”
亥时初,顾颂终于得知他的铃儿不见了,他顾不上听从师兄的建议该去给冷月淑乞伏伽罗辞别,他拽着白二就出了王宫内城。
天气渐渐暖和了,这铃儿小小的人儿才十三岁,她要跑去哪里啊?
顾颂一路跟着白二奔跑出内城,来到一棵老垂柳树下,他的瑟还在师兄那里保管着,他想不通铃儿好好地一个小女孩跑出来就不见了。
他忽然用力地顶着白二往后退,白二是有身手的中年人,他没有防备,顾颂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让婢女燕儿教导我的铃儿干活,她本来就那么懂事,却在我面前越来越像个婢女了。”
“呃!这我是说过的,顾公子您听我解释。”白二想不到顾公子对他的小婢女这么深情厚意。
“我不听,我们主仆很可笑,很老实对不对?你们这帮狗奴才婢女也欺负我们主仆,说!把她卖到哪里去了?”顾颂两手钳子一样揪住白二的脖领子。
白二使劲挣脱,他却发觉顾公子的手劲不小,他挣脱不了。
他默认,他的确为白家着想,坚决要让燕儿把铃儿调教成白家的小婢女。他眼睛闪烁:“顾公子,有话好好地说,铃儿呢,在咱们家谁都稀罕她人小。”
“我放你妈的狗屁!稀罕她你们就让她跟随燕儿什么活都干,告诉我,是不是把她卖了人跑了?”
这结果是顾颂刚才在奔跑时候想出来的,白二皱眉:“她应该是自己贪玩走出来大门让人给拐走的,我都看见她一个人下午出大门好几次。”
“滚!你个老奴才,你还看见了?那你为何不阻止她出去?你说,你们还对我的铃儿做过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顾颂此刻无法想象,铃儿和他亲如手足,一起长大,这个京城是个深水潭,城里什么人都有。连他这样一个十七岁少年紧跟师兄还保不住被人算计,她那么小一个人孩子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啊?他不敢多想,如果他把铃儿留在弘月楼。
让继母石秋月带着铃儿在身边,那至少还是在顾家,不会被白家的家奴算计,利用和教导她做哪些成年婢女做的重活。
“顾公子… …”白二总算挣脱开了他的手,他看着他瞬间颓废暴躁酷似野狼,他劝:“没事的!我看着铃儿这些日子很活泼,还经常笑。”
“滚!”顾颂离开满嘴喷着肉菜味道的白二,白二能理解他的失常:“公子,那我先回去了,您也记得早点回来家里啊!别让夫人老爷公子操心担忧。”
白二回到白家即刻遭到白泓的毒打:“你是不长脑子也长颗好心成不成?”他打的白二不敢还手,白二那么壮硕却要被他打的心里服气也不敢觉得委屈。
这么晚了,他心里已经哭泣:“师弟,别走!不要这样就离开我。”他最近莫名地会预感到师弟会离开他,他每次都都要亲手保管好他的瑟。
石令婉安慰儿子知道也没有用,就挡住他拿锤子砸白二的手。
“燕儿!快来烧热水,把汤池水烧好了炉子也把火弄好。”石令婉朝着正屋外喊。
婢女莺儿先是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燕儿早就该做好这些的。她应声:“夫人,我去看看,她或许是看见铃儿不在了难过地哭呢。我刚进来看见西厢房灯还亮着的。”
石嫣然起来坐在外间等候他表兄起床,可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没有见人从内居室出来,他冒着被白泓扭耳朵的危险进来拉开床帷。
正巧肿着眼睛的白二也进来外间,石嫣然对他喊:“我阿兄不见了!快去找。”
“石公子,我这才要进来给您说呢,我家公子一早就套车出门去城里的牙行了,其实我还有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