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曹丞相,阿福提醒我:“皇上,董氏的位份还没定呢。”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档事。董玉入宫虽是无奈之举,名义上却还是我的妾,这位份嘛,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不是皇后,其余都无所谓。但我琢磨着后宫一共只有两个女人,位份相差太大董玉面子上难免过不去,既如此,便给她封个贵妃好了。
我心里计较清楚,当即命阿福下旨,封董玉为董贵妃,赐宫烟霞宫,该赏的赏,伺候的人挑好的送过去。阿福跟着我这么多年,这些事交给他办错不了的。
果然,阿福只花了半天功夫就把事情都办妥了,我很满意。
我到烟霞宫时,董贵妃正在里面收拾,听见阿福的声音,赶忙迎出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我说了一句“免礼”,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嗯,环境还不错,董贵妃今后住在这里,宫外的那些事,便不要再挂在心上了。”
董贵妃连道不敢,又说:“皇上留臣妾一命,臣妾已是感激不尽,家父糊涂油蒙了心,乃是咎由自取,皇上圣明。”
我见她心思通透,心里更加满意:“董贵妃也不必太紧张,朕当年得你相救,这份恩情朕是不会忘的。以后在宫里,缺什么直接告诉阿福,不要委屈了自己。有空来陪朕多说说话,解解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我说这话时,董贵妃紧咬着唇不作声,及至听到“说说话”几个字,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垂下了头。
我无暇多想,心里惦记着要给曦儿挑选首饰,匆匆嘱咐了几句,就回了龙潜宫。
今日内务府又送进来一批上好的首饰,我特意嘱咐了先送到龙潜宫。
曦儿年幼时对于这些是极喜爱的,嫁了我之后却反倒不爱打扮自己了。我琢磨着她只是不愿在我面前浓妆艳抹,在宇文轩面前必然不会这样,初时难过了许久。
不过后来我就释然了,我们两个在这宫里,已是处处受限。若是还要互相折磨,未免也太难熬了。我自己熬着也就罢了,可我不愿意折磨曦儿。
她念着她的宇文哥哥,我便命人搜罗了些边关那里的流行首饰。边关苦寒,首饰也不甚精细美观,但我想曦儿会喜欢的。
内务府送来的金簪步摇明显精挑细选过,然而合我意的少之又少,我勉强打起精神,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抽出一支白玉琉璃簪:“这个也是从边关搜来的?”
内务府的人愣了愣:“这个……”
我心中了然,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宇文轩啊宇文轩,你为了曦儿,竟然如此肯花心思,千方百计把这支白玉琉璃簪送进宫,你是想告诉曦儿什么呢?
我命阿福把那支白玉琉璃簪连同我挑选的几个其他首饰一并包起来,送去了凤锦宫。
阿福回来后向我禀报,曦儿果然看都未看我挑的那几个,只拈起白玉琉璃簪,放在阳光下仔细照了照。
阿福很是敬业,连当时曦儿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放过:“娘娘弯了弯嘴角,像是笑了。”
我顿时心里更愁了。宇文轩不过送来一支簪子,曦儿便如此放在心上,日后他若有回京的那一日,曦儿还不得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不过此时曦儿一门心思也已经扑在了那宇文轩身上,他回不回来,曦儿心里都只记挂他一个。这么想着,我心里反倒好受些了。
左右曦儿心里都没我的份,何必与一支簪子计较这许多呢?
然而她心里有没有我是一回事,我比不比得上宇文轩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既然让曦儿做了我的皇后,就应当成为她心里最厉害的人。
我是君,宇文轩是臣,这一点,他不及我。我还有调动宇文轩的权利,宇文轩却无法换了我的位置……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宇文轩要想反也不是不可能,但据我对他的观察,他大概是真的没有反叛之心的。否则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曦儿做我的皇后,却还无动于衷呢?恐怕早就把我踹下皇位,取而代之了。
有权利不用,那与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我想通此处,唤来阿福,命他立即起草诏书。
听见我念的第一句话,阿福便错愕地停下了笔:“皇上当真要召宇文将军回京?”
我点头:“正是。”宇文轩现如今与曦儿分隔两地,送一支白玉琉璃簪都要巴巴的假借内务府之手送进宫,曦儿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难过。我不想她难过。
阿福为难地举着笔不知所措:“是驻守边关的那个宇文将军?”
我不耐烦道:“还能有哪个宇文将军?快写吧。”
阿福不敢再问,抖抖索索拟完诏书,盖上印章的时候还在不住觑着我的表情,像是害怕我一时兴起又要收回成命似的。
我爽快地盖了个印,神清气爽昂首挺胸跨出殿门,阿福在后面跟着我一言不发。
我漫无目的走到御花园,兴致勃勃指着园中的牡丹道:“阿福你看,宫里牡丹开得真好。”
阿福没吱声,只垂着头跟在我身后。我狐疑地回过头看了阿福一眼,再转过头时,便看见曦儿带着两个宫女也站在牡丹园里赏花。
哦,想必是园中树木太过茂密,挡了我的视线,我才未能及时发现曦儿。若在往日,我大概会转身避开曦儿,不过今日我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她的,因此也就顺理成章向前走了几步:“皇后也在此处赏花,何不与朕一起走走?”
曦儿眼里明显带着勉强:“臣妾不敢。方才臣妾遇见董贵妃,看见她往龙潜宫去了,皇上若是要找她,还是尽快回宫为好。”
我顿觉索然无味,只得站在原地道:“朕已下旨召宇文轩回京。皇后大可放宽心,朕待你与旁人不同,不会过于干涉你的自由。”
言下之意,即便你去找宇文轩,我也绝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心意的。
曦儿听我如此说,脸上倒没有显出过多兴奋,应当是不便兴奋得太过明显。她又向我施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宫女走了。
我扭头问阿福:“朕这次总算找准了曦儿的心事,你说日后曦儿若是实在不肯坏了名声,朕偷偷给宇文轩在宫里安排一个住处怎样?”
阿福满脸惊恐道:“奴才本不该多嘴,可宇文将军住进了宫,皇上您这不是……哎呦喂,奴才记得皇上刚登基时,不是说过要把宇文将军比下去的话吗?”
我一脸看穿世间万物的淡然:“此一时彼一时,曦儿进宫两年了,朕看开了,也知足了。”
人生在世,知足乃是很难到达的一种崇高境界,只因人性本贪,总是妄图得到更多,却很难学会珍惜已拥有的珍贵之物。
我自曦儿嫁给我第一日起,就时刻不忘珍惜她的一切,因为我隐约知道,我会有失去她的一天。如今,也到了该知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