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比死了。
一旦回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终结的心脏口堵得慌。
我自认不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但是遇到这种事,还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的人也很少见。而且我现在身陷囹圄,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惩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想逃走是异想天开。
守在外面的卫兵至少有二十个。估计是我有潜逃的前科,让他们加强了守备力量吧。
昨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我无法聚集视线的焦点,任由它落在灰暗的半空中。
他们把食物切成了整齐的条形小块,码放在盘子上,通过牢房外侧的铁栏杆推给了我,勒令我吃掉它们。我一点食欲也没有。即使用叉子戳起了金灿灿的鳕鱼条,塞进嘴里上下咀嚼,也品尝不出任何味道。
它们在我眼里都是一堆肉块而已。
我的心情和寄生兽里的男主角对着死去的狗时产生的心情高度一致。
不过,我还是听从了他们的话,把他们送来的食物吃了个精光。这很困难。我每运动一次口腔的肌肉,都会觉得心里在抽痛,味如嚼蜡之下,想解决掉这么多食物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是我别无选择。我沉浸在哈比的死亡带来的阴影里无法自拔,这不意味着我失去了求生的本能,他已经离我而去,那么剩下来的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我,就应该把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判决结果还没出来,我不能在面对雨葛兰之前就因为饥饿而去见了上帝。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比喻十分具有讽刺意义。
去见上帝,不就是去见友哈巴赫吗?友哈巴赫不就是德语读音里的“耶和华”吗?
我们可是一群以上帝的子民自居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傲者啊。
结果,我们信仰的人却在以我们为生。
诸如此类的煎熬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牢房里没有窗户,我只能透过外面走廊上传来的微弱光线猜测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不过,从卫兵换岗时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面包的香气,我判断出现在可能是清晨。
其中一个卫兵走上前来,打开了我的牢门。
“出来吧。肖贝鲁特副团长大人要见你。”他一板一眼地说。
我看得出来他在极力避免与一个罪犯扯上关系。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跟随他一起走在牢房外的走廊上,渐渐地,我能够看见更多的光线。外面的确是早上,不算很早,也不算晚,空气里飘荡着的寒冰的气息一如从前,有一座巨大的布谷鸟钟屹立在前面的墙壁下。
“片桐柚。”肖贝鲁特就站在那座大钟的下方,“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这是在审讯么。
原来不是雨葛兰·哈斯沃德,而是他来逼我承认自己的罪过啊。
“是。”我极力使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我想拯救自己的朋友。”
“注意你的措辞。不是拯救,是包庇。”
他纠正了我的说法。
对于这个副团长,我没什么好印象,他给人的感觉是奸诈狡猾又爱挑拨离间,虽然他也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很多年——这是他还能留下的原因,但有人看不惯他也是事实。
“对此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我淡淡地说,“请直接对我下达惩处的命令吧。肖贝鲁特副团长。”
“啧……”
他不是很满意我的态度。我好像看见他用舌头在口腔里画了个圆圈。这一行为究竟有何含义,我便不得而知了。
随后,他回头对一个属下耳语了句什么,那名属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副团长?”
“带上来。”
肖贝鲁特似乎在对他的犹豫感到不快。见状,那名属下马上敬了个礼,小跑着去了别的房间。过了一分钟,他押送着一个身穿黑色死霸装的男人出现了。
是死神。
虽然没见过他的脸,但看这衣服就知道是死神。他的斩魄刀被收缴了,身上也有伤,不像是被邀请来到这里的。
我被眼中所见之景吓了一跳。
“他是……”
“上次逃走的那个死神的部下。”肖贝鲁特冷冷地说,“他在你身体里播下了定位用的种子,所以这个家伙才会在你抵达日本的时候,就立刻找到你的所在地。我们也不过是顺藤摸瓜罢了。”
定位用的种子?
也是,以十二番队的技术什么东西做不出来。
只是……
“啊?向你们泄密的不是黑崎先生吗?!”
我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你在说什么呢。那个男人只是答应了亲自去追查而已。”肖贝鲁特扫了我一眼,说,“你的运气真是糟糕,要是我们找不到你的所在地,就算他去追查了,也会故意把我们诱导向错误的方向吧。毕竟这就是那个家伙的优点呢。”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下三滥的家伙,可是从他评价黑崎先生的语言来看,他似乎也对黑崎先生保持着认可的态度。
黑崎先生并没有出卖我。
我松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在我质问他的时候,他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就这样被我误会,他会甘心吗?还是他有别的苦衷呢?
最后那句“原谅我”里的悲凉可不是伪装出来的情感。也许……也许他是在对我的妈妈道歉,因为他认为没能保护我是他的责任?
“别告诉我你喜欢上黑崎了。”肖贝鲁特轻笑了一声,我连忙皱起了眉。
“那也与你无关吧。”
我说。
肖贝鲁特往右上方转了转眼睛,像是在默认我的说法。
不过他很快又提起了新的话题。
“总之,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吧。”
他说完,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自得地等待我的答复。
我望了望肖贝鲁特,又望了望面前的死神,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蔓延上升。但我还是不能确定他的目的。
“……什么?”
“团长大人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肖贝鲁特见我还是不明白,只好解释得更直白一些,他说,“只要你杀了这个死神,就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面前那个被扣住双手的死神全身都在发抖的样子却真真切切地刺进了我的视网膜。
“……要我……杀了他?”我问。
“是。”
肖贝鲁特只淡淡地说了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