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昌皱了皱眉,转身去给顾柏旸倒了杯水过来,才问:“你的意思是,你是受毕家小少爷委托来找我的?”
“想必院长爷爷已经被请去过,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点儿的是吧?”顾柏旸不答反问。
老爷子的身体当然是不行了,可包括老院长在内,都认为重点不在心脏,而是晚期肺癌。
可心胸外科之所以叫‘心胸’,说明其实这俩是有关联的。
毕家情急之下想另辟蹊径,请心科专家去看看,也不是没可能。
这些年高毅昌过分敛财,老院长早对他不满。
只是碍于他技术好,又有人给撑着,还得维持表面和平。
但跟毕家打交道,给毕家人情这种事儿,以高毅昌的小人心理揣测,自然认为老院长是不会给他的。
所以,到底是毕家听说了他的名声,故意绕过老院长,另外委托了在他们看来跟他们夫妻关系不错的顾柏旸来请他,还是顾柏旸在毕方面前推荐了他,这就要琢磨琢磨了。
但不管是哪种,确定他不是来找麻烦的,高毅昌微微放松了个点儿,心思也活络起来,跟顾柏旸打起了太极。
“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我的确了解一点儿,可就我知道的情况来看,我恐怕未必能治好吧?”
“你要是能治好,还能轮到我找你?”
顾柏旸笑了笑:“实话实说,就是毕方自个儿也没指望老爷子的病能好,只要能让他看起来好上一段日子,也就够了。人都那样儿了,与其痛苦的死,还不如好好儿活两天,再痛痛快快的死。高叔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高毅昌点点头,认可了。
但他说:“这种办法,老院长也不是想不到。”
“可他不会做啊!这天地下会这么做,能做到的,我知道的,就只有你了!”
顾柏旸搓搓手指:“毕竟,你肯给患者花钱啊!”
高毅昌脸黑了。
但他没法反驳,只能强忍着,冷笑了一声:“你知道的只有我,毕家知道的,可能就不只是我了吧?”
“所以我才着着急急的跑来燕市找你嘛!”
顾柏旸站起来,踱着步参观他家,慢悠悠的唠嗑。
“高叔叔,我是商人,你也是,生意摆在面前,没有不做的道理。何况我猜你也早打听过了,毕方是个特立独行的大少爷,身边根本没朋友,我辛辛苦苦、伏低做小的挤到他身边,不就是为了从他身上捞到点儿好处?要是连这个都捞不到,那我图啥?总不会真的图什么‘友谊地久天长’吧?”
他看着高毅昌,咯咯的笑,好像自己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高毅昌懒得理这二世祖一样的少年。
他眼里,顾老大就是个暴发户,顾柏旸跟他爹一样,也是个人情练达的富二代而已。
这样的人,当然是有机会就抓住不肯放过的,也是最在乎钱的。
为了搭上毕家这条人脉,跟自己不喜欢的人交往,对他来说没什么。
可他没因为毕家就昏头昏脑,反而冷静的嫌弃:“你是商人,我可不是,你把我推过去,毕家老爷子舒坦了,人家念你的好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总不会毕家手伸那么长,到燕市来管我的事儿吧?”
他知道,顾柏旸肯定打听到他在升职关键期,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毕家手能不能伸那么长,得看最后上去的是谁。是毕老二,肯定不行,可要是毕方,就未必不行喽!”
顾柏旸笑。
高毅昌不屑他:“你怎么知道毕老二肯定不行?远山药业背后靠着的是谁,你会不知道?”
“难不成,真是毕老二?”
顾柏旸好像真不知道,压低声音说:“那可麻烦了,这毕老二私下干什么生意,高叔叔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直用远山的药……”
他抱紧自己,“啧啧”两声,送给高毅昌四个字:“祝你平安哦!”
高毅昌的脸色更黑了!
“我只是用他的药,他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又不算。”
顾柏旸一摊手,装的一脸无辜,语气照旧阴阳怪气,把高毅昌气得要断气,恨不得把这俊朗的少年给踢出去!
可是,他是真的慌了!
他知道老爷子看不上毕老二,看上的是毕家少爷。
如果老爷子和毕家少爷打得都是收拾毕老二的主意,那他别说升职,工作名声都未必保得住,说不定还得让毕老二牵连坐牢去!
本来他只有五分心思去给老爷子拖延生命,现在这心思,已经迅速涨到八九分了。
“照你这么说,你倒是都为我好?”
“可凭什么啊,顾柏旸,我可从来没觉得你这么喜欢我。”
“我说了,我是商人,我不喜欢你,但我喜欢钱啊!”
顾柏旸笑眯眯:“高叔叔,你仔细想想,其实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他顿了顿,像是无意识的感叹了一句:“远山药业这些年,可真是赚钱赚到让人眼红啊!”
原来是打这个算盘!
他这句话让高毅昌那最后一点儿怀疑都没了,全心全意想给毕家老爷子治病去,对顾柏旸的戒备,随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轻松了笑了笑:“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谈谈该怎么给老爷子治病了?”
顾柏旸一脸不解:“谈?不必吧?对付这些人,要用什么药,用多少,高叔叔应该都有经验,照着老规矩来就行。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高毅昌问。
“燕市医院,再也不能出现远山药业的药,百分之九十的药,得是我们顾家的。”
顾柏旸说完,高毅昌就瞪眼了。
“这怎么可能?百分之九十?你们顾家一年才出多少药,一共才有多少种?就算我照着远山那种用法,多开出一部分给患者,那也至少得看着好像对症吧?你当现在患者都是傻子吗?”
“他们是不是,还不就靠你一张嘴?当年我用的,也不全是对症药吧?”顾柏旸冷冷的反驳。
高毅昌被噎了,无奈解释:“就算不全是,我给你的,也都是些营养类药品,对你身体总不会有坏处!”
“可也没好处对吧?否则我当初怎么迟迟不见好,回家没几天,就回医院了呢?”顾柏旸歪了歪头:“而且当时,要不是那场意外,我这胸腔里的,就不是自己的心脏瓣膜,而是机械瓣膜了吧?”
高毅昌听得眼睛瞪大,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他连连后退,嘴唇都在打哆嗦:“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想不到吗?当年你给我用的,可是远山药业的麻醉针啊!”顾柏旸冷笑。
高毅昌退到一把椅子跟前,无意中碰了一下,椅子发出‘吱呀’一声怪响。
他吓得直接跳起来,口不择言的喊出来:“我给你用够量的,你别想蒙我!”
“用没用够,你去问问当年的麻醉师就知道了。”
顾柏旸轻轻吐出口气,盯了高毅昌片刻,眼见着他脸色越来越差,他却笑起来。
“好了高医生,别紧张啊!我可不是来算账的,我是来谈生意的,你忘了?”
高毅昌没忘,但他害怕!
他急促的喘着气,声音沙哑的问:“你,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顾柏旸一脸疑惑。
“这还用我教你吗?你不会以为,你把旧药收回去,让远山药业换个包装就拿来再卖的事情,我查不到吧?还是你以为,你让远山把感冒药换个包装,就当抗癌药卖给患者这种事,我不知道呢?”
“不,我……”高毅昌难以置信。
“我没想到,你,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买来分析一下,不就知道了?这么简单的办法,高叔叔你怎么会想不到呢?”顾柏旸一摊手。
高毅昌终于无话可说,软肋都握在人家手里,他还能说什么?
他不甘心的苦笑着点点头,咬牙切齿的答应了。
“好,可该给我的那部分,一分不能少!”
顾柏旸心里感叹着:真是要钱不要命!
脸上笑眯眯的答应:“远山给多少,我给你加百分之十!”
高毅昌一听,终于放下心来,有点儿脱力的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儿笑:“小顾老板,真是痛快,真是有魄力啊!”
顾柏旸笑起来。
在高毅昌眼里,他这笑很得意。
他强忍着愤怒,把他送走,在顾柏旸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就狠狠吵他吐了口吐沫。
“呸!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就敢威胁我?老子非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回去就给毕老二那边打电话。
满心以为,毕老二必定会收拾顾柏旸。
哪知道,他联系了半天,也只得到一句话:“等老板回来,我会转告!”
那一晚,高毅昌不知道毕老二回来没,但他不到清晨,就被一辆警车逮捕了,罪名是:欺诈、贪污、受贿,以及杀人未遂。
而值了一夜班的魏淑琴,也在同一时间被带上警车,虽然名义是配合调查,但在警局里看到高毅昌的那一刻,魏淑琴就知道,她是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