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晃如此失态,张辽心里也不禁有些难过。
他属于毕舒派系,战死的这些人大多和他都没有什么交集,有些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对头的感觉,但是并不妨碍他此刻心中喷涌而出的兔死狐悲之感。
他沉声对曹仁道:“多谢曹将军高义,护送我等袍泽回来,此等情谊我家主公必然会有所后报,现在就请您先行回去吧。”
曹仁叹道:“兵火无情,自打两家战乱开启,不知多少少年郎已经死在了异地他乡,可是双方打出了一个什么结果?”
“我此来一是为了护送诸位大明豪杰还乡,二来也是想面见毕大将军请求两家暂时息兵,也好让天下百姓得以喘息一二。”
张辽怒道:“此事怎么可能?难道我这么多袍泽兄弟的血海深仇就这样算了?”
曹仁也不计较他的无礼,慢悠悠说道:“难道我军就没有人伤亡吗?若说报仇,难道我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只不过现在二位真的觉得你我两家能决出一个胜负吗?我军固然难以再一举歼灭你们南下的大军,难道你们就能有把握拿下这数万大军驻守的许昌?”
“你我双方徒劳无功的继续相持在这里,最终不过是白白便宜了其他心怀不轨之徒罢了,又有何益?”
张辽还欲再说,徐晃挥手制止了他,起身对曹仁道:“子孝将军,你我相识多年,也算是相交一场,我也不为难你。”
“请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上,就说这次议和之事我徐晃代表我家大王同意了,大军这就北返。但是这笔账我们记下了,明年我家主上会亲自来中原与曹公会猎于许都的。”
说罢他也不想再和曹仁废话,直接下令卫士立刻护送曹仁等离开,自己则带着这些将士的棺椁踏上了回乡之路。
至此这场大战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曹操率部返回了许昌修整,而毕舒的大军也全部渡过黄河回到了河内。
南边本来打得正欢的李严,在得到贾诩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吓得亡魂直冒,飞也似的立刻收兵返回了宛城,和杨阜等人一道拼命的加强防御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战场上的鲜血渐渐凝固,就在曹仁和徐晃会面的时候,毕舒派出的信使终于冲进了长安城。
这是最高等级的光明信使,他们都是军中最擅长骑术的人,骑着军中耐力最好的马,身后两杆用金丝绣上日月的红旗提醒所有人立刻躲避。
他们有权向任何人征调马匹以保持连续不断的行进,而为了保持自己能坚持下去他们用皮绳把自己闹闹的困在了马背之上。
任何试图稍稍阻挡他们的人都会被处死,无论是何等身份。
眼看着这样的十个人冲进了长安城,每个明白他们身份的人都知道前方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当信使冲进明光宫之后,宫内的卫士立即取下他们身上的竹筒向着大殿飞奔而去,第一时间将信交到了段雁手里。
看着眼前那短短不过几十个字的战报,段雁的心里却好像是被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就连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她本能的想要将这件事先压下来,因为她生怕李归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但是她知道此刻光明信使进京的消息只怕早已经传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这件事压下来。
思前想后她派人请来了荀攸,将这战报递给了他。
看到这样惨烈的战报,荀攸的心里也是震惊的难以复加,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浑然忘了在段雁面前应有的礼仪。
过了好一会,他才稳定住了情绪,对段雁欠身道:“殿下,现在的局面下若不能迅速反击曹操的气焰,则必然天下震动,强弱之势从此逆转。”
“所以这件事还是必须立刻报知大王决断,因为只有大王才能有力挽狂澜之能,肯请让老臣立刻前往岐山一行。”
段雁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歉然道:“此事本应由孤去告知大王,但是孤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对大王开口,有劳丞相了。”
荀攸苦笑道:“分内之事,臣这就出发。”
荀攸出的宫来立刻叫上护卫直奔岐山而来,冰冷的风吹在他滚烫的脸上,让他越来越清醒,思绪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毋庸置疑,这次的损失之大难以估计,战死的将领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这其中最严重的还是贾诩的战死。
虽然战报里没有明确的消息,但是荀攸知道贾诩生还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以他的明智显然不会真的让自己被曹军所俘虏从而断送了贾家的前途。
一旦贾诩真的去世,就意味着毕舒在军中的一支独大,而且也意味着对大汉朝抱有最强烈敌意的凉州集团失去了最后的顶梁柱和领路人。
为了平衡起见,谁将会是军中的新贵?而凉州集团又会何去何从?
而段雁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前来商议而不是杜畿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讨厌杜畿的夫人?
虽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这样想,但是荀攸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就看自己如何把握了。
到了岐山,荀攸并没有亲自去见李归,而是将战报转交给了卫士,而他自己则选择停留在门外等候召见。
这时李归本已经安眠,但听说是荀攸亲自送来的战报立刻就起了身,因为他深知能让荀攸连夜赶来的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就算是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当真正看到信的内容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感到头嗡的一下,差点就此晕了过去,竟然忘了召唤荀攸进来。
但是他显然没有这种福分,这样的打击都不能让他陷入沉睡,只能用颤抖的手将这重若千钧的战报再次拿起,读了一遍又一遍。
透过那潦草的几行字,他仿佛看到了战场下成片倒下的战士,看到了狞笑的敌军,看到了诸将死不瞑目的眼神。
这一刻,他只感到心痛,这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痛的几乎无法呼吸,痛的他都不能挺直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