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调一路上借机悄悄打量了这支部队的实力,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是一支由四百名铁甲骑士、四百弓手和四百刀手组成的庞大部队,还有八百多随军的“仆役”。
这样的力量即使是直接强行攻城,城固也不一定能守住。
待陈调来到中军,一个郎官打扮的人拿着专使符节出来了。
陈调一看,自己居然意外的认识此人,连忙打招呼道:“文和兄,还认得陈某吗?”
原来这个郎官打扮的人正是贾诩。
一听来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贾诩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识破了呢。
细一想,此人语气十分热情,不像是识破自己的样子。
他仔细打量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说道:“恕贾某眼拙,实在是没能认出兄台,万望见谅。”
陈调也不生气,笑道:“文和兄记不起在下也是应当的,十年前我等汉中游侠儿数十人仰慕阎忠老大人,前往汉阳登门求见。”
他话说到这,贾诩猛然想起来了,说道:“你就是那个搏虎的陈调陈元举,我想起你了。”
陈调这下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道:“当日少年轻狂之举,不料文和兄居然还记得,实在是惭愧。”
这时贾诩边上一个少年将领吃惊道:“仁兄力能搏虎,真是当世豪杰,在下万分佩服。”
听了此言贾诩微微一笑,陈调则是尴尬的笑了两声,对贾诩道:“不知这次天使是谁?来汉中有何事?可否告知一二。”
贾诩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如何不能告知兄台。来的是光禄勋赵谦彦信公,现在改任前将军,此次是奉朝廷旨意前来征召刘益州回京担任宗正一职。”
陈调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只怕是为时已晚,刘益州羽翼已成,难以撼动了。”
贾诩也不接话,将专使符节递与陈调。
陈调看了一下,确实是专使符节无疑,连忙还给了贾诩,说道:“大军此来,是要进城安歇吗?”
贾诩想了想道:“要是城里能安置当然最好,要是不便的话只安排骑兵入城即可。”
陈调思索了一下,说道:“城里倒是有安置的地方,只是粮草一时难以筹备,要是前将军不弃,可否由在下直接带大家往南郑歇息。”
那少年将军和贾诩对视了一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陈调见状,连忙陈述道:“现在刘焉不臣之心已经非常明显,天使带着这点人马贸进入益州,只怕会有不测之事发生。”
那少年将军吃惊的问道:“难道他敢截杀天使?”
陈调没有回答,而是对着贾诩问道:“不知这位将军是?”
贾诩介绍道:“这乃是皇甫将军从子皇甫琼都尉。”
陈调笑道:“果然是名门之后,这番气度就是常人所不能及,但是对这人心险恶就不够了解了。”
“这种事刘焉自己那会亲自动手,他与叛贼张修早有勾结,必然假手此人以逃脱朝廷的追究。”
正如陈调所料,听了他的话后那皇甫琼明显犹豫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问道:“那依陈兄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陈调来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连忙说道:“虽然刘益州气焰熏天,但也不是无懈可击。”
“现在地方上的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苦于没有大义名分和领头之人。”
“只要赵将军能坐镇南郑,我等奔走其间,必然豪杰云集,到时刘焉、张修之流不足惧矣。”
贾诩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苏太守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请陈兄据实相告,我等也好仔细权衡。”
陈调脸一红,辩道:“此乃两全之议,并非单单出于私心。”
不过他还是大致上说了一下汉中的情况。
原来汉中郡自王莽篡汉以来,人口就没有再回复到西汉时的水平,经济更是一落千丈。
而连续的羌人入寇和板循蛮叛乱更使得汉中的局面是雪上加霜。
尤其是上庸等东三县,因为洪水和战乱导致的交通断绝,这十年已经基本上脱离了太守府的掌控。
所以现在苏固能掌握的人口也就是十万左右。
但是在这十万人里,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反对苏固的,为什么呢?
因为现在国乱民贫,在没有生存保障和基本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宗教信仰就是最好的精神寄托,巫师就是治病救命的医生。
所以,近二十年来张修的“五斗米”道在汉中郡和巴郡一带广泛活动,传教治病,在这些地方比较有威信和实力。
在汉中至少有一半人是他的信徒。
这种情况下苏固能依靠的兵力不过三千多人而已。
城固有五百人,沔阳和褒中更是各只有不到三百人,南郑有两千人左右。
至于汉中的地主豪强的支持,也不必抱太大期望。
因为汉中贫困,所以汉中的地主势力普遍很弱。
南郑赵家是最强的,但是家丁也不到千人,与中原哪些随随便便就可以动员数千乃至数万人的豪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就是汉中的现状,也是陈调急于把朝廷的部队带往南郑的原因所在。
当装备精良的中央军出现在汉中街头,所有人都得再掂量一下自己的立场。
看!苏太守是朝廷任命的命官,反对苏太守就是反对朝廷。
这就是陈调想要达到的效果。
而如果这支部队只是路过而不做停留,只怕大多数人都看不到,怎能体现出这样的效果呢?
听了陈调的介绍,“皇甫琼”略加思索,果断的说道:“就依陈公所言,我这就带全军前往南郑。”
“但要赵公路上感染了风寒,不能继续赶路,所以必须留下随军仆役照顾赵公。”
陈调大喜道:“这是当然,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皇甫琼”微微怒道:“长途跋涉,士卒早已疲备不堪,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陈调笑道:“此地距南郑不过五十多里地,一日可到。南郑军营舒适,再让太守犒赏大军,岂不更好?”
“皇甫琼”心中鄙夷,不就是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招待吗?这些世家豪族真是无可救药了。
其实他这次错怪陈调了。
陈调乃是汉中第一豪侠,怎会吝啬财物?
他是怕大军进城,一旦士兵胡闹起来,城固兵力单薄无力维持秩序。
而南郑有官府和各家豪强的近四千武装,就不怕士兵骚乱了。
众人商议停当后各自安排,“皇甫琼”唤过一名军官略微吩咐了几句,那军官点头应承。
而陈调更是简单,连城都没回,直接对着曹贞喊了几句交代了一下就完事了。
滚滚的烟尘卷起,陈调领着大军南下南郑去了。
这时曹贞也已经下得城来,对着留下的军官施礼道:“还请安抚士兵,不要骚扰黎民,贞万分感激。”
那军官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下,笑道:“此乃分内之事,何劳吩咐。只是城里驻军都在何处,不要闹出什么事来惊扰了将军。”
曹贞想了一下道:“城内粮库附近多有空屋,不如将守军尽数带到那里安置,将军就请到县衙暂时安歇,可好?”
那军官笑道:“那我先带人守着城门,暂时隔开两家,以免冲突。”
曹贞点头称是,自去安排了。
那军官带人占据了北城门后,立刻将兵力展开,沿着城墙向前推进。
而城固守军皆已经得到命令,高兴的下了城墙回新军营休息,陈家家丁也回府去了。
这时北门外烟尘大起,数不清的氐人在远处冒了出来,不一会大军就从北门蜂拥而入,向着城里的各个要点推进。
这时曹贞刚刚把守军集合在粮仓附近,骤逢大变一时竟然手足无措。
这时士兵里一个大汉挺身而出道:“这次来的官军必然有诈,我等愿意保护使君杀出重围,前往南郑报信。”
但那为首的军候却是脸色煞白,支吾道:“敌人势大,为了满城黎庶的安危,还请使君不要轻举妄动。”
曹贞闻言更加犹豫,再加上紧张过度,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那士兵见状气的吐了口口水道:“两位如此懦弱畏敌,大事就坏在你们这样的人手里。”
那军候怒道:“班况,你一介罪人之后,敢这样对上官无礼,我要杀了你。”
那士兵不屑道:“你现在已经死到临头,还能做些什么?”
果然,这时队伍里数十人聚集到班况身边齐声道:“班大哥,我们大家都听你的,现在该怎么办?”
班况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想为朝廷效死,奈何遇到这些猪一样的官员,奈何?为今之计只有主动降了来人,方可保住大家的姓命。”
说完他又看了看那军候,不禁恶从胆边生。
想到这家伙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羞辱,又压制自己的功劳,害的自己始终没办法复兴家业。
适才又是这个窝囊废坏了军心,使得最后一丝逃走的机会也丧失了,他立刻下了决心。
他对着所有士兵道:“愿意跟着我搏一个荣华富贵的就跟着来,不敢来的也请不要妨碍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