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日平定凉州,我凉州人在朝中的实力就强上一分,对公子的大业就更多一分把握,并不是完全为了我自己,还望夫人明鉴。”
段宁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尽力而为吧。对了,公之长子风姿绰约,我妹妹也非丑陋之人,愿与公结下秦晋之好,如何?”
贾诩心里叫了一声苦,这段宁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奸猾了?脸上却喜不自胜的道:“固所愿,不敢请尔。只是听闻杜畿也对令妹有意…”
段宁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两个妹妹啊,既然贾公也不反对,那我这就飞书长安,将这件喜事告知于夫君,料无问题,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待到贾诩离去,段宁回到车内,本应在另一辆车上的王夫人却端坐在车内,说道:“这个老狐狸,一肚子坏水,你不要轻易相信他。”
“据我观察,大王这个人,是一个既重情义却又无情的人。”
“说他重情义,是因为他绝不会因为美色权势而抛弃家人亲朋。说他无情,是只要你挡在他心中大业的路上,他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只要让他时刻记得你的好,就够了,任何功劳都不能抵过你和他的患难之情,不要对任何军国大政发表和他相对的意见,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段宁点点头,因为在这一点上她的看法其实是和王夫人一致的。
只是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伤感,两人一时都沉默无语。
转头看着窗外渐渐浓厚的夜色,段宁突然觉得心好累、好痛,突然想起了夫君从未传世的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卷?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当初自己并没有觉得这首诗有何好,只是觉得比较凄美。
今日再吟诵这首诗才深深理解到这是一种多么痛彻心扉的感悟,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是啊,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都在岁月里改变了自己。
自己怨恨夫君的改变,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好像变了一个人?
自己明知道大妹对夫君有意,却执意将她嫁给了贾诩的儿子,不仅仅是为了拉拢贾诩,也是为了了断王夫人的勃勃野心,确保她只能支持自己一个人。
夫君可以再有别的女人,但是绝对不能是段家的人,除非自己死了。
但曾几何时自己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两个妹妹得到幸福,当初那个慈爱的姐姐如今何在?
想到这她不禁微微的自嘲了一下,段宁啊段宁,你也不过如此。
她又想到了远在武都的弟弟,心里也是充满了愧疚。
那么胆小的一个孩子,被迫与家人分离,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的人还老是防贼一样防着自己,怎么可能顺利的成长?
她又想到了段煨,这个以前她非常憎恨的老家伙,但是现在她却有点理解他的处境了。
当年段颎这颗擎天大树一倒,段煨的处境是多么艰难,而落井下石的人又会是多么的多,以前的自己是想象不到的。
当然了,段煨确实是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但是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并没有真正的害过自己啊。
自己就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这次不要再让自己失望了。
段宁在琢磨着段煨,而远在弘农的段煨此刻也正在思考着自己的出路。
随着白波大军全军覆没,李乐、韩暹也相继战死,秦州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
本就混乱的河东郡绝对难以抵挡明人即将到来的进攻,必然在不久之后就会落入到李归手里。
那么秦州范围内弘农就会成为唯一一个还没收归治下的郡,李归怎么会放过自己?
如果单从战略上来看弘农是一个割据自守的好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是这件事反过来看就是土地贫瘠,道路不畅,再加上人口稀少,弘农郡根本无力靠自己负担一支较大规模军队的生存。
更何况还有一个张白骑在和自己不断地捣乱呢?
要是周围没有强敌自己还能慢慢的休养生息,说不定还有可能觅得良机一跃而起过一把诸侯的瘾。
但是现在明人大军近在迟尺,而弘农又已经被划入了秦州,所谓自立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那么自己和河东联合起来可以自保吗?答案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河东郡实在是太乱了,就算是自己想要联合也根本找不到一个真正做主的人。
那么向外寻求援助可不可行呢?令人悲哀的是在四周勉强还能看看的势力只有南阳郡的李傕了。
李傕当初坐拥天下名城长安还斗不过明人,难道现在就指望得上了?
但是要是就此降服,段煨心里也是极为不甘心。
自己姓段,又是正儿八经的大汉朝宁辑将军,一旦投降,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任命为一个虚衔闲置起来。
你问为什么?因为李归那一共就三个将军:挂名的段远、老搭档毕舒和他自己。
自己虽然年过半百,但是还不想这样早就混吃等死。
但是要说干脆自己独立抵抗,也实在是强人所难。
历史上以弱胜强的战例不是没有,但那都有个最最重要的条件:敌方的统帅一定要真的够蠢或者自己的才能强到对方显得愚蠢。
自己打指挥能力可以超越李归这么多吗?段煨不觉得有丝毫的可能。
而且以弱胜强有得有个度啊,先不说现在双方战斗力的悬殊之大,但是段宁、段远姐弟的招牌就足以动摇自己核心部队的战斗意志了。
他们可以在自己的指挥下和其他人作战,哪怕是最强大的敌人,但是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和段氏姐弟作战的,因为他们大多数本都是段氏族人或者是段颎的老部下。
实际上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们还没跑到李归那里去已经算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战又不能战,降又不想降,饶是一生里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段煨此刻竟然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