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应声推门而出,李归等人一眼望去发现此人相貌平平,要不是一身道服,就只如一个普通的乡间村民一般,现在至少还像个不得意的江湖术士。
说实话,汉代用人还是很讲究相貌的,比如李归自己这张脸虽然在氐人眼里不讨喜,但在汉人那里还是很吃得开的,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所以看到荀攸原来是这般模样,尤其是再和一派仙风道骨的封衡站在一起,庞德、张辽等人都感到有些失望。
但是李归却丝毫没有失望的神色,他早已深知荀攸的才能,莫说他只是相貌平平,他就算是长得像一坨屎也没有任何问题。
在他们打量荀攸的同时,荀攸也在打量着他们,各人神色的细微变化一目了然。
他微微施礼道:“原来是李使君到了,攸一介乡间野人,何敢劳动大驾?”
李归笑道:“公达先生眼光真是犀利,却不知道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荀攸微笑答道:“普天之下,这般年轻却又能自然而然的生出俾睨天下的豪情,除了秦州的李使君还能有谁呢?”
李归心中一喜,不是为了荀攸的夸奖,而是因为他从荀攸对自己的态度上觉得有戏了。
不料荀攸接着道:“使君的来意不问可知,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使君就此回转,乡间陋舍,不足以接待,万望见谅。”
边上张辽勃然大怒,大声喝道:“竖儒竟然如此无礼,莫非以为我的刀不快吗?”
李归心里叫了一声苦,没想到张辽居然是这么一个暴脾气,这比戏台上的张飞翻脸还快啊!
他立刻喝道:“文远不得无礼,我此来只为和道兄探讨一下道术,别无他意,你若再敢喧哗,就先自己回长安去吧。”
边上庞德心中也是不愤,但是他追随李归日久,深知李归的性情,连忙将张辽拉出了门外。
李归对荀攸笑道:“我出身乡野,纵然是冰雪草地也可安卧,山岩树梢也可进食,更何况如此精致之雅居呢?”
封衡此时也笑道:“似乎我才是此间主人,公达你说是不是?”
荀攸苦笑了一下,将李归迎了进去。
三人坐定,荀攸一言不发,打定主意要沉默到底。
李归也不急着和他说话,而是和封衡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起来。
当谈到天下大势之时,封衡问道:“冀州袁绍新破公孙瓒与界桥,天下震动。现在袁术占据豫州,袁绍据冀州,袁遗据扬州,袁氏之强可谓极矣。”
李归答道:“若是袁氏能同心协力奉一人为主,则诚然是劲敌也。但是袁氏能同心协力吗?兄弟二人尚且不能相容,又如何能容天下的豪杰呢?”
“而且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问题。袁绍外宽而内忌,好谋而寡断,重名声而轻实干之士,终究难以成事。”
“袁术志大才疏,又不懂得体恤手下的难处,再加上奢华无度,在这样的乱世里岂是长久之计?”
封衡赞同道:“确实如此,那使君以为袁绍、袁术究竟谁最终能成为袁氏之主呢?”
李归笑道:“二十年后,这世间只怕再无袁氏此物了,又哪来的袁氏之主?”
封衡闻言也大笑,荀攸心里也颇以为然,世人多见袁氏之强,却不见袁氏的危险。
那些深知底细的世家大族大多远离袁氏,并不是单单因为妒忌,而是有原因的。
这时封衡又问道:“那使君以为现在天下究竟谁是可以与使君相匹敌的英雄呢?”
李归认真的想了想,说道:“现在可以与我相匹敌的人很多,强过我的人也有那么几个,但是我有把握一一将之击败,只因为他们各自都有难以克服的弱点。”
“南面的刘焉、刘表虽然都是宗室,又极有名望,占据的也都是富庶的大洲,但是却没有能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和乱世争雄的眼光,也不能制服辖下的豪族世家,不过两条守户犬而已。”
“而且他俩的年纪也不小了,子孙里又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北方的公孙瓒、公孙度二人有着了不起的赫赫武功,麾下兵强将勇,所向无敌。但是困守在北疆的冰天雪地,自身也是长于武略却不熟悉内政,资财粮草都十分缺乏。”
“更致命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容纳四海的心胸,又无招揽人才的决心和举措,自身痼疾也就积重难返,单论前景只怕还不如二刘。”
“幽州牧刘虞,翩翩君子、深得众心,有经天纬地的治国之才。但是拘泥于传统,不明白乱世争雄的残酷性,将来定然为宵小所害。”
“中原一带地大物博、人才辈出,只可惜诸侯也是最多,陶谦、张扬、张燕、张邈等人也都有着过人之处,但是想要参与到争霸天下的搏斗里还不够资格。”
“身处四战之地,灭顶之灾时刻将至犹不自知,参与混战参与的倒是很欢,付出那么多却几乎没有什么收获,最早灭亡的就是他们。”
“西方的韩遂、马腾,交游广阔,深得羌胡之心,麾下虎狼之师更是倔强难以制服。”
“但是他们本人眼光短浅、粗陋少文,又过于依赖血脉乡党,势力难以扩张,连在凉州都搞不定,何谈天下争雄?”
“其余地方上多是王朗、孔融之辈,除了会坐而论道之外一无所长,则连谈论的必要都没有了。那个不开眼的要是跟随了他们真的是瞎了眼。”
“所以要说最难缠的对手,还是二袁,毕竟他们家大业大,麾下可以说是谋臣如雨、猛将如云,难以迅速击败。”
顿了顿,李归拉长了声调道:“但是我认为当世最值得重视的对手却还不是二袁,而是新任兖州牧曹操曹孟德。”
此时的曹操虽然名气不小,但是能力却并不为世人所知,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他不过是袁绍手下一条走狗而已,与田楷、臧洪之流并无太大区别。
比如眼前的封衡就是其中一个,他对李归的这个判断很是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