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燃心头掠过一阵阵狐疑。
不知道是想喝东西了,还是觉得两个大活人站在人家店里什么都不买不太好看,白明朗问了曲荞一声,转头帮她跟柜台小哥点了一杯柠檬茶。
柜台小哥热情地下了单,顺口问了一句:“先生喝什么?”
白明朗想也没想回到:“清咖带走,谢谢。”
花架后面的海燃听到这一句不由得一愣。
白明朗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了?
还是清咖?
整个系统都知道白明朗在饮品方面从小就老成得跟街心公园下象棋的大爷似的 ,只偏爱茶水好吗!
说到这一点,倒是他老爸白队更贴近年轻人时尚新潮的口感,不但多少年一直喜欢喝咖啡,还从不抵触地愿意尝试新鲜口味。
什么榛子摩卡、低脂卡布、海盐拿铁……家里走马灯似的咖啡饮料都能开个小型展销会了!
有人笑话白队口味过于杂食且少女的时候,这人还会甩锅给老婆和养女,说什么是太太闺女爱喝,其实自己喝得比谁都开心!
就连海燃喝清咖的习惯,都是日积月累受到白队的……影……响……
“先生,您的清咖好了。”
轰!
柜台小哥一声轻声的提醒,落在海燃耳中却赫然发出惊雷一般的炸裂声,直接将她从回忆中生生拽了出来——
她是……怎、么、知、道——白明朗的口味的!
不止白明朗,刚刚有关他那个爱喝咖啡的老爸的回忆是怎么回事儿!
海燃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猛地收回目光,缩到花架后面。
白明朗像是有所触动一般,抬头望了一眼咖啡店深处几乎半空的区域,片刻转头叮嘱曲荞坐在窗前留意来车之后,拎着打包好的咖啡出去了。
躲在花架后面的海燃不受控地瑟瑟发抖中。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的话,她就会看到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好像失血过多一样。
与解封的个人剧情凶猛但短暂的涌入不同,这段悄无声息开始的回忆虽然没有那么强烈迅猛的攻势,却有着一时半会不会断流的架势。
海燃瞪大眼睛,硬是在暗沉的咖啡店中看到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笑呵呵地买了两杯咖啡,转头将其中一本送到自己面前的景象。
除了年龄之外,男人的容貌、神态甚至一颦一笑,就跟刚刚递柠檬茶给曲荞的白明朗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那道突兀地降临在心头的低沉音色也跟白明朗的低音炮有得一拼:
“早就告诉过你,非常时期别乱跑!就是不听!你就在这里等,马上会有人来接你回江宁!这次可别再给我玩失踪了啊!”
海燃圆睁的双眼分明感受到了几分酸涩,但她却生怕一眨眼睛面前的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以至于终于冲破了眼眶束缚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来时,海燃依然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暗沉的虚空。
海燃明明心里一片明镜似的知道自己闭着嘴,可耳边却迷幻地出现了一个略带撒娇的声音:
“我都多大了您还嫌我乱跑?不是您说的,时机合适的话允许我到现场收集第一手资料的吗?”
海燃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不用看脸,相信听过这个声音的人都知道刚刚说话的是谁。
毕竟除了配音演员之外,生活中还是很少有成年人说话的常态是萝莉音的。
男人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意外:“我什么时候说过?”
整张脸早已被泪水浸湿的海燃艰难地开口,轻轻的低语与脑海中喧嚣的萝莉音合二为一——
“怎么不认账了啊!不是您让林副队带我来掖幽的吗?他可以作证啊!”
哗啦一声,眼前的幻象碎成一片片锋利的镜像,飞速消失在海燃面前。
再次抬起头的海燃脸颊依然湿润,但眼神却深沉无比。
掖幽市,在现实生活中距离省会江宁市281.8公里,是除省会江宁之外省内的第二大城市,曾因鼎盛的煤炭交易而闻名全国。
显然这两座城市,就是这次剧本杀剧情对应的原型——叠云市就是掖幽市,而省会静湖市就是现实中的江宁市。
海燃的脑海中甚至还想起了一座建在湖边的长亭。
长亭入口的木质对联上清晰地刻写着:
湖静江宁远,掖云叠幽深。
在那块用同款隶书攥写着“忠镇亭”三个大字的牌匾下,一个高大的男人长身而立。
海燃清清楚楚地听到男人深沉的语调徐徐讲述着这里的历史:
“知道为什么这座亭子叫做‘忠镇亭’吗?是因为这座城市自古以来都是有忠贤良将坐镇着!”
低沉的嗓音在海燃的脑海中久久徘徊,在这深沉的背景声中过往的记忆就像一张1000块的群像拼图缓慢地复原起来。
虽然缺失的部分还不少,但处于正中央C位的人物已经有一个复原了相貌。
白瀚海。
原江宁市刑|警|队大队长。
白明朗父亲。
自己的养父。
5年前的某日,死于一场抓捕意外。
而造成这场意外的人……是她海燃。
海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肆意狂跳的心安定一些。
很明显,这段记忆并不是系统提供的被编纂过的东西,而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被蓄力已久的自己自发唤醒的。
这么说来,自己的所谓“失忆”,倒有可能更像是因为事发突然而试图逃避的后果。
只是海燃怎么都不能相信,以自己的性格脾气会干出这么怂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让他人有失,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找出凶手,然后自省自罚给大家一个交代吗?
借着所谓失忆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日子,还一晃就是5年?
这怎么可能是她海燃能干出的事儿来!
除非……
一道闪念划过海燃的脑海。
瞬间,海燃的瞳孔猛地搜索了一下。
除非,这5年,自己也处在一个身不由己的状态而不自知,比如……
植物人。
海燃紧握咖啡杯的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以至于一口没喝的清咖都漾出来好些,在白色的咖啡杯上蔓延出一片不成形的黑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