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客户的存贷款信息。”
北原苍介身旁的两女低呼了一声。
这可是支行最核心的机密资料，若是泄露出去，支行的业务将会流失大半，如果这些客户因此要走法律程序起诉他们，东产将面临一笔巨额赔偿，还要被坏名声！
银行和其他会社不同，那些视频、游戏、购物网站等让客户注册时输入手机号获取验证码，转头就会将客户的信息出卖给那些乱七八糟的营销会社，甚至前世在华国，大学也会将学生在学校通用的校园号码批量贩卖给其他人，以至于北原苍介毕业多年，还能时常收到各种卖房的推销电话。
可无论是什么国家的银行，都会非常注重客户的隐私保护，但凡涉及客户私人信息，都需要严格保密，没有客户许可，绝不对外公开。
这也是它和那些动不动就爆破通讯录的暗金会社的区别之一。
这一次突击检查，伊藤万三郎显然是有预谋的针对小林杏子，先是中曾牧被爆出伪造存款证明，然后又是她“私藏”含有大量重要客户信息的软盘，事件性质极其恶劣，即便“恶行”还没实施，小林杏子也逃不过流放的命运。
还真够歹毒的啊！
“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抱歉，北原行长，如果知道里面是这种内容，我应该当时就站出来揭发他们！”坂本太郎鞠躬道歉。
北原苍介摆了摆手，明白他有自己的难处。
支行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有恃无恐，很多人还要仰仗这份工作吃饭，养家糊口，就像那些女职员，被侵犯后选择忍气吞声，也是因为不得不这样。
成年人的生活啊，就是这么无可奈何。
但不管生活如何压迫你，社会如何毒打你，做人，必须要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正独行，不和任何人相关联，或者各种反复横跳，唯利是图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要不是那天他随意帮坂本太郎解了围，今天就不会这么轻松化解伊藤万三郎的阴谋。
这也是北原苍介一直在教藤原纪香的东西。
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先告辞了。”坂本太郎鞠躬退出行长办公室。
“现在该怎么办呀？”藤原纪香皱眉，“这个软盘就算拿出去，也不能证明是他们调查组的东西。”
“他们敢这么来，就代表做好了准备，一会儿你们把林原响给我叫过来，以他为突破口。现在我们先来讨论下更重要的事情。”
北原苍介让她们坐到自己对面，声音低沉而严肃。
他取出笔和纸，一边写写画画，一边说着事情来龙去脉。
从和伊藤万三郎的矛盾开始，到大淀建设杀人嫁祸，还有滨中太郎的产业链，那七处房产，以及那晚在玫瑰居酒屋，许永中说的财团大动作。
北原苍介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全盘托出，他没说月光庄的事情，没有说自己和滨中太郎的交易，也没有讲任何自己未来的具体规划。
毕竟她们还没彻底变成自己的女人。
今天的事情也在给北原苍介提个醒，树大招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是该好好区分约束下手里的人了。
他不能将所有底牌暴露给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这对自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让她们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即便只是这些东西，都听得藤原纪香脸色惨白，小拳头捏得紧紧，却无处安放。
稍微成熟一些的樱井冴子抿嘴不语，原来在更上层的社会，人和人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或者说，他们没把自己圈子之外的人当成人看。
两人齐刷刷看向北原苍介，说起来，他也算那个圈子的人，忽然有一刻，藤原纪香特别害怕北原苍介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
那时候，自己还会继续喜欢他么？
不，不会的，他才不是那种人呢！
藤原纪香甩了甩头，帮北原苍介一起捋清事情头绪。
“从行长给的信息看，大淀建设类似升级版的山田组，许永中的极道人脉很广，但地位来说，应该完全无法和伊藤万三郎比。”樱井冴子慧眼如炬，很快就觉察到了北原苍介最疑惑的点，“滨中太郎是滨中太男的儿子，他父亲是住友商事的常务，消息渠道也很广，他认可的事情，大概率是真的。许永中说三和、住友为了豪赌而以朱莉安娜东京为引，继续拱起房市泡沫，借此吸收资金投入海湾战争，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当初土地总量限制政策出台，受到波及的是所有财团，六大财团联手打压政府和日银，不久前还有大批官员下台了，此时他们偃旗息鼓，说明在短期利益上达成了一致。”
北原苍介顿了顿，喝了口麦茶，
“同为财团的三菱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阴谋，朱莉安娜东京就是另一个虚幻的泡沫，房市必然会崩塌。此时财团要做的事情就是以朱莉安娜东京为噱头吸引底层投资者参与，将手里的房产全部抛出，让民众接盘，而作为各个财团核心会社的银行，绝不可能参与其中啊。”
虽说从结果看，是自家银行借钱给民众，他们投入到泡沫里，然后财团拿钱赌命，最后这笔钱一来一去，变成民众的负债，民众则拿着极度贬值的房子不知所措，为财团的行为奉上自己的一生。
财团没什么亏的，他们拿去赌的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可泡沫破裂是必然的，后面的结果......
等等，不对。
“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呀。”藤原纪香歪着脑袋，将北原苍介心中所想的这一套逻辑复述了一遍。
用民众的钱去赌命，赢了是自己赚，输了由他们承受，不管海湾战争结局如何，一结束，就是房市一泻千里的开端，民众反正是死定了。
她觉得这种做法太可恶，太恶毒，却非常符合财团和政府的手腕。
这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么一想，伊藤万三郎他们急着放开贷款限制，也很能理解。
樱井冴子也是点头赞同：“我也觉得银行会参与其中很正常呢。”
洞悉了这个天大的阴谋，让她后背发凉，财团和政府收割的可是中产阶级和社会精英！
那些没有能力的底层民众反而不会有太大影响，他们没能力投资进去，最大的波及就是无辜遭罪，等后面出事，他们会没有工作，会举步维艰，会承受无妄之灾。
而被卷进去的那些中层投资者，中产阶级家庭，社会精英们，就真的完蛋了。
这感觉就像是养韭菜，等到成熟的时刻，开始收割，只要你不是农夫，而是韭菜，再高再壮，也只是一镰刀的事情！
除非你能脱离韭菜行列！
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么？
樱井冴子偷偷看北原苍介。
割韭菜其实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问题就是这一次，镰刀挥得太用力了！
下面的韭菜苗也跟着完蛋。
而且最后肥了的是地主，而不是农夫。
北原苍介摇头，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疑惑点：“董事会这么做确实没问题。”
就和之前预估股市泡沫影响不大一样。
北原苍介是站在先知先觉的角度分析，因此没考虑他们的看法。
在他们的角度上看，这一波还是会赚的，所以值得赌。
谁也不会想到，房市泡沫炸了后，随之而来的会是金融系统的崩塌！
这样的恶果，大概率和这一次的赌命有关。
前世泡沫破裂后，日本各个金融机构爆出无数丑闻，大量资金不翼而飞，至今不知去向。
许多人解释为是金融犯罪，他们将钱拿去投资房市股市亏本了。
可是，就像中曾牧做的那样，这样的普通职员，也就一两千万円的挪用，还得承担随时被发现的风险，除非是集体金融犯罪，就像之前日本兴业银行那些金融精英们，可金额也不大，而且在东产非常不可行。
日本兴业银行的职员能这么肆无忌惮挪用资金，是因为他们是长期信用银行，针对的是大型会社长期融资，每一笔业务，基本都是会社为了经营而签下的长期合同，五年起步。
那些存款也是一样，基本放着不动。
可东产的资金流动很快，干这个，最多一个月，就会被发现。
北原苍介的判断是大笔资金最后的去向必然是一个前世一般人不清楚的项目。
原来是它，朱莉安娜东京。
那么是谁，挪用了那么多银行资金呢？
“关键是，伊藤万三郎真的清楚这个项目的真实情况么？”北原苍介低声说道。
三人全部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靠北原苍介自己去找。
两女离开后，林原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低着头不敢靠近北原苍介。
北原苍介却是热情的揽过他的肩膀：“林原主任，不用害怕，我不会流放你的。”
“啊，多多谢......”
“我会直接送你去坐牢！如果不想被送进监狱毁掉一生的话，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
北原苍介将已经修改好的软盘轻轻塞进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