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内战的结束与开始一样,都很突然,也都令世界感到惊讶。
这场战争只进行了一周就结束了,地面战斗更是仅仅只进行了两天。
人们对东M国的三个高级领导人忽然改变政治立场,飞到中国,并迅速结束了战争的行为十分不解,一时众说纷纭。
当然,更多的关注是东M国岛内的战后重建问题,很多国家都想分一杯羹。
中国成为M国战后重建的主导国,战争结束后半个月,中国的工程队就进入东M地区,修复被炸毁的输油管道,中央电视台立刻予以了报导。能源部副部长接受了采访,保证在一个月内恢复自输油管道供油,届时,中国各国涨幅持续攀升的油价将大幅下降。
受这一行动的影响,中国居高不下的通胀指数迅速回落,物价也全面下跌,十五亿人民直接受惠,尤其是低收入人群都松了口气,生活不再那么艰难,孩子入学,老人住院,都不再那么捉襟见肘,生活品质得到明显改善。
同时,股市全面飘红,交易活跃,跌到谷底的房价迅速上扬,此前相对停滞的经济开始进入新一轮的高增长期。
这段时间里,英奇也和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日夜忙碌,简直是一刻不停。他只能尽量抽空打个电话给戴犀,询问英翔的情况。
国安部特别医疗处的专家们已经到达普洱,对英翔的脸部进行了还原处理,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他们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的状况比以前更糟。他们的建议也比以前更加急迫,英翔必须立刻停止工作,长期休养。
英翔这段时间总是很疲惫,似乎一直没缓过来,状态恢复得很慢,精神很差,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沉睡,醒来后也很少说话。
戴犀对他的身体和心理状况都感到很忧虑,什么都不让他做,只叫他休息。
实际上,英翔的任务已全部完成,除了写工作报告外,也没别的事了。至于工作报告,也不必忙在一时,苏秦已经向英奇详细描述了英翔的工作,对他的表现高度赞扬。
同时,苏秦也很关切地提到了英翔的身体情况。他不解地问英奇:“为什么会派他来呢?像他这样的身体状况,我认为是不应该工作的。”
英奇平静地说:“因为陆基对他很熟悉,别人代替不了,没办法,只能派他去。”
苏秦还是很好奇:“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我们不想让你分心。”英奇微笑。“我们根本没打算派他来完成这个任务。真正接受了训练,被派过去保护你的人,是那个詹姆斯?李。”
“是啊,我也一直以为是他。”苏秦也笑。“不过最后怎么又换人了?”
英奇温和地解释:“我们又制定了尖兵计划,就必然要调整原来的行动方案。而且,我们认为冯祁已经注意到了詹姆斯,所以要他立刻离开,以免危及你的安全和我们的尖兵行动。”
苏秦慨叹:“直到詹姆斯临走,告诉了我楚寒秋的真实身份,我才知道。如果早告诉我,他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其实我们一直想把他撤出来。不过,你那里的意外情况不断发生,他实在走不了,只得硬顶着。最后我们也没办法,种种情况都说明,他无论如何是走不了的,也就只好让他代替詹姆斯,全力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英奇仍然微笑着。“受点罪算不了什么,他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去执行任务的。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不惜自己的生命,随时准备牺牲。”
苏秦轻叹:“为了我和我的家人,他们牺牲得太多了。”
“苏兄,你居功至伟。是你一直以来忍辱负重,我们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比起你做出的牺牲和贡献,楚寒秋他们都不算什么。”英奇温和地道。“本来,我们是不想打仗的,我们想让你在四年后顺理成章地当上总统,然后调整东M国的整个内阁,逐渐转变政治立场,实现和平统一,就像当年的东西德国。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终于还是免不了一战。不过,即使是打了这场战争,我们的行动也避免了千百万人死于战火。其实,现在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也不能这样说,他们的付出跟我是一样的。”苏秦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样的温文儒雅,不骄不躁。“唉,我确实很喜欢楚寒秋那孩子。他实在是太出色了,我从所未见,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可不可以见见他?”一提楚寒秋,他就忍不住击节称赞。
英奇笑道:“你啊,有那么多工作等着你去做。楚寒秋的工作做得好,那是他的职责。而且,以他的工作性质,如果身份曝了光,他就得退休了。”
苏秦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天后,苏秦飞往北京。根据工作需要,他的真实身份仍然无人提起,但不适宜再在M国工作,这对他非常危险。很快,他便退出M国政坛,举家移民中国,并将新世纪集团总部迁往北京。
英奇在回北京之前,硬挤出一点时间,在黄昏时分赶到了普洱郊外。这段日子,英翔一直呆在这里休息。
他进去的时候,英翔一个人正在吃晚饭。看见父亲进来,他立刻放下碗,站起身来。
英奇打量着已有两年多没见过面的儿子。英翔更加消瘦,脸色也更苍白,眼神更加沉郁,性情也更加冷淡。看着他,英奇只觉得有股异样的感觉哽在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英翔一直沉默着,也不发一言。
过了好一会儿,英奇才平静下来,温和地说:“我们一起吃吧。”
英翔点了点头,出去到厨房拿了副碗筷过来,盛好饭,放到他面前。
父子二人都坐下来,默默地吃着。
桌上只有两个菜,白灼生菜和清炒菜心,做得极素净,简直称得上淡而无味,仿佛连一点油星都没有,英奇却吃得津津有味。他和英翔一样,也吃得很慢。直到吃完,英翔把碗筷和菜碟都收拾到厨房去洗干净,然后再回来,他们都没有讲话。
英翔似乎知道父亲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英奇轻声说:“小翔,你退休吧。”
英翔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英奇的声音很轻柔,看着儿子的眼神很专注,充满了关切和歉意。他说:“国家要正式给你授勋,以表彰你的杰出贡献。”
“正式授勋就不必了。”英翔淡淡地说。“我可以退休,但不想露面,永远都不想。”
英奇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恐惧。他此刻已然明白,一旦他允许英翔正式退休,这个儿子便会永远消失,绝不会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此时此刻,这位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中国情报界“教父”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他是绝不肯放弃这个儿子的。
良久,他才说:“戴犀不同意你退休,他推荐你接任他的职务。他要升任副部长了。”
英翔想了一下:“我觉得让罗汉担任这个职务最合适,我不行。”
英奇同意他的说法。英翔现在根本连话都不想多说,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确实不适合担任领导职务。不过,他们至少设法避开了退休的话题。
想了想,英奇问他:“远望受了重伤,你知道吗?”
英翔有些惊诧:“他怎么了?”
“你们起飞的时候,向他们发射了一枚*。远望为了救他的队员,整条右臂被炸碎了。”英奇的声音很镇定,不疾不徐。“他已经被送回北京接受治疗。”
英翔想起了琅昆在他起飞突然发射的那枚*,不由得咬了咬牙。
英奇温和地说:“你可以回北京了。去看看他吧。”
英翔点了点头。
英奇略微迟犹豫一下,又轻声说:“你桂阿姨生了个儿子,叫英飞。你回家去看看你弟弟好吗?”
英翔的眼光变得柔和下来,朝父亲又点了点头。在这一刹那,他想起已经过去很久的那个夜里,他曾经听到的那阵婴儿啼声……
英奇不得不离开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等着他去做。
英翔在第二天便搭乘普通的民航客机从普洱回到北京。他从机场直奔陆军总医院,手上还提着黑色旅行袋。
这里的外科病房躺满伤员。他向护士礼貌地询问后,很快便找到了黎远望。
江离也在这里,守在病床边。黎远望的右肩用绷带扎得紧紧的,神志很清醒,似乎正在讲笑话逗她。两人脸上都是笑。
看见英翔,黎远望眼前一亮:“啊哈,你可回来了,最近到哪里快活去了?”
英翔微笑着说:“到马尔代夫潜水去了,那地方可真漂亮。”
黎远望笑嘻嘻地怪叫:“你倒是逍遥自在啊。”
江离看着英翔的眼神却颇为不屑。虽然此人是丈夫好友,但她真是越看他越不顺眼,终于忍不住说:“有很多动物,在灾难来临之前,都会事先察觉,并迅速撤离。你的动物性也蛮强的嘛,嗅觉挺灵敏的。要打仗了便抢先跑掉,等和平了再回来享受生活,多好?哪像黎上校这个蠢货,只会往炮口上撞。”
黎远望对着英翔做了个鬼脸,哈哈笑道:“听江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不过,我没听明白,你和我到底是谁更聪明一点?”
“能够趋吉避凶,也是要点本事的。”英翔面不改色,微笑着对江离说。“江主编,最近还好吗?”
江离见他不气不恼,也不便穷追猛打,只得笑道:“挺好的。对了,我们的婚礼你怎么没来?”
英翔赶紧向她道歉:“就在你们婚礼的前一天,我临时出差去了,没来得及赶回来,真对不起。”
“没事,没事。”江离洒脱地摆摆手。“人不来也没关系,你送的礼物可太棒了。这人差点就要天天搂着那模型睡觉了。”
黎远望哈哈大笑,英翔也笑。
江离起身说:“你们聊吧,我到社里去一趟,处理点工作,晚上再来。”
等她走后,英翔坐下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黎远望毫无沮丧之色,反而很起劲:“医生说要给我装一个精巧的机械手臂,我还可以自己定制功能。他们说会由世界著名的电子生物医学专家左旋来替我做手术,给我装一个电子芯片,直接与肩头的神经相联接,以后活动起来,跟真胳膊的感觉完全一样,性能可比真胳膊强多了。”
英翔听着,笑了起来。
黎远望兴味盎然:“刚才我跟江离说了,她取笑我,说我将来就是铁臂阿童木。”
英翔的笑意更浓了。
黎远望忽然笑容一敛,郑重地看着他:“小翔,那天我受伤倒下的时候,觉得有件事实在很遗憾。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英翔摇了摇头。
黎远望神情诡秘地说:“我还没跟你交过手呢。”
英翔微笑起来,又摇了摇头。
黎远望撒起赖来:“不行,等我的伤好了,咱们非得认认真真地打一架不可,看我们俩谁厉害。”
英翔只是笑。现在看上去,他就像是个单薄羸弱的大学生,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哼,一定得打。”黎远望打定主意。“反正我一逮着机会就缠住你,看你有什么办法。嘿,非和你比试一番不可。你的组员居然说,你只要一出手,我就死定了。我可不服气。”
英翔一直笑着,看着这个总能令他心中感到温暖的好朋友。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问:“你真想知道,我若出手,你会不会死?”
黎远望精神奕奕地说:“是啊,好奇极了。”
英翔静静地坐着,一动也没动,对他说:“那也不用非得打一架。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你看好了。”
黎远望立刻专注地看着他。
然而,他还没有看清英翔有什么动作,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便紧紧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从锋刃上传出的寒气一丝一丝地沁进他的咽喉。他登时愣在那里。
英翔笑吟吟地收回了刀。
黎远望仍然没有看见他有什么明显的动作,那刀已经不见了。他心服口服,喃喃地说:“这简直像变魔术嘛,没道理。”
英翔安慰他:“我们工作的性质不一样,接受的训练也不一样。这一招我练了十年,当然要比你强一点。其实,我只能搞搞偷袭,要真的面对面强攻,我不一定比你行。所以,我们俩不具可比性。”
“这话说得有理。”黎远望笑着连连点头,已经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
“现在你没什么遗憾了吧?”英翔问他。
“有啊。”黎远望做了个鬼脸。“身手永远比不过你,岂不是大大的遗憾?”
英翔微微一笑:“等你装上铁臂,一定会超过我。那时候如果你再嚷嚷要跟我打一架,全世界都会说你欺负我。”
“这倒是。”黎远望咂了咂嘴,神往地看着空中,想了半天。“到时候,真可以说铁拳一挥,就取了谁的狗命,嘿,那可没人敢说我在吹牛了。”
英翔看着他那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
他们聊了很久,英翔过去两年间说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半天说的话多。两人冰释前嫌,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秘密,也互相救过对方的命,过去的友情更上一层楼,也更加亲密无间。
很快,一切都尘埃落定。
东西M国重新统一,成为一个新国家,并且仍然实施君主立宪,不设总统,只由总理组阁,领导国家。在人民的欢呼声中,国王回到了东都的王宫。
不久,M国举行人民议会的选举。
冯穆元与原西M国总理达成共识,联合组阁。
冯祁辞去公职,携妻女远赴欧洲,在德国大众汽车集团担任工程师。
琅昆成为M国的国防部长,其子琅雄不久与苏娅在北京结了婚。
婚礼非常热闹,许多政界高官和商界富豪都亲临祝贺,周汉基和韩笠也送了贺礼。
刚刚养好伤,空着一只袖管的黎远望跟着黎盛也出现在婚礼现场,苏秦一见便大吃一惊:“黎兄,他是你儿子?”
黎盛笑嘻嘻地点头:“是啊。”
“好一个将门虎子。”苏秦赞叹。“黎兄,我真佩服你,居然舍得把儿子派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黎盛豪气干云地说:“是战士就得上战场,不然何必穿军装?”
黎远望是飞行员出身,与苏秦客气了几句便去找到新郎官,很感兴趣地向他讨教如何驾驶幻影2050战斗机。两个同龄人大谈特谈,十分投缘。
英翔却始终没有出现在苏家人的面前。
婚后,琅雄选择退役,进入苏氏的新世纪集团担任受薪董事,并出任M国新太阳集团总裁。根据M国宪法,苏娅与琅雄结婚后,便自动获得M国的国籍。苏娅决定跟随琅雄回国。苏秦尊重女儿的选择,没有异议。
M国的战后重建使新世纪集团趁势发展,又上了一个新台阶,琅雄很快就在商界初露峥嵘。
苏娅则决定仍然进入政界。她参加了议员竞选并获得成功,成为M国最年轻的女议员。有媒体评论,由于她父亲苏秦和公公琅昆的关系,再加上她的年龄、学识和受教育的背景,她在政界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这一切变化都与英翔无关了,他结束了行动后的工作程序后,便回家去看弟弟。
英飞只是个小小的婴儿,刚刚两岁。英翔小心地抱了抱他,那软软的热乎乎的身体让英翔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喜欢长时间地凝视这个幼小的弟弟,脸上满是柔和的神情。
英飞是个不爱哭的孩子,也总是睁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哥哥。
兄弟俩都不出声,却好似懂得彼此心里的意思。
桂妙然很惊喜。
没想到这个孩子不仅让英奇快乐,还让英翔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