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金海岸大酒店的恐怖事件轰动一时。
很快便证实,被俘的*确系前特种部队队员。于是,这些被强制退役的特种兵的生活状况受到了极大关注。媒体的调查表明,他们退役后,有相当一部分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生活艰难,不得不铤而走险,一些人不得不加入黑社会,参与走私、贩毒、抢劫、杀人,有的则远赴海外去当雇佣军,为恐怖组织效力。
事情一被披露,顿时引起广泛关注,人人震惊不已。
人民议会通过的军队精减案受到严厉置疑,因为投赞成票的议员绝大多数来自反对党,因而给自由党造成口实,迅速反戈一击。
议员的选举也进入了最后的关键阶段,东M国政坛非常热闹。在这种热闹中,冯祁秘密地派章静兰赴印度尼西亚,调查楚寒秋家族的详细情况。
腊月二十八,全球所有的华人世界都是喜气洋洋,购买力空前旺盛,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在东M国国安局总部,章静兰刚从印度尼西亚返回,冯祁便急不可待地召她到办公室听取详情。
章静兰拿出了一大叠大幅照片和文字资料,边说边递给冯祁看。
“这个家族在印尼的历史非常悠久,至少有两百年了。家族中曾经出过拿督夫人,在当地是望族。整个家族现在大约有六十多人,大部分都在当地生活,有些年轻人分别在香港、欧洲和北美上学或工作。所有人的职业都很正当,没什么疑点。”她递过去几张照片。“这个人就是楚寒秋的父亲陈雅文。他是小学校长,在当地德高望重,很受尊敬。据当地人说,他有过三个孩子,长子陈书林在四岁时夭折,现在有一子一女。”她又递过去在不同场合拍摄的两个年轻人的几张照片。“这两个孩子都在英国上学,儿子陈书海在伦敦大学学经济,女儿陈书香自牛津大学法律系毕业。两人成绩平平,目前都没有工作。陈书海喜欢赛车,去年参加过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陈书香则长年周游列国,喜欢水上运动,曾参加过从澳洲到美国的帆船比赛。”
冯祁边听边看着照片和资料。照片上的老人清癯儒雅,那两个年轻人则笑得很张扬。三个人与楚寒秋的脸形体貌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没他那么苍白瘦削,可以看出,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血缘关系。
章静兰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楚寒秋的经纪人,其实是他母亲的姑妈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姨。”
冯祁看着那个充满世俗气息的平庸而尖刻的中年女子,耸了耸肩,笑道:“看来果然是家族企业。”
章静兰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他:“我们在当地进行了多方了解,包括政府、税务局、警方等等,这个家族确实没有任何污点,历代都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是传统的华人家庭,对子女要求严格,家教很好。偶尔有些年轻人生活比较奢侈,性格有点张扬,有些不切实际的爱好,却并不过分,也都没有不良嗜好。这个家族中从来没有人吸毒,没有人赌博,没有人参与犯罪,也不去色情场所。在感情方面,家长们的要求也很传统,年轻人的婚姻基本都要征求家长的意见,婚后也没有离婚的事情发生。他们的家族中有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老,这些长辈们的意见很重要。遇到重大问题,家族便会开会,由这些长老们集体做出决定,而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会服从这个决定。所以,他们家族中的各个家庭和个人之间几乎从不发生争执。”
冯祁听着,悠然神往,喃喃地说:“简直像是个乌托邦,世外桃源。”
章静兰又递上几页英文资料:“他们家族也经营一些橡胶园,有几家贸易公司。不过,总的来说,他们对做生意兴趣不大,反而喜欢田园生活,与世无争。数代以来,他们的财富一直不少,人人都丰衣足食,过得很宽裕。人们虽然有些奇怪,但都认为是他们祖上留下的产业。据我们了解,他们家族曾经有过庞大的基金来支持家族中所有人的生活,这笔基金是委托著名的加拿大伊普森投资公司管理的。伊普森公司是家老牌的投资基金公司,一直经营有方,信誉卓著,所以这个家族中的人都生活无忧。后来,在2041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他们也没能幸免。伊普森公司破产倒闭,他们家族的基金也全军覆没,由此还牵连到家族中的橡胶园和贸易公司相继被出售和倒闭。那两年,他们与全世界被这场金融风暴波及的人一样,生活很艰难,只能苦苦维持。不过,只是短短的几年,他们就恢复了元气,其资金来源十分神秘,令人捉摸不透。这件事让当地人觉得很奇怪,也很佩服这个家族的能力。当地警方和税务部门曾经介入调查过,不过从没发现他们有犯罪的迹象,因此不敢断言他们的资金来源不正当。”
“2041年?”冯祁思忖着。“那不就是楚寒秋从加州伯克莱毕业的第二年?”
“对。”章静兰点头。“根据这些资料,我判断,大概就是因为这场金融风暴危及了他的整个家族,迫使他不得不重操旧业。就算他不愿意,整个家族的压力也是他无法抗拒的。所以,他那种沉默寡言和冷漠厌世的性格也就可以理解了。”
“是啊。本来他可以做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律师的,结果却又得重新去做不能见天日的职业杀手,这确实有点让人受不了。”冯祁沉思着,对她的看法表示赞同。“对了,陆基曾在那一年救过他,那时候他受了重伤。”
章静兰点头:“我推测,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大学期间没有坚持训练,所以才会在重出江湖时失手。”
“嗯,我也这么想。”冯祁同意她的分析。“这些日子里,我们也向一些目击者了解过发生在十一年前的那件事,看情形确实没有问题。当时,如果不是陆基碰巧救了他,他那时候就死定了。从种种迹象来看,我认为他不会是外国间谍或者*。”
“对,我也认为不可能。”章静兰平静地表示赞同。“他的做法根本不符合我们这行的规矩或惯例,也不符合逻辑。况且,他如果真有什么别的图谋,那最大的企图也无非是刺杀总统或者副总统,可是恰恰相反,他却奋不顾身地屡次救人。如果再有什么怀疑,我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有什么图谋。我的意见是,他纯粹就是为了赚钱,以奉养他的整个家族。”
冯祁点了点头:“看来是这样。嗯,那我就放心了。”
章静兰看着他:“局长,你想让他加入‘护首计划’?”
“是啊。总统对他非常赏识,一直要求我招募他,主要是承担‘护首计划’的核心人物。一旦战争爆发,中国军队如果仿效美国搞什么‘斩首行动’,总统希望让楚寒秋贴身保护他。我也仔细想过了,外围仍然按照我们现在的计划,这没问题,如果真的情况紧急,需要护着总统杀出重围,驾机飞往海外,楚寒秋是个很好的人选。看过他这次的表现后,我对他很有信心。我看,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即使其他的卫队都遭遇不测,只剩下楚寒秋一个人,他也有能力把我父亲护送出去。”看得出来,冯祁对楚寒秋已十分欣赏,这段时间开展的例行调查也只是以防万一。
章静兰笑着点头:“总统的意见当然是最好的,局长的安排也非常妥帖,我完全赞成。不过,他会愿意加入吗?”
冯祁感到没把握:“我前两天对他提过,看上去他不是很愿意,不过没有当面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章静兰哦了一声,问道:“那,副总统知道这事吗?”
“知道,他没意见,关键是看楚寒秋的意思。他逼过楚寒秋一次,这次也就不便再逼他了。”冯祁很理解苏秦的顾虑。“不过,他答应帮忙劝说。”
章静兰想了想,忽然说:“哎,冯局长,其实现在想起来,自从楚寒秋来到这里以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我们有利的,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事还直接扭转了我们的不利局面。”
冯祁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应该再怀疑他了。”
章静兰笑着说:“说句迷信的话,也许他是上天送来的一员福将,有意要助总统成功。”
冯祁愉快地笑起来:“这样说倒也很有意思,看来我母亲要去庙里还神了。”
章静兰也笑着随声附和。
冯祁将她带来的资料都收好,放在一边。沉吟了一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我们那边的人说潜伏在我们政府高层的人代号叫‘信天翁’,地位十分重要。他提供的情报只有那边高层的两、三个人才能接触到。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你要加快工作进度,想办法找出这个人来。”
章静兰立刻说:“是,局长。”
一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了,东M国由于华人众多,而且很多都是富商或高官,其家人更是各行各业的消费主力,因此,各商家都针对中国年推出了种种促销政策。
西M国也一样。
虽然两国划江而江,敌对状态严重,现在却都同样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
虽然中东局势仍然紧张,巴以之间战火纷飞,俄罗斯与北约互相指责,美国与伊拉克似乎就快要打起来,可全世界的华人现在都不会注意这些事情,他们都在陆续踏上归途,纷纷赶回去与家人团聚。
各地的旅行社大肆招徕生意,世界各国都努力宣传自己的旅游资源,以吸引经济实力强劲的华人前往旅行消费。谁都知道中国人喜欢走到哪儿买到哪儿,消费力十分可观。
这时,苏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佣仆们都收到了不菲的红包,做事更加卖力。外面担任守卫的特勤人员也都领到了苏秦发放的额外奖金,其数额令他们喜出望外。
楚寒秋则一直远远地在后花园里坐着,神情淡然。
去年春节他也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都不去打扰他。
等到吃团年饭时,苏府就更加热闹了。
按惯例,苏秦一家四口坐一桌,他们又把不当值的特勤人员也叫了来,在一边另外坐了一桌。
苏秦很客气地感谢那些特勤人员。几杯酒下去,这些人的情绪也都放松了。
楚寒秋不肯像去年那样坐在苏秦和家人坐着的那一桌,而是与特勤人员坐在了一起。这些人借酒上脸,闹嚷嚷地起哄,一定要逼他喝酒。
“秋哥,你今天要是不喝一杯,那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对,秋哥,我们一向佩服你,你今天也赏个脸。”
“秋哥,酒也是水,还不都一样?”
“秋哥,今年是大年三十,你放松放松,喝了酒就去睡觉,有我们值勤呢。”
“对啊,秋哥,要是喝醉了,我搀你上楼。”
“我背你。”
“秋哥,我们这么多兄弟的面子你不能不给吧?”
“秋哥,来来来,就这一杯,行不行?就一杯……”
那些年轻人都围在他身边,笑容可掬地将装满白酒的杯子全都伸到他的面前。楚寒秋看着眼前的酒,呆着脸,一直不肯接。
苏秦笑着看了一会儿,想上去劝解。殷美娟暗暗拉了他一把,轻声说:“孩子们的事,你别管。他们也辛苦一年了,今天就让他们放松一下吧。只是喝一杯酒,顶多是醉了,不会有事的。”苏秦想了想,认为喝一杯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坐着没动。
苏娅和苏偌好奇地看着他们,都想看看楚寒秋喝酒的样子。
楚寒秋试着解释:“我对酒精严重过敏,真的不能喝。”
人人都不依,看那架势,只差逮住他强灌了。
“秋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他们起哄着。
楚寒秋犹豫了很久,终于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跟他们把关系搞僵,便接过杯子,跟他们一一碰杯:“好吧,这一杯酒,我敬你们。”
众人欢呼,纷纷一饮而尽。楚寒秋也将杯中的酒干了。
人们这才落座,气氛更加热烈。
楚寒秋放下酒杯,立刻有人提起酒瓶替他斟满,大大咧咧地说:“秋哥,喝了酒,就是亲兄弟。我们今天不醉无归。”
众人立刻叫好。
楚寒秋静静地坐着。
他们喝的酒是极烈的本地烧酒,就像一把火,猛烈地烧向他的全身,然而,他并没有感到暖意,反而开始发寒。那股寒意一直从骨头缝里冷出来,似乎有人正在猛烈吸食着他的骨髓。
他没吭声,脸色却迅速白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