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大队回归流华,山门正殿处早便洋溢着一片热烈的红,一众人全都翘首等在那里,声势比白曦寒八百大寿的时候还要再大上几分。何况而今这尊大佛也亲自在此候着,满面带笑,实可谓为一大奇景。
第二大奇景,是新郎官肩头那明显破损的一个大洞。
南宫陌玉瞅个空隙,飞快地找个地方去换衣物。
南宫夫人自然是最为在意自己的儿子的,头一个发现了这异常。
她问南宫霏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霏羽开始还拧着眉毛不愿意说,后来被逼无奈,也只能半吞半吐将实情讲了出来。
但南宫夫人关心的,却非是楚冰尘如何拦住南宫陌玉,两个人打了多久,那一记又刺了多深。而是……
“沙华没去阻止他们?”
“……没有。”
“那她做了什么?”
“……”
“看着,对不对?”
“……”
“笑嘻嘻地看着,对不对?”
“……”
“两个人打完之后,她还冲楚冰尘笑了一下,对不对?”
“……”
“打的时候,她还让人预测了一下谁会赢。”
边上有那不知死活地凑过来补充。
南宫夫人听完差点倒仰。
她一甩衣袖,走了。
南宫霏羽在她身后急得跺了跺脚。
娘哎,你忽然一下变这么聪明,我有点受不住啊!
南宫陌玉整装完毕,正准备推门出去,先有一人不敲门闯了进来。
“母亲。”他含笑喊道。
南宫夫人板着脸,那眼眶还有些红。
不妙。
南宫陌玉心里咯噔一声。
“我是你母亲。”南宫夫人说,“怪我,现在才下定这个决心,要使你难堪了。”
“母亲想做什么决定?”南宫陌玉强笑问道。
“取消这场婚事。”南宫夫人说。
南宫陌玉沉默了半晌。
“为什么呢,母亲?”他问道。
南宫夫人看向他。
“她不你。”她说,“她身边的人,还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南宫陌玉继续默然,片刻之后那唇角却微微弯起,笑容带着无比苦涩。
“她身边的人,伤害不了我。”他说,“至于她不我……”
“儿子,听娘的话!”南宫夫人打断他。
她两步向前,语气郑重,神情激动。
“娘不想你娶一个不你的人!不想你……”
“母亲!”轮到南宫陌玉打断她。
“她连自己都不,又怎会我。”他说道,嘴角的苦涩却逐渐散去,仿佛想起了什么格外美好的事。
“但没关系,有我她可以了。”他说。
南宫夫人无奈地摇头,直叹气。
她只能搬出最后的杀手锏。
纵使要勾起儿子过去的伤心,却也好过今后将有一世的伤心。
“你的不是月儿吗?”她含泪道,“难道,你这么,忘了她?”
南宫陌玉十分安静地看着她,未说半句争辩的话。
南宫夫人在他这般安然的目光里怔了半晌,然后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面上,瞬间泛起一片不可思议的神色,半张着口。
“难道,她是月儿?”她说着,紧紧盯着儿子的双唇。
南宫陌玉沉默了很久。
“是。”他终于说道。
南宫夫人的身形顿时往后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靠椅上。
南宫陌玉走到她身前,慢慢蹲了下来。
他抓住母亲的手,将脸埋入她的手心。
“母亲,沙华,是月儿。她……回来了。”他涩声说道。
南宫夫人愣怔了半晌,方才消化了这一整句话。
“她是月儿……那、那她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她说。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南宫陌玉轻轻摇着头,闷声说道,“母亲,有时候,我都怕自己是在做一个梦。梦一醒,她要散了……”
“母亲,我好怕……”
“傻儿子,莫怕,莫怕……”南宫夫人一手紧攥着他的手,一手拍抚着他的后心。
“母亲,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还请你,多多包容她。”南宫陌玉说。
“自然,自然。”南宫夫人不知自己还该再说什么话。
她心头思绪翻滚了半晌,终于慢慢平复了些,能够正常思考了。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她一针见血地说道。
南宫陌玉依旧趴在她手上,摇了下头。
“准确地说,是记得一切,唯独不再记得我了,以及……同我有关的事。”他说。
南宫夫人感觉儿子的心里掬了一大把血泪,连语声也带了浓浓的悲与苦。
“记得一切,不记得你……”她喃喃重复着,忽而悚然一惊,“那她不会是以为,当年凌波灭门之事……”
“她是这样以为的。”南宫陌玉说。
南宫夫人面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那什么,人逢喜事精神爽,为什么到她这,是儿子成亲,她的智力值也跟着拉高了呢?其实,还是做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废物,更加轻松吧?
“那、那你什么时候告诉她?”她说,“不光光是咱们南宫家并没和那些人连成一气,还有你和她的事!”
“母亲,母亲。”南宫陌玉说,“我会告诉她的,但不是现在。”
“那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治好淡风。”
“……淡风?!”
在母亲惊讶莫名的眼光里,南宫陌玉慢慢站起身子,十分淡定地点了下头。
纵使不知事件究竟,然,知子莫如母。
她的儿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何况是事关于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他既如此安排,那是……
“你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治好淡风?”
南宫陌玉再次点了下头。
“九成。”他轻轻攥住手心。
“若治不好呢?”
“……骨肉尽化脓血而死。”
搏,还是不搏,曲淡风已然做下决定。
…………
“纵使是有九分险,那我也是要搏上一搏的。”他笑着说,“何况所险不过一分呢?”
…………
南宫夫人彻底失了魂魄。
所以,于其得而复失,那还不如让月儿以为,曲淡风和凌波的其他人一样,早死在了一百年前吗?
“我还无法确认,沙华现今究竟是何状况,所以也不敢冒然与她说太多。”南宫陌玉说,“还有,妹妹性子不够沉稳,所以此事,还请母亲不要告诉她。”
南宫夫人怔怔地点了下头。
“……娘明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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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流华派依旧热闹非凡,宾客欢宴彻夜不散。
两位新人却被簇拥着,先回了玉衡宫休息。
外头有外头的热闹,他二人自然也有二人的情调。
廉贞公子实在太有情调。
外进的庭院依旧还是原来那般模样,曲径通幽的小巧院落却被装点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冷泉左右浮散着点点滴滴如梦似幻的灵光,仿佛星星倒映在海洋,映亮此方天地。
房檐上垂挂下串串紫色瀑布,是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盛放的紫藤萝花。
秋千架伴随晚风轻轻摇曳,竹制桌椅在紫藤花旁安然静立。
廊下用以照明的,也是精致美妍的明珠灯盏。朦胧宁静,仿佛是由九天攫取下了月华,照亮这凡世。
一个温馨、温暖、欢快、明亮的地方,再不是从前所见的清静与幽冷。
南宫陌玉却未带叶沙华再往里走。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外进庭院里的那一间静室。
“廉贞,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叶沙华有些不解。
她喝了酒,非但面颊红扑扑的,剪水秋眸亦更显璀璨,一颦一笑尽展娇媚。在灯下看,几乎让人心跳不稳。
南宫陌玉竭力定住心神,弯唇而笑。
“这里,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谈话的地方。”他说。
叶沙华笑嘻嘻地凑近他。
“也是你第一次亲我的地方,我要亲回来……”
话未说完,她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撅唇亲了上去。
南宫陌玉的面色一瞬间红了,眼角余光偷偷瞟了瞟房中的某一面墙。
叶沙华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
“怎么了?”她松开他,奇怪地问。
一墙之隔,曲炎苍与曲淡风站立黑暗之中,两人面上,俱是无声微笑。
妹妹要嫁人了,作为兄长的他们却无法去参加婚礼,他把新娘子带过来,让他们看一看,看一看妹妹披上嫁衣的模样。
“没、没什么。”南宫陌玉拉着叶沙华的手,飞快走了出去。
掩上门扉,他面上红云方被夜风吹散。
然后……原来媳妇喝完酒,会变得特别热情,真不错!
进入那外有紫藤花装点的卧房,叶沙华又微微愣了一下。
南宫陌玉的房中布置向来极简,而在他给她准备的那间房内,则要奢侈许多。
但是现在这一间房……
简直可堪是“奢靡”了。
也不光光是奢靡,这房中物件的布局安排,总让她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一桌一椅,一床一榻,甚至床上的引枕、被褥,梳妆台上的雕花、妆匣……
每一样摆设,都在她认为它们最该在的地方;
每一件物品,都是她认为它们最应是的颜色。
她看向南宫陌玉,抿起嘴角,面上多添了三分笑意。
南宫陌玉揽住她,两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这张床,很软吧?”他说。
他还记得,她抱怨过他的床,太硬。
叶沙华的后背轻蹭了一蹭身下的床褥。
“软……”她说。
话未说完,南宫陌玉的吻,封缄住了她的唇,火热的舌,温柔而又强势地入侵。
他的手指,也逐渐不安分起来。
叶沙华的几许醉意,一下子被吓得没有了。
“廉贞……”她**着,有些颤抖地喊,手指揪紧了他的手。
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她早便明白,将有这样一天的,而她也并不打算拒绝他。
“别怕……”
南宫陌玉轻轻吻着她,双唇的触碰由耳垂一直游移到脖颈。
“你说停,我停下来……”
……
叶沙华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汪水,南宫陌玉让她是什么形状,她只能是什么形状。她大口大口地**着,任由他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她的周身燃烧起火,仿佛脱了力般酥软在他怀里。她没有力气阻止他,也硬忍着没有说停。
直到他对她做出那最亲密的举动,惹人遐想的窄腰往下一沉。
“停、停!不要了!你出去!”
她终于疼得哭出来,双手拼命推抵着他。
南宫陌玉绷紧了身子,额冒细汗,面上也俱是隐忍的疼痛。
“你说得太迟,停不下来了……”他嗓音喑哑,温柔哄着,却是趁她不备,再次倾身往前一送。
“啊……”
叶沙华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了大串的眼泪。
她其实,承受过比这更剧烈上千百倍的痛。
却只有这一种痛,让她感觉是如此的酸软和无力,连想要咬牙忍住,都是徒劳和无奈。
南宫陌玉看着她瞬间空洞与茫然的眼眸。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什么,只觉这般模样的她,实在是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他的手掌温柔地安抚她,唇瓣轻轻吮干她的泪。
“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他说。
最痛的那一刻过去,叶沙华有些委屈地瘪着唇,伸手替他擦去额上的汗,南宫陌玉趁机吻住她的手指。
两人的**由轻到重,逐渐交缠成一片。
卧房之内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床帐或轻柔掀卷,或急剧摇颤,翻搅起一室旖浪。
房中灯火直至夜半,还尚未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