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十分沉重。”多吉站在湖边忧郁地说。它全身湿淋淋,合成纤维制成的皮毛淌水,像一只真正的落水狗。太阳拉长了它孤单的背影。“更糟糕的是,我感觉自己身体进水了。”
湖面上,翻车鱼号飞船正在跟一条死鱼一样肚皮朝天躺在水面上,随着四周泛起的水泡慢慢下沉。
“放心啦,太阳晒一晒就没关系了,没有短路就好。”明飞四仰八叉躺在沙滩上。“来嘛多吉,你看沙滩多干净,太阳多美,还不赶紧来睡一会?“
“我在悼念我舒适的小窝,还有扳手。”多吉耷拉着耳朵走过来,扑通一声躺倒在地。“说起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次是真的!”
“说来听听。”明飞心不在焉。
“我们的飞船要沉到湖里了。”
“观察力真敏锐。”明飞赞叹道。
“我很思乡……”多吉还要嘟囔,被明飞一巴掌打在头上。
“不要打扰老子睡觉!”
“我应该哀鸣一下吧?”
……
直到太阳晒干了衣服,明飞一咕噜跳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捋了捋头发,用一根褪了色的蓝色发带仔细扎上:“我的发型没乱吧?”
“比鸡窝好一点。”多吉认真地审视了一番。
“正该如此!现在我们出发吧,去探寻这个美丽的新世界。”
“探寻的路上,我能啃一会扳手吗?”多吉满怀希望地望着明飞。
一记干脆利落的扫堂腿回答了它的提问。
……
明飞穿过一片鹅卵石滩,越过一条小溪,绕着一段刀削斧劈般的悬崖,进入了一片密林,向着南方的小山顶进发。他对这个新世界一无所知——飞船坠毁的时候,自己睡着了,直到撞到水面才醒过来。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多吉知道。
先找个高地看看地形再说。
一只灰色的小动物从明飞脚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溜烟钻进了树林深处。
多吉无动于衷地看着它。
“我说,你好歹是条狗。装个样子,追一追呗?”
“我不是你的玩物。”多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吃肉。你懂不懂?真正的野兽不会屠杀不吃的动物。”
……
树林里悉悉索索一阵乱响,一个绿油油的身影钻了出来,和明飞打了一个照面。双方都吓了一跳。
明飞定睛一看,这家伙披着一条脏兮兮的浅绿色斗篷,头上戴着显然是刚折好的树枝伪装帽,脸上深一块浅一块都是各色泥巴。
但无论如何,显然是一个人。
“你好啊!”明飞热情地打招呼。多吉汪了一声。
对方却皱了皱眉,一低头又匆匆钻入了草丛。
“我刚才看到的是一个人吧?“明飞狐疑地低头问多吉。”或者是个幻觉?”
“我打赌是一个披着衣服的猴子。否则没有道理对这么可爱的我视而不见。”
“有道理。”明飞拍拍它的头。“你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
草丛里又是一阵响,两个高大的人影猛然钻出。
“喂,小鬼,刚才那个人去哪了?”两个人站在明飞面前,魁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阴影将明飞完全笼罩。
两人面目狰狞,衣着邋遢,一张口满嘴蒜臭味把明飞差点熏一个跟头。身体关键部位倒是挂着保护层,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机甲,而像是远古时期的铠甲。
“哎,你妈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礼貌?”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一个家伙从腰里掏出了刀子。“这就是老子的礼貌。快说!“
明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星球的人太野蛮了,动不动就掏刀子。多吉一溜烟钻到了一棵大树后,探出半个脑袋。
“我好害怕啊!那个人去……”明飞举起手,对着森林指指点点。两条大汉的脑袋也随着他的手指晃了一大圈。“我好像突然不想告诉你了。”
“什么?耍我们?”两个大汉瞪圆了眼睛。“爷们今天要扒了你的皮!”两人看起来粗犷,打起来却有配合。瞬间一前一后,形成了包围圈。
一人一把刀,前后一起劈了过来。行动相当一致,配合颇为熟练。一看就是并肩战斗欺负弱小多年的老流氓。
明飞往前跨一步,右手早已摸出了大号扳手,动作快如闪电,第一下挡开对手的刀,第二下砸在他脑门上。大汉顶着一个血葫芦仰天翻倒,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明飞一转身,正要躲开身后劈来的刀,却发现仅剩的对手长刀高举,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站在地上,脸上肌肉不断抽动,好像见了鬼一样。
造成这一切的是他喉咙上抵着的一把锋利的短矛。
短矛的主人悠闲地靠着大汉,一只手握着矛,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的野果子,啃的满嘴流汁。
她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绿色斗篷,斗篷的表面随着树影不断变幻色泽。树枝折成的伪装帽上插了两朵花,即使被泥巴涂了个大花脸也掩不住夺人心魄的美,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明飞,好奇地上下打量。
他装扮奇异,身材瘦高,穿一身褪了色的机械师服,腰里别着一排大大小小的扳手;背着着一个斑驳变色的工具包。左手戴着一个皮手套,插在裤兜里;满头蓬蓬乱发,用一根蓝色发带随便扎上;皮肤粗糙,左脸颊上一道长疤,唇边上还有一层略微唏嘘的胡渣,与两只无辜的眼睛呆在同一张脸上,颇为不搭调。
多吉从树后狂吠着冲出来,在大汉小腿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
“身手还行。”她评论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出来帮你了。”
“你确实不该出来,我讨厌别人抢我的敌人。”明飞走到大汉身前,给他脑门上也来了一扳手,让他也顶着血葫芦栽倒在地。
“抱歉,如果不打你一下,对你的兄弟就太不公平了,请你一定担待,我并不是个喜欢打人的暴力狂呀。”明飞颇为愧疚。“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你毫发无伤,我担心你们的友谊不会长久。”
“哇,这么让人难以拒绝的打人理由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拍手说。”不过,你的左手怎么了?“
“残了”明飞脱下手套把断肢亮出来。“我要治好它。”
“我看看。”她走过来,竟然把明飞的左手举起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口中啧啧有声。就像在看一头受伤的动物。
“伤残太久,可惜了。”她终于放开明飞的胳膊,从旁边的灌木从里摘了一个野果子塞到嘴里。“不过你不应该把它藏起来,一直插在兜里,显然很影响你的平衡。”
……
“这家伙多久没洗澡了。”多吉松开口,呸呸着往地上吐口水。“肉都发酸了。”
“哎……?”她跳了起来,把短矛仍在一边,一把抱住多吉。“这只狗会说话哎!好可爱啊!”
多吉不知所措。不但它很意外,连明飞也从没想到”可爱“这个词能用在多吉身上。她满眼星星,毫不见外地抱着多吉猛蹭,留着两条在地上哀嚎的大汉,完全没有解释和介绍自己的打算,让场面显得颇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