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丁回去,徐雁一人正在打扫,店里没人。
秦丁问客人都哪去了。
徐雁说都走了。
“这么快?”秦丁看了下时间,自己出去好像没多久吧。
徐雁说强哥来了。
秦丁问强哥是谁。
徐雁说强哥就是黑贝的主人。
秦丁想起来,问是不是上次公园里那个男人,很不好惹的样子。
徐雁说不是,那只是强哥的手下,帮忙遛狗的。
秦丁问强哥来了,人为什么走光了?
徐雁说强哥过来,刚好看到她拿报纸教训黑贝,很生气,拿出刀来,其他人就吓跑了。
秦丁吓了一跳,忙问你没事吧?
徐雁说没事,还跟强哥说了一下,爱狗不是宠它就行了,还要给予相应的社会化训练,黑贝需要正确引导。
“强哥怎么说?”秦丁问。
“没怎么说,就说不要再让他看见我打他的狗。”徐雁说。
“就这样?”
“他还说,如果再看见,他就宰了我,把我丢到边上的井里。”徐雁指指宠物店外面一口井,井是老早以前村民打的,早就枯了,怕小孩翻进去,用石板盖上。
“那还叫没怎么说?!”秦丁很生气,这算威胁了吧,可以报警了吧!
要不是怕把警察叫过来,看到自己和徐雁在一起,会第一时间逮捕自己,他真打算报警了。
“没事的。上次他手下过来,我就跟他提过要训练一下黑贝的事,至少要纠正它扑人、扑东西,还要乱尿尿的习惯。看来是他的手下没跟他说,有点误会。”徐雁很镇静,还跟秦丁说约会的事很对不起,下次有空再去吧,她请客,谢谢他今天送了皮皮和秃头回去。那家的女主人还特意打电话回来,说秃头的便便形态比以前健康多了,就是拉的有点多。
秦丁点头,是的,中午在炸鸡店是吃的有点多。
徐雁又蹲下去摸黑贝狗头,黑贝可能是刚刚见过主人,有了底气,头不耐烦地甩开,又被徐雁按住,还是老老实实低下头。
“黑贝,乖乖的哦,不乖的话,在你主人宰了我之前,我先宰了你,知道吗?”徐雁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黑贝摇摇尾巴,呜呜叫,好像听懂了。
秦丁也跟着笑,只是笑得很勉强。
徐雁什么都好,就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开这些玩笑。
店里还要收拾,徐雁站起来把那个大招财猫重新摆好,又警告黑贝不要再扑柜台,这才去忙。
秦丁站了一会儿,看帮不上什么忙,腿又酸,就先走了。
他滑出去,穿着轮滑鞋,上了几阶台阶,就走不动了,挨到枯井边,坐在石板上,脱了轮滑鞋,换成随身携带的平底鞋。
换鞋时,身子挪动,身下的石板也微微抖动,里面传出空空的声音,好像闷在井里的东西敲打着石板,呼唤着外面新鲜的灵魂来做替换。
秦丁打了个冷颤,尾椎骨一凉,忍不住想象石板突然断裂,他整个人掉进井里的画面。
是因为徐雁吗?
总说杀啊死的,他也变得神经质起来。
秦丁往边上的哥斯拉宠物店看去,徐雁在里面打扫,只能偶尔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倒是黑贝懒洋洋地趴在柜台边,柜台上的那个大招财猫一直摇手,双眼红光,似和秦丁对视。
秦丁受不了那红眼,又想起章老师说的那副《蒙娜丽莎》的笑,总觉得那猫也像蒙娜丽莎一样,似笑非笑起来。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还下意识地搓着地板走,迈了好几下,才找回正常走路的感觉,拎着轮滑鞋走了。
走远了,他耳边似乎还传来井上石板空空的响动。
秦丁回去后,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还在想强哥的事。
徐雁虽说没事,可看黑贝平时乱尿、乱扑的嚣张习惯,就能知道它主人的风格,万一强哥真对徐雁不利呢?
秦丁虽然仗着一张凶脸,同事、邻居、领导、甚至客户都对他客客气气,可他毕竟不是真凶,碰上真正的狠人,恐怕只一眼就泄了底。
再请出他姐,在边上叫一声:小丁,你刚出来,别杀人了。估计效果不大,可能还会起反作用。
秦丁越想越睡不着,坐起来,打开灯,用手机搜索强哥,外加本地城市名。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正要关灯睡觉,突然有了灵感,又搜索黑贝和强哥。
这回一直翻到第三页,他看到了一个帖子,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这是本地论坛里的一个帖子,隐晦提到强哥这个人,还说他养了一条黑贝,据说强哥跟好几条命案有关系。发帖的人好像很怕留下线索让人查到他,有关强哥的事说的很含糊,倒是黑贝说的很仔细,说它喜欢乱尿,乱咬,最高记录一天出去遛,咬伤过三四个人。强哥很开心,觉得黑贝有凶性,长面子。
没错,强哥可能有错,但黑贝绝对没错。
秦丁看完帖子,又拿发帖人的id搜了一下,没搜出其他帖子。看了会儿手机,他还是关灯,睡下了。
窗外的光剪过窗帘,照下来,撩着秦丁的眼,秦丁脑里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热着强哥、黑贝、徐雁几个名字,又想到那几条说得玄之又玄的命案,他突然坐起,再也睡不着,穿上衣服,一路跑到哥斯拉宠物店。
凌晨三点钟,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天上一片走歪的月亮,放出黄白冷煞的光,染遍整座城市,秦丁蹭蹭地走路,轮滑惯了,走路也习惯搓着走。那声音敲在耳朵里,响在街道上,远远地传出,好像一人就能惊醒整座城市。
秦丁越走越轻,生怕吵醒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的心很慌,不确切怕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有种模糊的感觉。
那感觉来自强哥的传言,来自徐雁的死亡玩笑,来自宠物店边上那口枯井……
所有东西搅和在一起,让他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去宠物店门口,明知看不到什么东西,也要亲眼确认一下才能心安。
绕过公园,走到马路对面,在小区大门口边上,就是哥斯拉宠物店。
二层的小楼,玻璃的门面,不用进去,就能看到外面的候客厅。
这么晚,连第一天寄养,不习惯陌生环境,吵闹不休的狗狗都睡着了。
只有偶尔的风声擦着树叶哗哗响上一会儿,马上就停了。
徐雁打扫完了,肯定也早就回去了。
秦丁站在门口傻傻地看了一会儿,脑中那股灼烧的慌乱终于慢慢消退。
我最近是怎么了?
因为和徐雁认识,开心坏了,烧坏脑子吗?
瞎想什么啊。
秦丁转身离去,搓了几步,又停下来。
这时正好一阵风吹过,树叶如砂纸般蹭出一层层的响,刮在耳膜上,劈进脑子里,炸出一串的鸡皮疙瘩往脖子下跑。
秦丁慢慢转回去,看店里候客厅,一半亮,一半暗。
明暗的交界线上,分明躺着什么东西,一滩颜色淌在地上,洇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