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文不知道为什么千万别惹章本硕生气,但他现在是真生气了。
到底谁才是阳光心理的老总?
光听王垒的语气,好像章本硕才是他上级一样。
“那房子太小了。”王垒说。
“嗯?”
“144平太小,换个大的,至少00平米以上。”
沈立文惊了,00平米都可以当一个小分部使,光用作培训是不是浪费了点?
“第一中学的单子快要谈下来,以后几个重点中学的心理咨询都会交给我们来做,我们的咨询师缺口还很大。培训场所越大越好。这事交给你去办。”王垒补充道,“至于章本硕,你理他做什么?”
沈立文早被王垒说的第一中学单子震到,后面的话都没听清。
第一中学是本地的重点中学,之前一直有陆续的零散咨询,没想到王总把整个中学的咨询业务都谈下来了,差不多一千来人的咨询,就算不是每个学生都有咨询需求,取个十分之一也够他们忙的。
是啊!和王总比起来,他的眼界还是太小,老盯着章本硕干吗?
像他那样单枪匹马瞎干的咨询师能拉到这种业务吗?
之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别惹章本硕的生气的意思可能是不要理会这种小人物,专注在自己工作上吧。
王总更器重自己了!
沈立文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不下来,绕着桌子转,足足转了几十圈才停下来,打给杨先,通知他不买了。
过几分钟又收到他的短信问原因,他随便写了个墙太小发过去,之后就开始计划新培训基地的事。
……
杨先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着屏幕,眼神却不知飘到哪里去。
他慢慢恢复过来,没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或是不可接受。
也许这事发生过太多遍,他都麻木了。
不就是没有卖出去嘛,墙太小也好,墙里有东西也好,反正走到最后一步告吹,很正常。
这房子是真卖不出去了。
他也没什么好伤心,嗯,真的不伤心。
老婆给他件衣服,让他试一下。
他翻了一下,新的西服,“哪里来的?”
“买的啊。”老婆很无语。
“干嘛买?”
“你衣服都小成这什么样了,早该换了,整天缩着肩,也不嫌胸闷的慌。快试一下,小了我拿去换,大胖子。”
他试了一下,说正好,马上要脱,老婆拉住他,让他转一圈。
杨先就手僵着转一圈。
老婆上下看了,轻轻抱了抱杨先:“我老公打扮一下还是挺帅的。”
杨先木着脸没反应。
老婆又说:“商场打折,我和一堆大婶挤了半个小时才抢过来的,挑得不错吧?”老婆扑闪着眼睛去找杨先的眼。
杨先错过眼珠,看后面的空气,挣出来,含糊说了句可以,又拿起手机看。
要睡觉了,杨先关了灯,老婆女儿一左一右睡在边上。
妞妞依偎在杨先怀里,小脚踹踹被子,抖整齐了,嘟哝几句,呼吸很快细密下来,睡着了。
老婆一只手搭在杨先身上,头枕在杨先肩上,眨着眼看他。
“怎么了?”杨先问。
“嗯,老公——”
“说。”
“没事,加油。晚安。”老婆翻个身,背对着杨先睡着,头还枕在杨先胳膊上。
杨先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吵吵嚷嚷,没争出个谁先谁后,卖房的事、墙的事、妞妞的事、老婆的事……
听着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那根绷紧的弦也慢慢松了,化入一片黑暗。
他来到一面白墙前,墙子边有锤子,一个小女孩拿着蜡笔在墙上画。
“别在墙上画!”
小女孩转过头,笑着说:“我没在墙上画啊。这不是墙。”
那女孩正是妞妞,只是笑起来,两颊的肉往上堆,挤得眼睛变了形,他差点没认出来。
他走近几步,白墙妖异地扭动起来,如浪潮般,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浪浪、波峰波谷地交错起降,形成一副诡谲的水相画面。
杨先这才看清,那白墙真不是墙,而是一副副交叠穿插的白骨,密密织在一起,不知多少层。
那浪是白骨张开下颔骨,发出无声长啸,拼命向外伸出白骨手掌形成的骨浪。
其中一个浪头涌到墙面中央,无数只白骨手掌攥向妞妞,妞妞却看不见,她还在扭头对着杨先笑。
杨先大叫着,让妞妞快跑,自己也跑过去,却觉得左臂一痛,不知何时,一个白骨浪头也打到自己身边,一只瘦长的手掌插入左臂,接着又是一只、两只、三只,插在自己喉、胸、腹上,但疼的只有左臂,痛过后,又是一阵酸麻,像是胃袋倒翻出来,胃酸流了一身,自己别说跑了,连站也站不稳,只靠着那几只白骨手掌撑着,眼睁睁看着妞妞被白骨浪头卷进墙面。
他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咯咯的骨节摩擦声,再看妞妞,被白骨手抓着手脚,却没惊慌,还在笑,笑着看着自己肩头。
杨先醒悟过来,低头看自己的肩,赫然发现自己头颅之下尽是森森白骨,已无一片血肉,干净的像是被鬣狗群剔过。
杨先猛然坐起,左臂又麻又痛,老婆转了转头,新窝了个地方,沉沉睡去。
他这才发现是做梦了,恶梦。只是太过真实,再加上老婆枕麻了手臂,麻进梦里,实体的感觉模糊了虚幻和现实的界限,让他差点以为是真的。
他宽了心,揉了揉左手,正准备躺下去,眼角却跳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边上有人!
就在他身边,坐着,距离已经不能用近来形容,不用眼看,光用身体去感受都能觉察到那个人的温度和心跳。
杨先的心咚咚跳起来,额头上的血管涨得生疼,耳膜也嗡嗡地响起来,似乎能听到血流撞击血管壁的声音。
他先转过眼珠,再一点点扭过脖子,妞妞直直坐着,挺着身子。
“妞妞,还不睡?”杨先正要伸手去碰,却发现妞妞的眼神怪怪的,又保持着半仰头的姿势,看着卧室里的墙。
他顺着看过去,心跳漏了一拍,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墙上有个人,有胸、有手、有腿,唯独没有头,外面的光窥进来,那光烫着,闪动着,时不时转出古怪的碎片形状,似是给墙上的人镶上发光的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