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我寄人间雪满头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你们、你们是谁?”年轻的男子因为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所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不是有二位是哪条道上的?我们与二位素无过节,不知二位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年纪稍大的那一人倒还算镇静。
任锦夜冷冷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手中的刀却并未移开半分。
年纪稍大的人回道,“有话好说,这位大侠,请先将手中的刀放下吧。容我向二位细细道来。”说罢,那人背着手向林子外面走去。
任锦夜和莫雨竹二人对视一眼,任锦夜收了刀,放了那个青年。三人一并跟在那老者身后。
那老者在前面背着手走着,一边说道,“这里已经有很久没有外人来了,你们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得知此处?”
莫雨竹打量了一番任锦夜的脸色后,方才回答道:“我们也是偶然才进得阵法之中,误入此处。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嗯。”那老者轻轻嗯了一声。任锦夜却忽然在此时开口问道,“你们是,永夜前朝的人?”
青年脸上面露惊诧之色,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猜出他们的身份。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老者相较之下则淡定许多,只是抚着自己的一把胡须,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三十年了,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永夜国。
“那青赤两色螭龙璧可在你们二位手中?”老者悠然问道。
“嗯。”莫雨竹将那玉璧从自己的袖子中掏了出来,“在这里。”
“老夫已有三十年不曾见到这块玉璧了。”老者双目含泪,颤颤巍巍的接过莫雨竹手中的玉璧。
“先帝在世时曾下令,谁能得有此玉璧,便可打开永夜大门,获取其中宝藏。但这块玉璧,流转三十年,最后到了何处,竟无人知晓。
我们是永夜国皇脉旁支,生生世世守护这些宝藏,既然,你们有玉璧,那边姑且留下来吧。”
任锦夜点点头,对那老者说:“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老者看一眼任锦夜点点头,将他带到一边的清静之处。
在确定过四周没有人之后,任锦夜才说道:“青赤两色螭龙璧本是我永夜,皇室之物,因何会遗落到他人手中?”
老者浑浊的双目划过一丝清明,震惊抬头:“莫非你是?”
“三十年前,永夜灭国之时,拓跋鸿夜将怀有身孕的皇后偷偷送出宫外,留住了永夜嫡系唯一的血脉。”
任锦夜目光笼在老者周身,“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对于当年的事,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的,便只有当事人了。
“是。”老者不顾年事已高,对着任锦夜弓了弓身子,“但我们的任务只是守护宝藏,不得轻易离开此地。即便是知晓永夜尚有遗孤,也寻他不得。”
任锦夜微微颔首。“至于那青赤两色螭龙璧,少主应该也知道,十五六年前的那桩事。”老者对任锦夜的称呼已经从少侠变成了少主。
“南宫氏手下的陆方恭可是一员虎将,当年火烧了永夜皇宫,杀尽了永夜皇族。从先帝身上夺得了青赤两色螭龙璧。”
老者说着脸色突然大变,“那么,刚刚那姑娘,她,她是…………陆家的人?”
“嗯。”任锦夜没有否认,“但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如今她以为自己便是永夜的遗孤。”
“那少主打算如何处置她?”老者恭恭敬敬的问道,“当年知情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既然她是无辜的,有些事我也不想牵连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一味复仇,赶尽杀绝只会是冤冤相报,无穷无尽。这个道理任锦夜不会不懂。
“少主,这一山的永夜宝藏,需不需要……”老者的话未说完便被任锦夜抬手打断了,“宝藏暂且放在你们这里,日后需要我自会派人来取。”
“是,少主。”那老者对任锦夜的态度毕恭毕敬的。任锦夜身上总有一种不自觉让人信服的能力。
“这里是小山门,直通永夜山洞后门。寨子前面的那条路则可以直通永夜山洞前门。先人在寨子周围布下了阵法,只能进,不能出。”
“十五年前,陆方恭打的地道险些找到这里。如今那古道废弃多年,我早已命人将那密道封死。”
任锦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也不免有几分了然。没想到永夜历代君主对这宝藏的看重出乎他的意料。
倘若不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逃亡至此,有碰巧有莫婉离的青赤两色螭龙璧。想要找到永夜宝藏恐怕还真是得费一番功夫。
也难怪南宫氏和陆家找了十几年也没能打开永夜宝藏。世上之事,还真是不得不说是妙不可言。
至于莫婉离的身世,任锦夜无心去追究。他既然可以接受亦悠,同样也能理解莫婉离。
更何况他与莫婉离就仅仅只是合作关系,只要能实现目的,他不在意过程是否曲折。
如今永夜宝藏已经在手,青赤两色螭龙璧也在莫婉离手中,想要得到明夜的帮助也变得容易许多。只等时间一到,问鼎中原,逐鹿天下就不在是一纸空文。
小石村内春色无边,京城内外初雪忽骤。
窗外骤雪如羽,轻飘飘的、白莹莹的、惹得人心痒。“公主,您瞧!下雪了呢。”说着秋意扶着亦悠出来走走。
“军中可有传来什么消息?”亦悠无暇赏雪,蹙眉问道。
一角雪花悠悠落在她的眉心,遇热一消竟和亦悠面上浅浅的胭脂化成了花的形状。花色极浅,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秋意脸上笑意微敛,“还没有。只听说陆公子所率后军昨日已抵达临州城下。”后军所率二十万人,在人数上与南宫落的人不相上下。胜负一时还难以定论。
“呵。”亦悠轻笑一声,不做理会。此战有陆峰與,二哥不败也难。倒不是说陆峰與有多大的本事,只是他有个“好”爹,绝不会舍得让陆峰與涉险。
陆峰與此去,说是历练,不过是白白领个军功罢了。陆方远这是在为陆峰與日后的铺路,早作打算。
“公主,门外有人找您。”冬意脸上偷藏着的笑意没能瞒过亦悠的眼睛。亦悠淡然,侧首道:“来者是客,那便请他进来吧。”
“绿意!”“你终于回来啦!我们都很担心你呢。”“就是就是,你去哪里了?”人还未进来,便听院外一阵喧闹声。
“公主,是绿意回来了!”秋意含笑对亦悠说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自打绿意消失后,公主似乎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亦悠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面上却是无悲也无喜,平静的让人看不穿。秋意心头一颤,想问却又不敢轻易问出口。
“你来了。”亦悠听着背后那熟悉的脚步声,却连头也没回。绿意一身劲装,腰间还别着一把别致的长刀。
“长宁公主别来无恙。”绿意俯身行了礼。亦悠摆了摆手,对着一旁侍候的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秋意等人福了福身,有序的退下了,将偌大的庭院留给了两人。
雪花依旧飘飘洒洒,亦悠缓缓转过身来,却觉得这雪似乎模糊了她记忆中那个绿意的容颜。
亦悠不愿与她多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来干什么?”如今皇伯已死,有些事已经无从追究,但要说淡然处之,亦悠自问还做不到。
越是亲近的人,伤起人来就越是狠。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有再装的必要。
“公主不必对我怀有如此大的敌意。今日来,我只是为了告诉公主,任将军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在狼山山崖之下。”
尸体的确是有,但谁也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任锦夜的。听说跳崖时分明是两个人,如果却只有一人的尸体,难说任锦夜就真的死了。
亦悠对于任锦夜已死的消息还来不及反应,便又见绿意说着,上前几步,凑近亦悠,接着说道:“其实,任锦夜就是莫逸武吧。”绿意脸上笑意全无,“我已经查过大牢中‘莫逸武’的底细。”
“他与传说中的莫逸武的的确确别无二致,但他身上却无一丝的武功。”绿意眼中锐光一闪,“一个将门之后,却不会武功。主子,你说这是为何?”
亦悠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绿意脸上寒霜冷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和长宁公主争辩是是非非。你们的过去的往事,我也无心探究。”
“任锦夜的事,就算是我顾念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不做追究。”绿意目光转向亦悠,“希望长宁公主能好自为之。”
“我的事,不用你管。”亦悠平静的转身,一步一步踏在洁白无瑕的雪上,只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绿意看着亦悠的背影,心里却也是说不出的滋味。“夏意。”亦悠的脚步如愿一顿,“夏意,是太子妃的人。”
话,她只能说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各有各的吧,纵使过去有千般好,那也是过去。
亦悠咬了咬下唇,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绿意握刀的手一缩,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雪地上两串相近的脚印最终还是渐行渐远了。绿意心头苦涩难言,还未出院门,便被秋意拦下了。
秋意豆蔻红的纤手搭上绿意的手臂,急急问道:“你和公主怎么了?”一个两个的不对劲。
绿意露出客气的笑,只是叮嘱道:“天凉了,主子不喜穿裘衣,要提前准备好几个暖炉放在她手边保暖。”
“主子身体弱,受不了情绪波动,又有头疼,心悸的顽疾旧病缠身。要吩咐厨房一日一燕窝,三日一参汤,五日一顿药。”
“要时常记得替主子按一按额角,少让主子吹风。主子不喜吃辣的,一日三餐你亲自盯着一点。”
“冬天地滑,你注意着些,切莫叫主子磕着拌着。还有…………”绿意说着突然一顿,“以后仔细着主子的身体。”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不愿再多呆一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