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被暴走的古雾抽的欲、仙欲、死,哀嚎声此起彼伏。
阮小软骑在小米背上,在枝枝蔓蔓间穿梭,湛攸一身轻松,子弹的爆破音像一条咆哮的巨龙。
砍断的藤蔓扭曲而狰狞,七零八落的砸在地上,新鲜的汁液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像是绿色的血液。但更多的藤蔓生生不息,宛若触手一样缠了上来。
“嘶”一声,卓瑶捂着肩膀倒退一步,一根藤蔓骤然上升,随后一顿,星光闪耀,紧接着蓄满力道猛然朝她刺了下来,卓瑶刚想往左侧避开,不料左边也刁钻的刺出一根,这玩意儿实在太多了,她的匕首早在几分钟前被击飞了,卓瑶美眸一沉,手指往胸口处虚虚一握,白光一闪,便凭空抽出了一柄细剑,简洁干净,没有多余的花纹与装饰,再平凡不过的一柄剑,却骤然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她翻转手腕,细剑如臂指使,快速而锋利的切断了袭击的藤蔓。接近着欺身而上,往藤蔓中心冲去。
“小米,大马跳。”颤抖的少女声音却精准的指挥着,陨石色的潇洒白团一跃而起,避开了无数危险。
“小米,右滚翻。”阮小软看见冲过来的藤蔓,果断开口。
小米一阵迟疑,默默的扭过狗头,写了一狗脸的“你四不四傻。”
“哦,我在上面。”阮小软顿悟了,忽而余光一撇,又开口喊,“小米,左滚翻。”
小米这回没有鄙视她,身体一躬,把她往上一顶,利落的一个左滚翻,而阮小软借着小米的力量往上一跃,勾住了头顶上呼啸而过的粗壮藤蔓,刚跟小米分开,一旁斜过来的藤蔓就绞碎了两人之间的空气,阮小软的力气只够支撑这么一瞬,很快手一松就往下掉,而小米翻滚后已经在她身下等待了,阮小软精准的跌在小米身上,小米接了阮小软,撒开丫子又往前窜,一人一狗配合的精妙绝伦。
湛攸轰断一根藤蔓,扭头看到这一幕,赞许的吹了声口哨,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古雾本来就属藤类中十分难缠的种类,最低等级都是C级,战斗力爆表。蛛藤的危险在于粘液,而古雾的危险则在于它对于心焰的吸收。人类不能直接吸食人类的心焰,但是非人类却可以。古雾藤更是如此,它对于心焰的吸食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蛛藤也可以吸收心焰,但是一个人的心焰它大约只能吸收百分之三十,而古物藤却能达到可怕的百分之九十,它的藤蔓尖刺破身体,沾上血液就可以抽取少量的心焰。因此,猎杀蛛藤,人数贵精不贵多。
而现在场上一片混乱,人数杂而不精,尤其是后来闯进来的几人,古雾已经吸食了两个人的心焰,再吸食两个,凭它惊人的心焰同化率,必然晋升。
在座的人大多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也越来越急躁。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湛攸控制着古雾藤,我们必须一起先杀了他。”金子的一个小兄弟劈开眼前的触手,大声喊道。话音刚落,气势汹汹的藤蔓就从背后扎进去,标枪一样气势万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处透出来的藤蔓尖,喉间的话全部化为了一蓬血雨,而人也在一瞬间干瘪了下去,精血尽失。
墨绿的藤蔓尖漫上一股血色,很快就被吸收进了心腹处,一时间星光又亮。
金子一看,眼睛都绿了,短弩一扬,弩/箭撞上星光闪耀的触手,钉一声,连表皮都没有刺破,这已经是在晋升的边缘了。
“如果不杀了湛攸,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开始有意识的汇聚在一起,外围的人对抗着藤蔓,内里的人保护着小孩和女人,居然真的暂时稳住了形势。只是在混乱中也有些人来不及汇合,这会儿不知道冲散到哪里去了。
湛攸则在思考,这些人,究竟哪一个是他?
阮小软跟小米在湛攸身后,她消耗过大,累的气喘吁吁,看小米也累的够呛,赶紧从兜兜里掏东西,摸出一个萝卜块,强行塞给狗吃,狗痛苦的低呜了一声,还是吃了,吃完一抖毛,给恶心的精神抖擞的。
“可是,如果是湛攸控制的,为什么古雾连他也会攻击?”白柔迟疑了一下,扭头问。
“谁知道他喉咙里卖的什么药。”金子又丢失了小伙伴,忿恨的回,“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
“我去问问他。”一直沉默的慕野忽然出声。
“老大你一个人去不安全。”金子急了,急忙喊,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古雾藤?
慕野却已经消失了。
阮小软猛一低头躲过危险,问身前的男人:“你说老爷子可以控制古雾藤,那他要杀了这么多人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让古雾藤晋升么?”
“很有可能。”湛攸抬手把眼前的绿色轰成渣,眯起眼睛冲人群看,沉声问,“软软,你帮我看看,里面都少了谁?”
阮小软努力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瞅了又瞅,湛攸在她身前隔开危险,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卓瑶不在,林宣……林宣也不在,女人和壮汉都不在,好像还少了一两个,其他人好像都在。”
湛攸想了想,若有所思的望向深处。
阮小软也装模做样的往里头看,冷不丁耳朵一凉,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脊背。
“小米,右滚翻。”她立刻大叫,小米本能的往右一滚,立刻把阮小软压在身下,碾的她嗷嗷叫,但也很好的躲过了黑暗中伸过来的那只手。
子弹如影随形,被一柄细小的蜂刺状的匕首挡开了。
“慕野,你这样偷袭也太不像话了吧。”湛攸挑眉,明显生气了。
“我就是碰碰运气。”慕野从暗处走出来,“没想到小丫头还挺灵敏。”
被夸灵敏的少女软灰头土脸,满脸郁闷的爬上小米的背,紧张兮兮的缩在湛攸背后。
“你这是忍不住要自己出手了么?”湛攸冷笑道。
“我不过是想跟你好好说句话。”慕野摊开手,表示无辜,“毕竟我这么多兄弟都搭在这儿了,我得弄清楚,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是我。”湛攸立刻说。
“那你怀疑谁?”慕野没跟他纠结,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没怀疑你。”湛攸斜了他一眼,不满的道,“那人没你这战斗力。”
慕野笑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那老头没死,先杀了王明,现在又杀了你们其中的一个混入其中。”湛攸在藤蔓的夹击下快速的说完。
“你这话回的还真厉害,我信与不信,都军心大乱了。”慕野脸色一变,犹疑不定起来。
“湛攸虽然突破道德底线,但他从来不屑于说谎。”阮小软在后面,斩钉截铁的给自己人长脸。
湛攸一听,哭笑不得。
“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话音的末尾消失在了破空声中,蜂刺寒芒万点,朝阮小软扎来。
阮小软吓尿了,但她眼睛都没眨,因为她知道湛攸会挡,湛攸果然挺身而出,拦下了慕野的攻击。
“他不信啊,怎么办。”阮小软愁眉苦脸,揪着小米的软毛,躲在一旁,这里的气势太过惊人,藤蔓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致勃勃的扎堆过来。
阮小软被迫运动,苦不堪言,小米也跟她一起风中凌乱。不一会儿,藤蔓全部汇聚到湛攸和慕野身边,俨然要把他两封在里面的样子。阮小软倒是得了空,往人群那里看,远远的看见了刚才跑丢的女人。
女人被疯狂的藤蔓逼到了绝路,阮小软这么远看不见表情,只看见她猛然从胸口处掏出了什么东西,用力朝藤蔓掷去,巨大的轰鸣声一波一波的从远处涌过来,成功的炸开了纠缠的藤蔓。
是冲击弹,阮小软一瞬间顿悟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她欲哭无泪,爆炸之后先前的藤蔓虽然被炸碎了,可接踵而来的藤蔓却吸收起了空气中的心焰残余,一时间,红色藤蔓铺天盖地,像是贪杯的小孩子喝了一大缸的酒,醉醺醺的胡乱发起了酒疯。
“不是她。”阮小软摇摇头,老爷子先前就不肯制作冲击弹,这会儿更不会拿出来御敌,更何况他能控制藤蔓,藤蔓根本不会攻击他。那么,是谁?
阮小软拼命的在间隙里四处搜索着,大家都在藤蔓的攻击下狼狈不堪,衣衫破裂,鲜血淋漓。忽而看见眼镜男被藤蔓缠住手臂,一张脸涨的通红,身旁的人赶紧冲上来解救他,那女人甚至又砸出了一枚冲击弹。
阮小软痛苦的捂住了眼睛,别再使用冲击弹了。眼镜男成功的摆脱了藤蔓,和众人汇合到了一起,阮小软却觉得那里不对,她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小米。”
小米耳朵一转,阮小软也跟着一转,就看见角落里缩着的小男孩。小米驮了他将近两天,很有感情,不知他怎么一个人走散到了那里。
小男孩朝小米摆摆手,示意很危险不要过来,自己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敢乱动,藤蔓被湛攸与慕野吸引,暂时没空理他。
“你去救他。”阮小软拍拍小米的狗头,跳下地面,安慰的说,“现在藤蔓被他们两吸引,很安全,你带着他送到白柔那里去,我们这边太危险。”
小米不放心的看阮小软。
阮小软摸了摸它的脑袋,盘膝坐在地上,给它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小米更加不放心了。
阮小软想了想,展示了一下自己富有的十二颗冲击弹。
小米眼睛一亮,往小男孩那去了。
阮小软觉着自己体力不行,但智商一定是极高的,人生在世,不可能一样优点都没有,于是她托着腮帮子,看了看被藤蔓包成球的两人,又转头去凝视场中的人,认真思考起了人生。
忽然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怎么找出那个人了。
正想着,脑后忽然风动,她想也没想,立扑,有什么滑过了她的脑袋尖。
几缕发丝随风飘扬。
阮小软余光瞥到这一幕,吓尿了,什么东西啊。
“平时挺柔弱,这会儿躲的倒快。”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就说你平时是装的。”
阮小软听到这声音,知道是金子,那刚才飞过去的应该是她的短弩。
“你干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阮小软站起身来,往球那边靠了靠,不服气的问。
“……”金子被她厚颜无耻的行为气笑了,拿弩/箭尖指着她,“你跟湛攸狼狈为奸,拉着我们这么多人给古雾陪葬,安的什么居心?欺负你?你也配。”
“我不配你别欺负我啊。”阮小软更不明白了,什么逻辑能力啊。
“别跟她废话,我说为什么条件那么苛刻,要跟我们交换食物,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就是为了削弱我们的能力,好成为古雾的牺牲品。”原来壮汉也跟过来了,满脸的愤怒。
事儿麻烦了,小米不在啊。
“湛攸就宝贝她,抓了她湛攸就没辙了,他能控制古雾,我们就都安全了。”金子的小兄弟跟金子一个暴脾气,开口都夹杂着火药味。
阮小软心里苦,刚还觉得自己智商够用了,这会儿觉着又要下限了,老爷子真是贼聪明,她刚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立刻来将军了,怎么办呢?
“等一下。”阮小软绞尽脑汁,伸出一只手象征性的挡在前面,说,“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你又想胡说八道什么?”那女人也从暗处发出声音,刷了一下自己的的存在感。
“你们不觉得奇怪么。”阮小软指了指天上,“藤蔓都停止攻击了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金子不耐烦的打断她,“藤蔓被湛攸和我老大的力量吸引了,没劲儿攻击别人了……额……”说完她自己忽然一卡壳。
“对啊,你看没错吧?”阮小软嘻嘻一笑,往后面一指,“他们已经不打了啊。”
众人刚才注意力都在阮小软身上,再加上满眼都是绿色,一时不察,没想到两人居然已经不动手了,好好的站在一边,漠然的看着众人。
“那有什么奇怪,藤蔓本来就受湛攸控制,他本人在这里,藤蔓当然不攻击了。”又有人不屑。
“可是刚才明明藤蔓一直在攻击他,你们都看到了。”阮小软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说能控制藤蔓的人不是湛攸。”
“谁知道是不是假象。”
“那个,大家都知道我身体……咳不太好,你们看看我的手腕和脸。”阮小软抬起手臂,又伸过脸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痕,她低头不好意思的说,“你们也一直说他最宝贝我,如果他控制的,为什么要伤害我?”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松口,但传递出来的信息却开始松动。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金子嗤之以鼻,"说不定是想解锁什么新姿势。"
“哎哎哎,你话可不能这么说。”阮小软急了,“你也不想想,我这么柔弱,高难度的也做不来好么。”
一旁湛攸听了直乐。
慕野也感兴趣的眯起了眼睛。
虽然大家嘴里表现出了不屑,心里却约莫着信了半分,那边那个煞神,确实对这个小丫头宝贝的紧,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一副一弄就死的样子,有什么好的?
“所以说。”阮小软拉长了语调,“能控制藤蔓的另有其人。或者说,他并不能控制藤蔓。”
“怎么说?”
“他一出现,藤蔓就会停止攻击,那么他的目标就会很明显,但他显然不能改变这点,不然这么容易暴露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好好掩饰?所以他应当不能控制藤蔓,只是能避免藤蔓攻击自己。”
“你又凭什么知道。”
“眼睛和脑子啊。”阮小软骄傲的说。
“呸。”金子不屑。
“他一定就在你们这群人之中。想趁着小米不在,湛攸又被慕野缠住的情况下来抓我。而且这里藤蔓停止攻击,正和他意。”阮小软已经被自己的机智征服了。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是谁?”金子抱起双臂,冷眼看她。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松懈的站着。”阮小软撇撇嘴,“说不定不小心就死了,坏人可是在你们其中啊。”
这话一出炸了锅,女人受不了了,她今天消耗巨大,脸色很难看,她说:“你真是好样的,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到了我们身上,倒显得你清清白白一干二净了。”
“我就问一个问题。”阮小软抬起手指,“你们刚才被藤蔓攻击的时候,身边都是谁?”
众人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认真回想起来,一会儿,开始纷纷指认起身边的人。唯有两人始终没人认领,孤独独的站在一边。
壮汉和金子的一个小兄弟。
金子怒目圆瞪,看向她的兄弟。
她的兄弟委屈的直摇头,说:“我刚才跟白姑娘在一起的。”
大家都知道白柔和黑子易不在这里,这话一时半会也无法查验真伪,又把视线移到壮汉脸上。
“我也跟白姑娘在一起。”壮汉无奈的说。
“那你们两应该互相见过。”阮小软跟着问。
“没有。”两人一前一后说出来。
阮小软陷入沉思,刚才是她通知了湛攸,叫他停止跟慕野动手,不然自己一旦被抓走就完蛋。她在观察人群的时候,发现暗处一个角落里风平浪静,藤蔓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她起先以为外围的藤蔓都这样,后来才发现唯有那一处。之后,总有一处藤蔓的空白地段,隐藏在很深的后方。
她回想起一开始老爷子跟她与湛攸对峙时的状况,才意识到那里可能藏着人,而那人同老爷子一样,不会被藤蔓攻击。那么,那个人一定就是老爷子本人。
她观察了场中片刻,只是刀光剑影的,人又模糊,只能看清个大概,还有些人不在,因此也无法下判断。她估摸着这边的状况应该能引那人来,是以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
这下好了,范围已经缩到很小了。她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表情,无懈可击,她忽然一拍脑门,笑着说:“我差点忘了,我有通讯器啊,我可以跟白柔联系,我来问问她好了。”说完,就去拨弄腕间的通讯器。
其他人将两人围在中间,审视的盯着。
忽然一团烟雾从两人之间喷涌而出,金子的小兄弟被一脚踹开,壮汉在众人慌乱中窜了出去,眨眼间隐入暗处。
“终于忍不住了吧。”阮小软松了一口气,她的通讯器早就坏了,这回只不过诈一诈,没想到真给她诈出来了。
众人刚要追,懒洋洋的藤蔓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一瞬间提枪上马,疯狂的肆虐起来。
众人反应都很快,而那个女人本来不强,又强行压制了几枚冲击弹,身体虚着呢,这会儿避之不及,被藤蔓缠上了腰肢,一下子升上半空。她惊慌失措之下似乎又想去摸冲击弹,藤蔓飞快的涌上来,缠住了她的四肢。
众人一看不对,心知不能再让古雾吸食她的心焰了,开始攻击古雾,试图解救她。古雾由于受到攻击而乱舞起来,女人被带着一会儿高一会低,湛攸和慕野也往密集处冲去。
藤条猛然一震,带着女人俯冲下来,随后被被众人死死压住,它拼命挣扎,却再也无法升空。
阮小软也是倒霉催的,女人正好落在她上方,她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掰藤蔓,当然没有一点儿作用。
女人苍白的脸上满是眼泪,茫然无措的困守原地。
更多的藤蔓往众人身上扑去,几人分/身乏术,只能短暂的抵挡。
藤蔓却忽然分出三股,封锁了女人一切生机,狠狠的朝女人扎去。
大家都懵逼了,这么拼不就是怕这个么?现在已经这么难缠了,如果再晋升的话大家都不要活了。
“阮小软,杀了她。”千钧一发之际,慕野在远处提醒。
杀了,她?阮小软脑中一片空白。
古雾只能吸食活人的心焰,如果杀了她确实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但是,她可从来没有杀过人。这个女人也没有错,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如果不动手,大家都得死,她想起每个人的脸,麻木的、惊惧的、无畏的、担忧的,他们也不想死。
没有人能决定他人的生死,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也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是遇到了白柔,不是遇到了湛攸,又会怎样?
她如何从无人区里有自尊的死去?她又如何有自尊的活到现在?
如果她是那个女人,她又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阮小软想了很多,她想这么多,不是她在纠结不是她在犹豫,而是在逃避。现在能动手的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她很想做一个缩头乌龟。
原来,人在这样的时候是这么脆弱,她担不起责任,下不了决心,做不了决定,甚至还怪湛攸那些嚣张残忍的举动。
他做的每一步,都替他们省去了良心的谴责,他们却还在心安理得的责怪他,讥讽他的残酷与乖张。如果不是他的致命威胁,救不了白柔,救不了男娃。如果不是他在树屋里的威胁,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快暴露。
原来,做一个坏人,也很不容易,尤其是他这样不算坏的坏人。
“阮小软,你愣着做什么,快动手。”金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阮小软也没想到这电光火石之间她能想这么多,女人仍在流泪,藤蔓已在来路,她只要拿出女人制作的冲击弹扔过去,就能成功杀死她,虽然冲击弹也会有心焰溢出,但跟一个大活人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阮小软摸出冲击弹,直愣愣的看着女人,手指却在细微发抖。
没法动作。
眼看藤蔓尖就要刺入女人胸口,一枚子弹“砰”的一声从后方来,穿透了女人的后脑,又从额头冲了出来,心焰加持过的子弹力量出奇的大。女人在一瞬间死亡,鲜血喷涌而出。
藤蔓失去了到手的猎物,愤怒的发出嘶吼,朝身后猛扎而去。
阮小软茫然的看着湛攸,他的左肩被一根藤蔓贯穿,鲜血染透了衣物,他昂起头,冲她笑。
“你为什么……”阮小软低声问。
也不知道他怎么听到的,还是根本听不到猜的,他抬手猛然拔出藤蔓,也不管血流了满肩膀,扬起眉毛对她说:“你杀了人,我就不喜欢了,杀人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阮小软嘴一撇,忽然很想大哭,湛攸多了解她。
他知道她没那个勇气没那个胆子,她的挣扎犹豫都不值一提,依她软弱的个性,断然动不了这个手,可是不动这个手,如果害死了大家,又会受不了,恨死自己。
这对于她,是个死局。
湛攸为了她才不顾藤蔓的攻击,开了那一枪,也被扑上来的藤蔓刺穿了肩膀。
你明明是个坏人,为什么不坏的彻底一点儿呢?阮小软心里好难受,哇就哭了。
湛攸脸色一变,朝她跑过来,按着她的脑袋塞进怀里,说:“不哭不哭,爸爸抱抱。”
血液的腥气窜入鼻端,阮小软百感交集,哭的更来劲了,一变哭一边用手去堵他的伤口,眼看着手指都被染红了,血仍流不止,都害怕的忘了哭了。
“这、这、这怎么办啊?”阮小软语无伦次,“对了,白柔白柔。”
“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湛攸无奈的说。
大家对抗了这么久的藤蔓,体力都到了极限,如果再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下去,迟早得全灭,阮小软也明白,可是现在伤员太多,走着都是问题,别说活着走出去了。
“汪汪汪。”熟悉的狗叫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只大狗驮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视线中,直奔阮小软去了。
“小米。”阮小软惊喜不已,再一看,白柔,白柔后头跟着黑子易,还有眼镜男和尤迟迟,最关键的是,黑子易手中还提着壮汉的领子。
“这这这……”阮小软好激动,忍不住叹道,“黑子易,好能干啊。”
“刚才我们走到这儿,正巧看见他跑过来,本来想打招呼,结果他看见我们就往一边逃,我们察觉到不对就追上去了。”白柔解释道。
“哈哈。”阮小软乐开了花,原来壮汉,也就是老爷子以为她跟白头通讯过了,认为白柔知道他已经暴露了,看见白柔就只想着跑,结果反而引起了白柔的疑心,这结果,真是喜闻乐见。
老爷子被带过来,藤蔓果然停止了攻击,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阮小软赶紧让白柔给湛攸看看。
白柔小天使脸蛋红扑扑的,先就怀疑湛攸的事情跟他道了歉,紧接着就给他看伤口。湛攸招呼阮小软过来,靠在她的肩上,弄的阮小软脸蛋也红扑扑的。
黑子易看不惯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红扑扑,特别不满意的瞪湛攸。湛攸吊儿郎当的,完全不当一回事。
阮小软胆战心惊的看白柔细嫩的小手在湛攸的肩膀上游移,愧疚的不能自已,忽然眼前一个人影走过,抬眸一看,是尤迟迟。
她迈着略显迟疑的脚步,往慕野那里走,一点儿都不像她。
平时的尤迟迟果断勇敢,思维清晰,从来没有迟疑过,这会儿却似乎心事难了的样子。她这是怎么了?
阮小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视线尾随着尤迟迟。
尤迟迟在慕野面前站定,轻声问:“你有没有受伤?”
慕野靠在树背上闭目养神,这会儿轻微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在担心我?”
尤迟迟脸颊发红,轻轻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不敢直视他,避开在别处。
阮小软懵逼了,这什么情况?尤迟迟这家伙怎么会看上慕野?还是以前有什么关联?慕野这家伙一看就不专一啊。
“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见我了么?”慕野懒洋洋的靠着,脸上玩味的笑容很欠揍,“怎么,后悔了?”
“我这人经常反悔。”尤迟迟小声的说。
“那你过来。”慕野收起了戏谑的神色,弯起眼睛笑,那双眼睛,在绿雾中也格外清晰。
阮小软握紧了拳头,很紧张。
“你这是希望她去啊,还是不希望她去啊?”湛攸靠在她耳边说。
阮小软一愣,扭头刚好对上他的唇,只差那么一丝丝就要亲上了,她的脸立刻红透了,湛攸眼睛一亮,肆无忌惮的笑了,眸中情绪翻滚,惊心动魄的。
“啊?那个,你问我什么?”阮小软结巴的别开脸。
“你转过来我才说。”湛攸笑眯眯的。
“那我不想知道了。”阮小软咬着嘴唇,用身体抗拒。
白柔还在尽心尽力的给湛攸治伤,真是一个用心负责没有八卦之心的小天使。一旁黑子易看不下去,一把揪住后领给带走了,还说:“我觉得他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治了。”
阮小软被湛攸调戏了半天,八卦之心不死,又往尤迟迟那里看。
尤迟迟果然纠结了,在那犹豫过去还是不过去。
“我逗你玩的,不用这么认真。”慕野低声笑了。
尤迟迟有些黯然,低头走开了。
阮小软没想到尤迟迟居然对慕野有这种想法,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慕野不像是喜欢安定的人,总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感觉尤迟迟这颗心是要枉付了。
当然,她身边这个更是,难以捉摸,心思深沉。
“你又在腹诽我什么?”湛攸按着阮小软的脑袋,把她的脸拧向自己。
“我没有啊。”阮小软直摇头。
“脸上都写着呢。”湛攸不满,回头喊,“小米,你看看。”
阮小软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卓瑶去哪里了?”慕野忽然站起身来,后知后觉的问道。
说起来,抓到老爷子之后大家都在休息疗伤,一瞬间的松懈导致众人都有些恍惚,这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对啊,说起来,林宣呢?”阮小软环视一周,也有些愣了。
“你担心他干什么。”湛攸不满。
“他也是我们的伙伴啊。”阮小软解释。
“他不是。”湛攸任性。
“好,他不是。”阮小软无奈,又问,“那个不是我们伙伴的林姓小伙子呢?”
湛攸满意了一秒钟,又问:“那我要是不见了,你也会这么久才发现么?”
“当然不会。”阮小软立刻答,心里想的是,坐骑不见了,谁都第一个发现吧。
湛攸不明白个中真意,单纯的乐开了花。
“他们两会不会私奔了?”金子一边进食一边问。
阮小软这时候居然也觉得很有道理。
慕野脸色不变,却四处查看了起来。
尤迟迟追寻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你用这个把他绑起来。”湛攸从阮小软的兜兜里掏出了金丝尾狼的金丝,丢给眼镜男。
老爷子看见了,惊叫起来,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用吸焰草提取的,绑在身上就会吸取你的心焰。”湛攸咧开嘴角笑,“你不是最珍惜你的心焰么?让你尝尝失去心焰的滋味。”
“等等,你这个混蛋。”老爷子没等眼镜男靠近,就拼命挣扎起来,直嚷着不要。
湛攸看着他的反应,脸色却沉了下来。
“怎么了?”阮小软最先察觉到变化,低声问。
“还记得你被金丝尾狼袭击么”湛攸跟阮小软耳语,“那个驯狼人十分了解我跟林宣的恩怨,可是他又不曾接触过我们,也就是说,我们这里面有他的内应。我以为是老头,就用金丝尾狼的金丝试探他,可是他根本不认识金丝尾狼。”
“你是说,那个内应还在我们这里?”阮小软脊背上一阵发麻。
“没错。”湛攸环视了一下四周,说,“他还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