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瑕从脸颊到耳朵都烧了个通红。
谢珩与这臭小子!
谢瑕气得怒瞪他, 就听谢珩与说:“小叔也太难满足了,不亲不行,亲了也不行, 要不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舒服?”
谢瑕把他推到一边,又掰了一块面包:“你离我远点我最舒服。”
唇角那一点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除了巧克力的甜味什么也没舔到。
谢珩与看向他手里已经快吃完的面包:“喜欢吃吗?喜欢我明天再给你买。”
谢瑕不假思索:“不要。”
谢珩与唇角一抬——明白了。
看来某人的“口是心非”已臻化境,说“不要”就是“要”, “不好”就是“好”, “离我远点”就是“陪我睡觉”。
于是他点点头:“好的。”
晚, 谢小狗找回了自己的位置,被关在门外不准进屋的悲惨生活终于结束了。
这次他吸取教训, 学得比以前更乖, 老老实实睡觉不再动手动脚,然不出他所料, 已经习惯了被他抱着睡的谢瑕见他不动, 自己靠了过来, 他就顺理成章地把小叔搂进怀里。
计划通。
谢珩与每天按时去学校上课, 课才回家,在家里停留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一开始谢瑕觉得小狗不在家, 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了,谁成想没出三天, 他就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耳边少了聒噪的声音,眼前少了个熟悉的身影晃来晃去,没有人陪他度过这所事事的时光, 时间长了,他居然觉得有点寂寞。
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
某种名为“依赖”的东西似乎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一不小心就长得枝繁叶茂,拔不掉了。
谢老师有点郁闷。
他不得不承认臭小子的套路很成功,温水煮青蛙已初见成效,身为那只被煮的青蛙,他已经不太想跳出谢珩与这池温水了。
他生前总是以教书育人为己任,觉得照顾学生们是理所应的,却从没遇到过谢珩与这样的一个人,非不想让他把自己成学生,非要反过来照顾他。
他好像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照顾,一旦被开了这个头,就有点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谢瑕叹口气,给谢珩与发消息:【回来的时候买点吃的,还要那天的巧克力流心面包】
对方很快回复:【好的小叔^ ^】
周六下午,谢瑕约跟着父亲去了那家曾经收留他的孤儿院,还顺带捎上了一个谢珩与。
原主其实对这地方已经没什么记忆了,毕竟他被领走的时候很小,应该也就五岁,五岁的小孩子能记住的事不多,残留在记忆中的大多是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比被收养的那天发生的景,至于孤儿院本身是什么样子,曾经带过他的老师叫什么名字,一概想不起来了。
但直觉告诉他,曾经这家孤儿院应该没有现在这么大,环境也没有现在这么好,他跟着谢修筠走进去时,首先想到的是“在这里的孩子一过得很好,虽然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幸福,但至少得到了第二个家”。
因为正值周末,孤儿院里能自主活动的孩子都在玩耍,远远地他就听到了笑闹声,几个小男孩正在远处的空地上追逐,有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们,时不时说一句“慢点跑”。
三人在登记处进行了登记,谢瑕刚写自己的名字,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就惊讶地问:“谢瑕?你是……二十多年前那个被收养走的孩子,小瑕吗?”
谢瑕一愣,心说都过去了十多年,这里的人居然还记得他?
他抬起头来,对方看清了他的脸,惊喜道:“真的是你啊,我记得你左眼眼角有颗泪痣,长得可漂亮了,就是不爱说,除了一直带你的那个阿姨,谁跟你说话都不理。”
谢瑕并不记得这位工作人员是谁,看她的年纪已有四十多了,十多年前就认识他,又一直在孤儿院工作的,年应该还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工作人员收起登记簿,因为确了他的身份,比之前更加热情:“你应该不记得我,时我是这里的义工。谢先生领你回家的那天我也在,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了,虽然谢先生差不多每年都来,可每次都只有他自己。我们总是讨论起你,想象你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别说,今天见到你,觉得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呢。”
她边说边引着几人往里走,把视线转移回谢修筠身上:“谢先生今年年初给我们捐的宿舍,现在已经建好投入使用了,就是那边那一栋,要过去看看吗?”
谢修筠点点头,冲儿子道:“你们就别过去了,在这里等我。”
谢瑕应了一声,乖乖待在原地等,谢珩与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谢瑕看了看谢修筠离开的方向,小声说:“应该是宿舍里有许多智力障碍的孩子吧,觉得……不让我们看比较好?”
谢珩与抿唇。
谢瑕没再说什么,像谢珩与这种豪门出身的孩子,自然不会了解孤儿院究竟是什么况,在这里,能在外面奔跑玩耍的都已经是相当幸运的孩子了,更多的则是那种需要人照顾看护的残障儿童。
外表看上去健康端正的孩子更容易被收养,至于那些有先天缺陷的,几乎没有被人领走的机会。
见谢珩与半天没说话,谢瑕看向他,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怎么,你该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吧?想开点,要是没有你爷爷的捐助,这些孩子的生活状况可能会更糟,尽自己所能,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只是在想,”谢珩与抬起头来,“小叔曾经在这里的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谢瑕一顿。
这个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上来。
原主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在孤儿院生活时的片段,只零星对几个在这里接触过的人还有印象。有时候小孩子会选择遗忘某些不好的回忆,或许在孤儿院的生活就被他归为这一类,所以刻意地遗忘了。
谢修筠很快回来了,跟他一并回来的除了之前那个工作人员,还有孤儿院的院长,院长似乎有事要忙,递给谢修筠什么东西,又冲他抱歉一笑,转身去了另外一栋宿舍。
谢修筠冲他们招招手:“小瑕过来,珩与也过来,刚院长给我们找到了年的照片,快来看。”
几人围到树荫下,谢修筠捧着刚拿到的老式相册,相册看上去就很有年头,里面的照片都泛黄了,他翻过几页,工作人员指了指其中一张:“这个,这张是谢先生领走小瑕时,跟院长一起拍的合照。”
“这是小叔吗?”谢珩与小心地取出了那张照片,照片上从左到右,分别是院长、十多年前的谢修筠,以及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男孩头发留得有点长,乍一看还以为是小姑娘,他好像不爱照相,照片里显得很别扭,非常不配合。
“原来小叔小时候长这个样子,”谢珩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这照片我能不能……”
谢瑕不等他把说完,一把夺过照片插回原来的位置,板起脸道:“你别在这胡闹。”
“我是说我能不能拍来,我又没想拿走,”谢珩与委屈极了,“单纯拍照都不行吗?”
“可以可以,然可以,”工作人员忙道,“要不是年头太久,底片不能用了,我们再给你们洗一份都行。”
这一页的所有照片都是关于谢修筠和谢瑕的,谢珩与全部拍来,把相册翻过一页,工作人员又说:“这张是和时带他的老师一起拍的,小瑕小时候性格特别孤僻,除了她从不理人,拍照还是在她的劝说之才同意拍的。”
谢瑕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他确实有些印象,但也只有一点点:“她现在还在这里工作吗?”
“这个……”对方忽然垂眼,轻声说,“抱歉,她已经在三年前病逝了。”
谢瑕:“……”
气氛一子沉默来,工作人员连忙移开题,继续说:“这张是当时小朋友们的合照,因为小瑕马上要离开了,所以拍了一张合影,做留念。”
谢瑕把视线重新投向照片,忽然被照片里的某个人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指了指:“这个孩子我为什么觉得有点眼熟?”
“你不记得了吗?这就是那个……朝你丢石块,打伤了你额头和眼睛的孩子。”
谢瑕:“什么?”
他确实不记得这个人了,不,应该说原主不记得了。
三人齐齐向她投去视线,工作人员顿觉压力激增,解释道:“具体的我没看到,那天我不在,也是听人说的,说小瑕时流了挺多血,后来在医院治了一阵才治好,但是有些视力受损。”
“打伤他的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故意冲着眼睛砸的,是不小心,但他平时就很淘气,所以出事以后院长特别生气,狠狠教训了他。时本来有对夫妻想收养这个孩子,也因为这件事泡汤了,他们说不喜欢太过调皮捣蛋、没轻没重的孩子。”
谢瑕听到这里,心有些复杂——因为用石块砸伤别人而失去了被收养的机会,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等一,”谢珩与突然接过相册,“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你见过他?”谢瑕一挑眉,“十多年前你还没出生呢,你怎么见过他?”
“不是二十多年前,就是最近,”谢珩与盯着那张照片,照片的清晰度并不是特别高,但还是能大致看清面部特征,“他额头这里有块胎记是不是?”
他指着照片上男孩的脸,能看到左侧额头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拇指盖大小的一块黑色。
“嗯,对,还挺明显的一块,形状不太规则。”工作人员说,“不过,他成年后就离开了孤儿院,到现在也有十年没回来了,应该已经不在渝城了吧?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三个月前,”谢珩与给照片拍照,“就在那天的酒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