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 沈云亭手中的茶碗碎裂在地,他强睁着酸涩的眼睛,想趁自己还活再这世多看一眼嘉禾。
嘉禾一脸无语凝噎地看着他。
沈云亭心中抖然生出一股悲哀, 他连死也得不到嘉禾一个笑脸。她甚至还鼓着脸恼怒地望着他。
“什么该死不该死?”嘉禾气得笑, “谁死?”
“你……”沈云亭沉重地望着茶点托盘拿包拆开的□□, 沉着声道, “如若不然你拿□□做什么?你往日从不在夜里用茶点,今日为何特地让流月送来?”
嘉禾一愣:“所以你以为我方才是想服毒自尽?”
沈云亭不否认。
嘉禾皱眉:“既然你以为我服毒, 为何还喝下那碗‘掺砒/霜’的茶?是傻吗?”
沈云亭闭眼:“我该死。”
“你不为我这样的去死。”
嘉禾默然, 过一才叹口气道:“你死不。”
“那茶水没毒。”
沈云亭一噎, 窘迫地抿抿唇, 而后握紧的拳头松懈下来。
“寻死很容易, 活着艰难。”嘉禾道, “我离开京城的那三年住在云州舅舅那, 他是做药材生意的, 也开医馆, 在那见多生离死别和挣扎着想活下去的。的命脆弱又宝贵,合该珍惜。活着, 向前看比什么都重。”
三年过去,她总是比过去长进一点的。
嘉禾平缓着语调, 慢慢说道:“我虽不满婚事,但不至于为这事寻死觅活。”
虚惊一场,沈云亭彻底松口气, 缓口气后问道:“那你为何深夜砒/霜和茶点?”
嘉禾瘪瘪嘴道:“前几日府库里装米的桶漏,连日下雨后闹鼠灾,清理府库之后还有几只漏网之鱼,逃到我屋里。”
“这砒/霜同寻常砒/霜不同, 里头加别的草药,毒性不强,只能用来杀鼠,比之寻常毒鼠药安全许多。救的药用得不也成为毒,毒若用得合理也能派大用场。”
“至于茶点,则是因为明日这场婚宴得从早办到晚,这期间我什么也吃不,不趁现在用些茶点,难不成挨一整天饿吗?”
沈云亭应道:“不成。”
“只是这些茶点太粗糙些,还吃得惯么?”
嘉禾道:“明日需忙一整日,这大晚的,府里大厨都歇息,我随意用些茶点填填肚子便可。”
“你在这等我。”沈云亭说罢转身推门出去。在回来之时,他手里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他浓长眼睫还沾着雪白的面粉,对嘉禾道:“趁热多用些。”
嘉禾抿口热汤即刻生暖,夹只饺子放进嘴里,饺子是熟悉的味道,一尝便知是沈云亭包的。
嘉禾低头极轻地嘀咕一句:“你每次只包饺子哄。”
沈云亭:“你说什么?”
嘉禾:“没什么。”
沈云亭望眼渐渐变亮的天色,道:“我先回去,还有些事需准备,一……我来迎你。”
嘉禾平静地点头“嗯”声。
既来之则安之。
沈云亭走后,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巧娘和喜娘便进屋来替嘉禾沐浴焚香梳妆。
她阿娘去得早,父兄都在战场杀敌,她出嫁府中也没有家送嫁。
长公主亲自来永宁侯府,替她梳头送她出嫁。
李蕙慈和道:“按理该让你长辈做这些,如今他们都不在,思谦放心不下,我便厚颜过来代劳。”
嘉禾明白长公主这般身份,亲自过来替她梳头,皆是因为看在沈云亭的面。
“有劳您。”嘉禾道。
长公主道:“不必客气,他可交代,丁点委屈也不能让你受。思谦一点不像他爹,他这孩子死心眼认准不肯放手,我等这么些年,可算把你盼来。”
长公主说着举起红木梳,轻轻梳着自而下梳着嘉禾的乌发。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齐眉。”
长公主叹声:“我这身子骨日子也不多,想着你俩过,早日让我见到小孙,我便满足。”
嘉禾未答应,子嗣是她永远的痛,至少她现在还无法接受,腹中再怀沈云亭的骨肉。
所以她已让流月为她准备避子汤。
她学三年药理,这副避子汤是她照着自己体质调配的,避子药效且加调理身子药材。
天光微亮时,喜炮声响起,迎亲的队伍在锣鼓声中前来。
喜娘为嘉禾盖喜帕,扶着她出去。
嘉禾站在屋门外的台阶,透过红纱喜帕,望见长廊那端沈云亭朝她走来。
堂堂丞,成三回亲,他竟看去步伐有些不稳。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扣紧她的,叫声:“夫。”
这声夫终于又能唤出口,嘉禾见他脸虽不笑眉梢飘着喜色。
新娘子看不清路,得由新郎背着,永宁侯府到丞府统共才几步路,沈云亭稳稳地背着嘉禾,跨进丞府大门。
进这丞府,往后便是他的。
沈云亭低声调笑句:“往后夫若是生我的气,出门是娘家。”
嘉禾瘪瘪嘴顶他一句:“你这是已经打算成亲后惹我生气?”
沈云亭惶恐一滞:“哪敢?”
毕,他笑,笑得格外灿然。
行完礼,嘉禾喜娘送进丞府新房。这间新房格外宽敞,布置得干净清爽,窗边刻意放着张小榻,方便她平日靠在窗前小憩看书。
沈云亭还在外头忙着应酬喜宴的宾客。
喜娘悄悄将避火图塞进嘉禾手里,笑着朝她道:“愿夫爷百年合,早生贵子。”
说完悄悄退出新房。嘉禾独自坐在喜床,随手翻翻避火图。
都是曾经沈云亭玩剩下的花样,没什么新意不看也罢。
嘉禾静静坐在床沿边,本以为得等很久沈云亭才来。未曾想没过多久,沈云亭便来。
他一同来的还有喜娘。
待他轻轻撩开嘉禾头喜帕,喜娘忙将准备的合卺酒端来。
“爷,夫,该行合卺礼。”
沈云亭“嗯”声,端坐在嘉禾身旁。拿起托盘的合卺酒,交杯合卺。
喜娘提着一颗心,见将杯中酒水饮尽,心缓缓稳下来,端着空的酒杯推门出去。
喜娘一出来,转去院子里找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巧娘。
“我都照着长公主吩咐的做,那暖情的酒给爷夫送去,亲眼见着爷夫将那酒喝。”
“这便。”巧娘从袖中摸出一粒银锭给喜娘。
长公主到底是忧心爷,不忍看着爷求而不得,只愿这杯暖情酒,能暖暖夫和爷之间的情。
新房内,沈云亭嘉禾静坐着。
嘉禾先开口:“你怎不去外头酒席,这么早便来。”
沈云亭直言道:“着急见你。”
嘉禾“哦”声,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沈云亭望着忽明忽暗的喜烛,喉结微动:“夜深,我们早些歇息吧。”
嘉禾吹熄身侧的蜡烛,屋内忽一下暗下来。默不作声各自解开繁琐的喜服扣子,嘉禾喜服背后还有几个自己不解开的扣子,沈云亭解开自己腰带的玉扣,微抿唇:“你……我帮你吗?”
嘉禾微顿,这其说是意,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着问她:“今夜可以行夫妻之礼吗?”
该来的总是来的,躲得一时还能躲一世吗?
嘉禾回道:“有劳。”
沈云亭闻言心随指尖一颤,嘉禾这便代表着她愿意让他碰。他缓缓抬眼望向嘉禾,伸手触到她喜服的扣子。
只碰到衣衫的扣子,身便似什么点燃似的,他狂喜着吐息紊乱,忽用手一扯,将嘉禾整个拽进怀里,低头将她的口脂吞得一干二净,拥她倒在榻。
喜服的扣子其说是解开的,倒不如说是撕扯掉的。
沈云亭正随心席卷嘉禾口中,嘉禾嘤呜间断断续续地道:“你……放心,我……备……避子汤,不有……你的……子嗣。”
沈云亭骤然停下动作,顿在原处。
她的似冰凉的水泼在他心,寒意中伴着刺痛席卷他整颗心,沈云亭颤着眼睫,抿着沾她口脂的薄唇,慢慢松开嘉禾。
替她压子,侧身躺在她身旁,轻声哄句:“今日你累着,早些睡吧。”
他中途停下动作,嘉禾奇怪:“你不?”
沈云亭扯扯嘴角,低声回道:“不。至少这事,我想等你愿意。”
嘉禾莫其妙:“我没有不愿意……”
沈云亭道:“我想子嗣。”
嘉禾闭眼:“抱歉,除这个……”
沈云亭道:“我明白。”
“睡吧。”
“嗯。”
外头喜宴喧闹之声渐渐安静,春夜地风拍打着窗框,扰得心烦意乱。
沈云亭闭着眼,轻皱着眉,他总觉着自己不对劲,头昏沉得厉害,满脑子里都是……不怎么干净的东西。
他莫觉着心热,似有把火灼烧着他的心,煎熬至极。
这感觉同从前中合欢散时有些像,未像合欢散那般猛烈,一股脑让他控制不住。
如今他只觉着有一股涓涓热流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着他的心房,缓慢心痒难耐。
他侧着身,忽然听见躺在身旁的嘉禾闷哼几声,那声音粘腻且……诱。
沈云亭察觉到不对劲,转身望向嘉禾。
她额间、脸、脖颈出一层细密的汗,洁白的齿紧咬着下唇,吐息不似惯常那般平稳,脸颊通红。
“嘉禾?”沈云亭抬手去拭她额间的汗,大手一接近她,便她紧紧捉住不放。她带着他的大手压进心口,一个翻身压在他身。
嘉禾:“我……”
沈云亭:“合卺酒有问题,我也。”
嘉禾:“嗯……那我们……”
沈云亭隐忍:“不成。”
嘉禾惊骇:“你……能忍?”
沈云亭:“我能。”
嘉禾:“可……我不能。”
沈云亭深吸一口气:“我帮你。”
嘉禾:“怎么……帮?”
沈云亭低头缓缓向下:“比如这样?”
嘉禾:“……”
夜色深沉,个时辰后,沈云亭独自去净房。很久之后,他才重新回到新房。
嘉禾已累得昏睡过去,他缓缓躺在她身侧,抬手将她拥进怀里。
一夜无梦,第二日巧娘来府里打探,一问府里管事的婆子,听说昨夜爷夫一晚三回水,乐颠颠地跑去找长公主复命。
新婚后次日,因昨夜合卺酒之故,嘉禾累得昏在榻睁不开眼。昨夜她沈云亭并未行夫妻之礼,只是沈云亭单独地讨她罢。
嘉禾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待完全醒来之时,床榻旁已没有。
半芹进来替她梳洗换衣,笑着道:“夫可算醒。”
嘉禾问:“几时?”
半芹回道:“晌午。”
“什么?”嘉禾惊道,“为何不唤醒我。”成亲第一日,她还未去长公主府请过安。断没有她这样做媳妇的。
嘉禾忙着起身,半芹忙道:“是大吩咐我不吵到您休息的。”
“您呀放心。”半芹笑道,“方才长公主府的巧娘交代,长公主说往后您今日不必去请安,让您歇息,千万别累着。”
嘉禾闻言羞赧万分,什么叫千万别累着?
半芹替她梳洗完,便安排午膳。
嘉禾望着满桌的午膳,觉着自己这也太过火些,不去请安便罢,这一睁开眼用午膳,着实有些不妥当。往后可不许再这般懒散,她默默在心中道。
正出神想着,沈云亭完朝办完事回府,他一回府进屋去找嘉禾。
笑着看她:“昨夜睡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