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皎两人相携来到勤政殿, 不其然地与卢重英碰了个头。
天色还早,开泰帝还在与朝臣商议朝政,没有立刻宣见卢重英。
卢重英见他们小夫妻俩来了, 眉头动了动, 问道:“殿下和娘娘怎么来了?”
说话时卢重英还多看了姜若皎一眼。
勤政殿鲜少有女子进入, 便是后宫之中有女官, 也极少会让女官接触前朝的事, 大抵还是在处理后宫诸事以及宗妇事务。
说有没有特例, 那也是有的, 比如先皇和废帝都曾把宠妃带到勤政殿寻欢作乐, 后来被劝谏了他们也积极改正:连自己都不来勤政殿了。
还有就是废帝刚登基时太后临朝,太后也曾在勤政殿垂帘听政。
不过太后任用的都是她偏信之人,真正的能臣和铮臣都被她贬谪到偏远的地去了, 给众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就卢重英知晓的情况来看, 现在朝臣们防备太后和戚防备得跟防贼似的,他个皇后的兄长也在被防备之列, 回到京城后一直在坐冷板凳。
卢重英对自己的仕途倒是没多大野心, 是想在有需的时候帮妹妹和甥一把已。
单论他自己的话, 大不了他就带着妻儿啃老去。
太子殿下不知自舅舅心事重重,与他说起在大狱之中查问出来的情况。
那女犯人受了大刑后招了大半实话, 瞒了一部分没说,所以供词看起来有因有由,没什么大漏洞。
可就他和姜若皎问出来的情况来看, 她瞒下的部分才是更紧的:她根本不想保什么孩子、保什么人。
正相反,她很清楚敲登闻鼓必死疑,所以才毅然去击鼓鸣冤、扩大影响,并且把每一个涉案之人都供认得清清楚楚。
她就是想给太子泼脏水、想让全给自己陪葬、想污蔑有从龙之功的西南族!
至于什么对受了大刑都没说的东西, 姜若皎是冷冷淡淡地看了她几眼她就崩溃地说出一切,太子殿下自己也想不明白。
卢重英听完事情原委,心中震惊比。
他赫然发现两桩案子竟出奇地相似。
知道诬陷皇后的事,也牵涉到林表弟个虎贲骑统领。
那个禁卫在被反复审问之后,还是说他当初和林表弟有过命的交情,起初还一起立的功,他就是想帮帮情所困的同僚。
直至卢重英对他说再不如实供认开泰帝就把他当刺客处置、可能会累及他人,他才后怕地说出他有段时间出去借酒浇愁有人蓄意接近他,煞有介事地与他说起皇后的旧闻!
他与林表弟以前确实有过命交情没错,不过后来林表弟步步升,他却因喝酒误了事能当个不尴不尬的禁卫。
眼看林表弟一跃成虎贲骑统领,他却永远没有了升迁希望,心里越发不平。
所以他想让林表弟失去圣心!
禁卫私底下托人去查过林表弟与皇后的事,发现当地人都说得有模有,想来是确有其事!
正好宫宴当日轮到他当值,他便寻了个好时机把纸条送到卢皇后手上去,还巧妙地让开泰帝远远看个正着。
他是军汉出,没读过什么书,连字都是让儿子代写的,说是帮同僚约个贵女,儿子就傻傻地帮他写了。
他本以自己送个字条就跑,靠着从军多年的验很容易脱。他可是在蛮族眼皮底下装过死人捡回一命的!
现在得知送个纸条就被当刺客累及全,他后悔得嚎啕大哭,十分悔恨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的错事来。
两桩案子看似毫关联,实际上从手法和动机来看竟都如出一辙:对皇后和太子的同时,还让开泰帝对追随自己“清君侧”的有功之臣心怀芥蒂。
即便最后事情查明了个水落石出,刺也在开泰帝心里扎下了。
试问哪个当丈夫的愿意重用曾与自己妻子有过那面牵扯的部属?
至于那些试图用个青楼妓子来污蔑太子的人,恐怕也不会给开泰帝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可怕的是,背后之人甚至不需做太多的事,他需派人挑唆和引导一下,些人就自己去把那些足以株连全的大事给干了。
一想到有么一个人蛰伏在暗处搅风搅雨,卢重英觉如芒在背,难受得很。
卢重英把有人拿陈年旧事诬陷皇后的事给姜若皎两人讲了,又看了眼勤政殿的匾额,低劝告姜若皎:“有不少大臣在里面,一会他们出来时看到娘娘怕是会心疑忌,不如娘娘还是回东宫去消息吧。”
姜若皎还没回答,太子殿下就说道:“不行,我都没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是父皇问起来我根本说不清楚,阿皎自然是和我一起进去的!”他说完又气愤地骂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他们居然还敢污蔑母后,真是太过分了!”
太子殿下正和自舅舅骂着使坏的人,一群朝臣就从勤政殿内鱼贯出,恰好把他的话听个正着。
瞧见太子殿下左边站着个卢国舅,右边站着个太子妃,嘴里还念叨着皇后,他们眉头直跳。
势头不太妙啊。
哪怕心里再怎么犯嘀咕,见了太子和太子妃他们还是上前见礼的。
太子殿下不知他们已心警惕,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回了礼,就拉着姜若皎往勤政殿里跑,找他爹说起他们问出的内/情去,重点讲有人暗中针对他们母子二人,他爹一定赶紧被躲在背后的人揪出来,好好保护弱小助的妻子和儿子!
眼瞅着儿子越发蹬鼻子上脸,开泰帝揉揉眉心,转卢重英和姜若皎问起详细情况。
太子殿下说话都没个前因后果,还是卢重英两人比较可靠。
开泰帝听完两桩案子的情况后面沉如水,也看出是有人在利用关于皇后和太子的各种流言做文章。
可就算明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现在对卢皇后那个林表哥也喜欢不起来了。
是把他的种心态也算进去了。
除了两桩案子之,还有仍在审问中的钦天监诸官。
就目前的审问结果来看,些钦天监官员有的直接供认说自己过去受废帝重用,不想新皇效力,哪怕知道必死疑也让人知道新皇与太子德不配位;有的却说自己在钦天监根本插不上嘴,缘故被下狱着实冤枉。
瞧着竟是他们感念废帝过去的提拔之恩自发做的,并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开泰帝看卢重英:“舅兄有没有什么头绪?”
卢重英说道:“如果三件事都是同一人所,那他必然所图甚大,且自能量也不小。依臣拙见,么是藩王所,么是有意送女儿孙女入宫的世大族所。”他理了理思路,又接着分析道,“先太后当初十分防备藩王,藩王之中估计没人能说动钦天监官员,京城那些世大族的可能性更大。兴许西南那几个族牵涉其中也是确有其事,他们鼓动那个青楼妓子把事情闹大,就是想让陛下发现此事,从使得陛下对那几个西南族心不满。把那些有从龙之功的族打压下去,陛下就会更看重他们了。”
开泰帝听完卢重英的分析,面色更不好看了。
太子殿下的反应更直接,气地骂了起来:“真是太可恶了,京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些人心太脏了!以前就是他们把手伸到我们西南去,才让汪鸿才不顾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憋着劲使坏!”
开泰帝见他在旁边咋咋呼呼,头更疼了。他摆摆手说道:“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先回东宫去吧,剩下的我和你们舅舅再讨论讨论。”
太子殿下不甘不愿地拉着姜若皎走人。
姜若皎跟着太子殿下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察觉她的停顿,也跟着止步。
姜若皎转过朝开泰帝说道:“父皇,儿媳认此事藩王嫌疑更大。”
开泰帝和卢重英齐齐看她。
姜若皎道:“按照舅舅的分析,父皇会对京城各世大族心猜疑。他们在父皇里得不到重用,必然会倒别人。有了些世大族暗中支持,父皇与夫君出点什么事,帝位自然会落到笼络了些世大族的藩王手里。”
现在朝野内百废待兴,能利用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连个禁卫都敢直接冲到卢皇后面前拿以前的陈年旧事构陷她。
想来安插点人便以后制造“意”也不是不可能的。
卢重英顿住。
开泰帝说道:“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做?”
姜若皎说道:“找几个本就有问题的世大族重重地查、重重地惩戒,直接表达父皇对他们的不满,些世大族传递父皇不想让他们好过想重用西南族的信号,接着就可以慢慢静观其变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做的前提是守卫京城的将士镇得住些世大族,不至于让他们直接逼宫。”
开泰帝想到他手底下那群幕僚本就是想拿京城那些世大族开刀的,对姜若皎的建议十分认可。
反正不管背后到底还有没有别人在捣鬼,些世大族都是找个由头好好收拾收拾的。
看看以前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的惨况,砍掉一半人的头都不算冤枉了他们。
他一直没动手不过是他们迎立有功且刚登基不好见太多血罢了。
他那群幕僚都念叨那么久,他现在开个口说动刀子,罪证怕都是现成的了!
开泰帝没说采用不采用姜若皎的建议,说道:“朕知道了,些事你们不必管了,自有我们商量着办。”
姜若皎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也没非开泰帝给个准确答复不可。
她回握住太子殿下的手拉着他一起离开。
小夫妻俩走远了,仍留在勤政殿中的卢重英才回过神来。
卢重英在心里姜若皎捏了把汗,她一个太子妃插嘴朝堂之事本就不太妥当,竟还敢直接出种对世大族动刀来引蛇出洞的意。
开泰帝会喜欢一个锋芒毕露的儿媳吗?
卢重英正担忧着,却听开泰帝说道:“明日是太子妃宣见人的日子,算是民间的‘回门日’,她中没有别的长辈,估计有妹妹妹婿进宫。舅兄你明儿别上衙了,与岳父岳母他们一同去东宫吧,别让太子妃的回门日太冷清了。”
听开泰帝般太子妃着想,卢重英闻言一颗心放回原处。
卢重英恭谨领命:“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