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雪嫁到裴家的时候, 才刚满十四岁。
那时候裴徵正在备考,她和裴柔相处的时间比较多。
每每到了夜里夫妻俩躺在一起,她总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如愿嫁给了心上人。
有时候她会想, 裴徵那么聪明的人, 是不是会看出她在说谎?
要是她能和姐姐一样和他讨论学业上的问题就好了,可是她努力读了很多书,也还是赶不上他们的脚步。
只恨她过去太贪玩, 没有好好读书。
做了当家主母, 要忙的事就多了, 裴徵进考场那会儿,裴家那边来人了,一副要趁着裴徵不在来当家做主的姿态。
姜映雪客客气气地接待了他们, 但凡他们要做什么都含笑婉拒, 告诉他们只要好吃好喝好好休息就成了。
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 京城又不是西南,可不兴她们那套/弄几个姨娘当家的歪风邪气。
裴柔见姜映雪把那些裴家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心中颇为佩服。她拉着姜映雪咬耳朵:“他们以前就很讨厌, 没想到还有脸跑到京城来。”
姜映雪道:“不用怕他们,家里人手够用, 左邻右里也都是熟人, 喊一嗓子就有人来帮忙了, 他们别想趁你哥哥不在为难我们。”
到了春闱结束,姜映雪两人高高兴兴地去接裴徵。
别人从考场出来都有些狼狈,裴徵却是一如既往地斯文有度,不见丝毫憔悴。
两个小姑娘跑上去,一左一右地陪着裴徵回家, 倒是让不少人对裴徵投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这人几辈子才修来这样的福气,让他有这样两位佳人相伴?
两个小姑娘倒是不知道自己引来多少人关注,到了人少的地方裴柔就开始告状,说那些人专挑着裴徵去考试这几天上门,显见是想欺负她们两个姑娘家。
裴徵听了皱起眉头。
回到家后裴柔被打发走了,夫妻俩单独聊起了裴家族人的事。
姜映雪把自己的安排大致给讲了讲,问道:“我这样做没错吧?”
裴徵道:“没有,你做得很好。”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他不在家的时候母亲和妹妹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一年,裴徵成了人人艳羡的探花郎,正式踏入仕途。
家里的事渐渐由姜映雪说了算。
又过了两年,姜映雪给裴柔相看了一门亲事,是周老尚书家的孙子,家风清正,人也周正,裴柔见过几面,非常满意,那么活泼好动一个人愣是静下心来开始绣嫁衣。
姜映雪想到自己因为家中无人,所以姐姐出嫁她也出嫁,两人的嫁妆虽然都备得不差,嫁衣却是来不及自己绣。
她也从来没有裴柔这种含羞带怯等着嫁人的时候。
她的婚事是她骗来的。
裴徵样样都好,只是他太好了,让她有种难以近亲的感觉。
她是不是不该骗他呢?她要是告诉他她曾骗过他,他肯定不会和她和离,但夫妻之间本就客客气气的关系一定会更加疏淡。
姜映雪心里发闷,一时有些后悔,一时又觉得若是重来一遍,她兴许还是会那么做。
每逢初一十五,姜映雪回去佛堂陪陪裴徵的母亲。
裴徵母亲对谁都很冷淡,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姜映雪也不在意,左右裴徵不在家,她跟着裴徵母亲念念经、礼礼佛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第一次见到裴徵,就是裴徵陪他母亲去寺里……
“柔姐儿快要出嫁了。”姜映雪边把桌上的笔墨收好边和裴徵母亲说起这件事,“嫁妆单子我列好了,您要看看吗?”
裴徵母亲摇了摇头,又定定地望着姜映雪,唇嗫嚅几下,仿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映雪没有沮丧,第二日还是拿着嫁妆单子来给裴徵母亲过目。
裴徵母亲看着上头那娟秀整齐的嫁妆类目,一下子又出了神。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地对姜映雪说:“他们父子俩都是一样的人,你莫要被他骗了。”
姜映雪一顿,不解地看向裴徵母亲。
裴徵母亲目光幽幽:“他可以救他弟弟的,但他没有救,他恨我偏心,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弟弟没了。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你是个好姑娘,不要被他骗了。”
姜映雪知道裴徵和裴柔有个夭折的弟弟,是他自己跟着同窗跑去野外玩水丧了命。她生气地说道:“夫君才不是那样的人!”她说完也顾不得什么尊敬婆母,起身直接走了。
傍晚裴徵回到家中,看见的便是姜映雪坐在那重抄裴柔的嫁妆单子。
“早上你就在抄,现在还在抄。这东西合该让柔姐儿自己抄去,你这是越俎代庖。”裴徵上前边看着她列的单子边说道。
姜映雪说道:“她忙着绣嫁衣呢,我就没见过她这么认真做女红过。”她一边答着,手上还认真地接着抄写,十四岁的小姑娘长到十六七岁,眉眼已经长开了,瞧着比几年前艳色更盛。
裴徵伸手轻描她的眉。
姜映雪手一抖,抄到一半的嫁妆单子毁了。
姜映雪埋怨地看着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又得重抄了。”
裴徵俯身亲上她的唇。
姜映雪手里的笔摔到了桌上,纸上的墨迹晕得更深。
裴徵把人抱回床上。
姜映雪有些紧张:“我,我……”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裴徵亲她的唇,亲够了才问,“你不喜欢这样?你还没有准备好?”
姜映雪摇头,手轻轻攥住他的衣摆。
裴徵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到了床上却让人有些难以招架,姜映雪第二天该起来的时候根本没能醒来。
裴徵在出门上朝前绕路去了佛堂那边。
裴徵母亲起得早,早已坐在佛前念经。
“母亲,不要再在映雪面前乱说话。”他的语气隐含警告,全然没了往日的温和。
裴徵母亲礼佛多年,骤然看到这样冷漠的儿子还是有些失态。
“你自己做的事,还怕别人知道吗?”裴徵母亲强撑着回应。
她就是见不得他这样冷血的人也能娶到个又体贴又美好的妻子,要是她的小儿子平平安安长大了,现在也该说亲了。
裴徵道:“我说过了,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下水,您的宝贝幺儿救上来已经没气了。”他语气少有地尖锐,“而且您应该知道我不会凫水吧?您真的觉得不会凫水的我,应该跳下水去救您那个跑去野外玩水的幺儿?”
裴徵母亲顿住。
她怔怔地看着眉目冷峻的裴徵。
裴徵说道:“再让我知道您和映雪乱说话,就休怪我不顾母子之情!您也应该知道的,我这人冷血得很,眼里只有利益。”
姜映雪并不知道裴徵母子间的争执,到了十五那日她想了想,还是去了佛堂。
“夫君不是那样的人。”姜映雪说道,“那么多年了,他对您和柔姐儿的维护难道都是假的吗?若是可以一直光风霁月地活着,谁愿意去沾手半点腌臜事!谁不想当个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人?可您应该最清楚的,照裴家以前那样的情况,他若是真是个什么手段不愿使的真君子,他和柔姐儿早被人生吞活剥了!至于您说他见死不救,据我所知您的小儿子是去玩水时出的事,夫君他又不会凫水,就算他真的在附近又能怎么救?您是要夫君跳下去陪着他一起淹死才高兴吗?您的那些话要是叫夫君听见了,他得多伤心!”
裴徵母亲唇轻轻哆嗦几下,终归什么话都没说。
姜映雪道:“我也不是多好的人,我骗了他,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他。我骗他说我是以前和他通信的人,其实我不是,我根本没那么聪明,他烦恼的很多事我根本没办法替他分担。是我骗夫君娶了我,您满意了吗?他娶的也不是什么好姑娘,您高兴了吗?”
藏在心里那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姜映雪也不知心中是轻松还是难受。
裴徵母亲看着眼眶泛红的姜映雪,顿了顿,才说道:“他派人盯着佛堂,我们说的话他都会知道。”
姜映雪僵住。
姜映雪回到住处,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裴柔过来和她说话她都答非所问。
裴柔觉得怪怪的,跑到外厅等裴徵回来就和他说起这事儿。
裴徵想到今儿是十五,打发走裴柔找人过来一问,就知道姜映雪为什么会那样。
这小姑娘一直暗自在意这么久,要不是这次与他母亲争执,怕是一直都说不出口。
裴徵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到后院去。
姜映雪坐在窗边,神色恍惚地看着窗外的秋色。
“映雪。”裴徵喊她。
姜映雪转身望向裴徵,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裴徵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姜映雪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他很好,他什么都很好,她知道他母亲对他的态度后,心里一直很难受,她替他难受,替他不值,又恨自己不够好,不能帮他分担更多。
她还骗了他,她只想着嫁给他一来自己很欢喜,二来还可以帮衬姐姐。连她都不是因为一心一意喜欢他才嫁给他的,他得多难过?
裴徵把人抱得更紧。他说道:“别哭了,别哭,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笔迹可能相似,语气、想法缺不可能一样,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裴徵哄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假装不知道。”
姜映雪怔住。
裴徵说道:“母亲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我一边心安理得地用你丈夫的身份在朝中得了许多便利,一边心安理得地看着你因为愧疚而对柔姐儿她们分外地好,你看吧,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君子,我们扯平了。”
姜映雪道:“才不是,你很好。”
裴徵搂着她说道:“本来我也觉得一直这样下去挺好,直至母亲她对你说了那些话。”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怕你知道我过去是个怎么样的人会后悔,所以我那天忍不住和你圆了房。我想着你真正成为了我的人,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很卑鄙对吧?”
姜映雪鼻子泛酸:“真正卑鄙的人才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裴徵亲了亲她的唇:“那我就更卑鄙一点,为了把你拴得更牢,不如我们再要个孩子?”
姜映雪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颈边,起初是低低地呜咽,后来则是一下接一下地抽泣。等到哭累了,她才很小声地应道:“……好。”
她也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真正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点播妹妹番外
再补一个
真正地全文完啦,么么哒。
新文已开,《开局继承博物馆》,这篇文cp糖分超标了(捂胸口),所以写篇感情戏不多的男主文缓缓
文名:《开局继承博物馆》
文案:
吴普开局继承一座年久失修的博物馆,情况如下:
展馆破破烂烂
藏品破破烂烂
位置偏僻,客源稀少,周围连个公交站都没有
吴普:“…………”
面对一群等着看他笑话的(刚认识的)堂兄弟姐妹,吴普只能扒拉出自己扔到一边很多年的金手指系统,亲切友好地询问:咱以前说好的新手大礼包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