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佟雨烟脸色惊变，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可思议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了，想了一天，就想出这个结果来不？我是绝对不容许你嫁给那个小混蛋的，我不能明知前面是火坑，还把女儿往里推不是？”
她温和的抚摸着少女的面颊，轻言细语道：“芙儿，你听我说，现在不是旧时代了，什么名誉名声，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你和骏儿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谣言蜚语，过你们自由的逍遥日子就行了，接下来的事有爹娘会处理，孩子，乖，听话！”
唐雅芙眼色微微暗了暗，咬咬唇，方才默默出声道：“我知道娘是替我着想，可芙儿已经长大了，不能老像小时候那般遇到点事就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既然这祸事是我自个给惹下来的，也该由我自己承担，再说，爹娘也年龄大了，我不能老让你们替我操心一辈子，这便是芙儿不孝了。”
“娘，请放心，这是芙儿深思熟虑所决定的事情，绝对没有拿婚姻当儿戏，只有芙儿嫁入陈家，才可免去战事，保两方百姓太平，我爹也不会受人以柄，同时也可向南京政府那边交差，芙儿虽然不懂军政之事，但也算尽点绵薄之力，替你们分忧解难。”
“再说，当初爹和娘成婚不也是受情形所迫，娘当年也是逼不得已嫁给我爹的不是？可结果如何？不照样是日久生情，两人长长久久，美满幸福的在一起？娘又怎么保证我嫁给他就不会有幸福可言？以芙儿的天姿聪慧，我相信往后我也会如娘一般幸福下去。”
佟雨烟微微顿了顿神色，惆怅一叹，掷地有声道：“芙儿，那不一样，你如此单纯，又怎会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若这陈逸晨非得执着娶你，只是为了两军能永久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以后休战议和，两家并为一家亲，便也罢了，娘敢打赌，以我家芙儿之姿色，这日子久了，难保这陈逸晨不会对你动心。”
“可我担心，他别有动机，你嫁给东洋那偏远之地，这陈家乃威名震赫的官宦人家，勾心斗角在所难免，若是没有疼惜你的丈夫护着你，我着实担心，到时候这山高皇帝远得，这远水也解不了近渴，你让爹娘如何时时刻刻的护你周全？”
唐雅芙微微怔愣了好一会神色，忽地转目看了看她，“娘，这些问题芙儿都认真的细细的考虑过，当年娘的英雄壮举，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纷纷夸赞娘是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这些年来，芙儿总是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被保护的甚好。”
“其实，芙儿内心深处也盼望着能成为像娘那般有胆有谋的奇女子，这样也不枉此生，小时候，我哥就会使抢，1岁那年，我哥就上战场打仗，那时候我哭哭凄凄的吵嚷着要跟哥哥一块去，你们却是坚决反对，说是一姑娘家上什么战场打仗。”
“从小到大，人家只说咱们唐家出了个足智多谋的太子爷，都说我爹会教儿子，可却说我爹养出了一刁蛮骄横的女儿，被宠的不知所谓，可芙儿是爹娘所生的，不比别人差半分，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娇贵小姐，也能替百姓出一份力。”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不是爹娘一直教诲底下的兵的口头禅不？为何别人可以，轮到自家女儿身上，便是战战兢兢的，芙儿希望娘能成全我的一片夙愿？”
她微微垂了眼帘，又默了好半天，方才缓缓出声道：“娘，再说，我对他也绝非全无半点心思，虽然他设计陷害我，很卑鄙，依仗芙儿的个性，恨不得拿刀把他给宰了，方才解恨，甚至如从前般执拗的吵嚷着让爹出兵讨伐东洋，以为我受这等羞辱打抱不平，但芙儿不能这么做，不能把咱们北洋百姓的身家性命视同儿戏，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恣意妄为。”
“恰恰相反的是陈逸晨那个王八蛋教会了我这人世间的险恶，给芙儿深深的上了一课，早点让芙儿长大成人，就算他别有所图，芙儿也可凭此乘虚而入，也算是替爹娘看牢了他，免得他生事端。”
佟雨烟定定的看了看眼前恍惚一夜之间长大懂事的女儿，心中除了欣慰，便是一阵心酸，用这样的巨大的代价来换取女儿的成长，实在不值得，也同时令她心疼不已。
以前她想得很简单，心想着她一生受苦受难了一辈子，连儿子也被牵扯其中，便想着至少能让女儿平平淡淡的生活，远离是非曲折，把她养的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却不知却是深深的害了她。
像他们这般名声震赫的官宦之家，哪能真的独善其身。
现在想想，她方才后悔不已。
她心疼至极的捋了捋她耳迹的碎发，似沉呤了良久后，她方才默然开口道：“芙儿，咱们和陈家的恩怨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只是军阀之间的争斗而已，这里面还有其他的缘由。”
唐雅芙黛眉微微一扬，问道：“什么缘由？”
佟雨烟静静的看了她好半天，方才缓缓的起身，径自走到窗台旁，睨着那满树摇曳的密密麻麻的树影怔愣了一会，微微黯淡的眯了眯眼眸，方才将过往之间发生的种种恩怨尽数倾述了出来。
唐雅芙只是在那静谧的听着，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如此敞开心扉的跟她讲述那一段被尘封已久的陈年旧事，她听得很认真，同时也很震撼。
末了许久后，她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声道：“原来他外祖父是我爹打死的，他娘也是被我爹给逼疯的，这北洋江山也原本是属于袁家的，怪不得我总觉得每次他瞧我的眼神似带着一抹恨意，原来他故意接近我，果真是来寻仇的。”
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一抹淡淡的失望和刺疼，她暗自垂了眼帘，却是一片寂默。
佟雨烟看了看她良久后，方才问道：“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羊入虎口不？”
唐雅芙目光寂凉一片，却是没答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