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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心中却在暗自斟酌，因为曾经在云水村之时，这绿翠照顾过烟儿母子俩，又加之那次带兵不利，她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便被白白的糟蹋了，心中自然对她怜悯几分，也对她多照应些，每次从外间出差也会给绿翠那丫头送些东西，算是打赏。
不知绿翠是不是会错了意了，今日听到女子这不痛不痒的话语，他自有思量，看来以后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免得又生出别的误会。
他们之间历经千山万水，方才重聚，有片刻温馨宁静，绝对不容许出现半点差池。
女子盈盈水眸凝了绿翠一眼，也没答话，便转身轻盈的进入房间内，神色默默的往梳妆镜旁的红木椅上落座。
她语气清淡开口道：“给我重新梳理个发髻吧！”
绿翠神色微愣，方才小声回道：“小姐不是平常就喜欢梳这简单的发髻不？今日怎么突然想着变个花样呢？”
佟雨烟眼眸微微一闪，微微凝着那镜中倒影的两张面容，一张拥有倾城之姿，另外一张却娇媚可人，尤其是显得朝气勃-勃。
她黯淡一叹，缓缓道：“总是梳理一个发髻，看久了便厌了，这年华易逝，女为悦己者容，这男人的心就跟那天似的说变便变，若我不费些心思打扮，指不定二爷就被狐媚子可勾走了魂魄不是？”
“绿翠你好歹是我跟前侍奉的人，你得替我留意些，这底下的丫鬟难免另有企图，如今世道想要攀登高枝的女子多的去了，谁不想一朝得宠，宁愿当这卑贱的丫鬟，也不愿享受这荣华富贵不是？”
“如今这青萝就这么给走了，那丫头倒是挺伶俐的主，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这旁的闹革命的事，你自然不会招惹，可人家好的地方，你也该学学的，你毕竟是我身边侍奉的人，这往后整个小洋楼的事还得仰仗着你。”
“这底下不知暗事的小丫鬟们都是阿谀奉承的主，说的话就跟抹蜜般的甜，这人啊，就是这般被众星捧月哄抬高了，若是没个定性，便会被捧的越发不知所措起来，还以为自个与众不同，真能飞上天了，这不是害人不浅不？这整个小洋楼内，我唯独信任你，你可给我把持住，别让那些爱招蜂引蝶的丫鬟们钻了空子不是？”
“这二爷待我情深意切，我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可难免遭人算计不是？当然若真有底下丫鬟不知深浅，如此不安分，闹出什么事来，自然一顿乱棍打死，绝不姑息，我和二爷的感情，任何人都别想着趁机掺和的。”
一番细细的话语说下来，虽然表面上是称赞她，其实暗藏珠玑，有点含沙射影的味道，毕竟她在乎主仆情谊，也想给她个薄面，让她适可而止。
若是这般深邃的话语，换成以往绿翠自然是看不透，甚至听得雨里雾里，可是在她身边侍奉多年。
这女人就是这般能够不动声色的将利弊条理清晰的道明了，即便如今失忆了，这言谈举止之间依旧从容淡定，却又说话行事张弛有度，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甚至是无力反驳。
绿翠脸色逐渐黯淡了下来，整个人完全处于神游状态，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蓦然停了下来。
女子凝着那镜中倒影出来的略显苍白呆愣的面容，默了好半天才幽然道：“绿翠，虽然我失忆了，但有些事我也零碎听到了一些，咱们曾共患难过，我从来没把你当丫鬟看待，想必二爷也是如此，这吃的用得，你也比一般寻常丫鬟要好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一番苦心。”
绿翠玉手攥着木梳子紧了紧，似目光微敛，幽暗长叹道：“小姐当真以为二爷跟你并蒂芙蓉，鸾凤和鸣不？”
就算没有她，二爷也会有其他的桃花。
女子幽然转目睨着她那阴沉的面色，错愕问道：“你此话何意？”
绿翠猝然拉回思绪，淡声道：“没什么。”
旋即，她便静幽幽的给女子继续梳妆，两人寂寞无声。
***
半月后。
在东阳城内。
唐若语养育好了伤势，便从沈方俊口中得知二哥的军饷还未着落，可上次这顾嘉逸早就严明畅快的许下承诺，说是她若有任何钱财上需要帮助，他一定会鼎力相助，可如今却迟迟不为二哥解决军饷的问题，她自然迫在眉睫，便亲自想要去东阳跑一趟。
本想着她只身前往，可沈方俊担心她的伤势还未痊愈，又来回路途遥远折腾，非得执意陪她前往，这段时日，他费心费力的特意住在二哥家细心照顾她，她不是不感动，如今他又是替自己着想，唐若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好点头应承了下来。
她不知为何自己会莫名的固执的想要特意跑去东阳一趟，其实，她大可以不必亲自前往，可以给他打通电话或者去一封书信，都是可以的，也许冥冥之中一份不安逸的躁动的心总希望为当年那已然逝去的爱情找一个理由，或则她隐隐的期望希冀着什么，甚至渴望着是不是还有那一丝重合的机会。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没办法完全割舍下来，当初绝然参军，不顾家人反对，一方便是为了替大哥报仇雪恨，另外一方面便是想借助这高强度的工作，尽快的把他给忘记了，可不管怎么努力，他已然清晰的刻骨铭心的落印在她心里。
上次在北洋匆匆一别后，她总觉得像是心里又少了缺口似的，她想知道答案，明确的答案，如今恰好借助讨要军饷的机会，特意跑东阳一趟，名正言顺。
这些年来，她刻意屏蔽他所有的消息，她就是担心自个会按捺不住的又去对他死缠烂打，惹得他心烦意乱，所以她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常。
有些人记在心里了，就如同镶嵌在皮肉内的一枚毒针般，怎么都没办法拔掉，就算拔掉了，也还会留下一道伤疤。
也许她和顾嘉逸便是这样的存在，就宛如一块鸡肋，丢之可惜，留之没味，清汤挂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