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无常。 饶李鸿儒落到现在的年龄,看淡了生死,一时也有着难受。 他还记得临行前往天竺时的叮嘱。 有杨素拔掉魏王这颗钉子,李鸿儒觉得一切都会很安稳。 李鸿儒的念头不免也转到魏徵身上。 这位朝廷大儒官员并未在行列中。 此时朝廷中也没侯君集的身影。 李鸿儒脑袋中有太多难于开解之处,但他无暇去猜测。 坐在王座上的唐皇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一扫李道宗时,又看过李鸿儒。 “王玄策,你来讲!” 李义表叙说了路途诸多风险和风光,又提及路途经历,但遭遇一些事情时,李义表亦难于表达到详细。 这让唐皇回神之下开始点名。 唐皇的开腔似乎惊起了什么。 一时间,李鸿儒只觉诸多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有太多的情绪。 同情、审视、好奇、凝重、敌视、忧愁、沉重…… 李鸿儒不需要去对视查看,就能感触到诸多人不同的心思。 这其中甚至包括朝堂最前方的唐皇。 在唐皇的眼中,眼神看上去古井无波。 但李鸿儒能感触到眼神下方的痛心和惆怅。 往昔太子监国的位置已经换了人,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皇子,李鸿儒看去也只是隐约有几分面善,并无多少接触和交情。 他目光看向唐皇,这才抱掌应下。 这段叙说从长安开始,一切与李义表讲述并无不同,群臣亦是习以为常的听叙说。 但待得踏入西昆仑山脉,李鸿儒的表达与李义表出现了截然的迥异。 “李学士能被婆罗门佛陀迎接,莫非是与婆罗门有勾结不成?” 西昆仑秘境一番话落下,顿时有大臣站出。 “臣等出西昆仑秘境之地……” 李鸿儒扫了对方一眼,并不理睬对方,依旧不急不慢做着讲述。 “陛下!” “来舍人静心听,朕现在想听的是使团西行之事!” 见得李鸿儒话语都未断,这位大臣顿时迎向了唐皇。 只是他这番请示并未起到什么作用,直接被唐皇点名,退回了朝臣序列中。 来舍人的启奏更像是一番试探。 若是要找茬,谁的话语都能找出无数毛病来。 李鸿儒在摩揭陀国秉承少说便是这种原因。 而回了大唐,他禀报时虽有削减之处,但听了李道宗的传音,亦不得不在朝堂上吐露一些相关,让重要性凸显一些。 “泥婆罗国虽是臣服吐蕃,也愿意臣服大唐,愿每三年派遣使臣入朝觐见!” 出西昆仑秘境便到泥婆罗国。 听得李鸿儒通过泥婆罗国时,需要替文公主压制毗俱胝王妃,顺手还捞了一个边缘国愿意臣服大唐,一众人听得啧啧称奇。 又有人嘴角蠕动。 事是好事,但这种国度臣服没什么用。 一来是隔离大唐太远,难于交流互通,二则是容易引发大唐和吐蕃国的恶意。 若是要挑刺,李鸿儒这种事情能挑出很多刺来。 但有来舍人此前的遭遇,又有李义表提前的叙说,众臣中倒是没有人再站出行列声讨。 一番话到劫比罗伐窣堵国,李鸿儒也取出了断成两截的承影剑。 “今日的朝会……” 只是见得断成两截的承影剑,唐皇眼中多了一丝疲惫的异样。 他挥了挥手,站起了身体。 这让李鸿儒止住了嘴中的话语。 李鸿儒看向唐皇时,只见唐皇的手指点了点承影剑,又呼了身边的侍官,这才对着李鸿儒开腔。 “你继续说!” 唐皇似乎有止住这场朝会的心思,但又将心思硬生生压制了下来。 待得侍官捧着断剑回唐皇身边。 唐皇的目光已经转到了承影剑上。 “这柄剑是什么时候断掉的?”唐皇启口问道。 “十八年十月!” 李鸿儒中断口述到舍卫国,直接回复到唐皇。 “承乾是十二月走的!” 唐皇的语气有些轻微,看着承影剑一脸的恍然若失,目光有了失神。 李鸿儒的剑是太子亲赐,也在同一年伴随太子而走。 这是一柄失去了灵魂的剑器。 即便是铸造者张九鸦亲自出手,也难将这柄承影剑复原到最初。 剑断了便是断了,再难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他当时呼了你的名字!” 一柄断剑,似乎勾起了唐皇的回忆。 “他说若是你在,他就不会输了!” 唐皇目光放向李鸿儒,这让李鸿儒将目光垂了下去。 “皇上,臣只是初回的长安”李鸿儒抱掌道:“这两年一直在前往天竺的旅途中。” “是谁给你改名,是谁算计朕,是谁在给你改命?” 诸事回望,唐皇亦是有着后知后觉。 在长安城这一团浑水中,有早早离开者,也不乏最后关头才远行者。 大唐的十七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 作为太子最重要的心腹之一,李鸿儒去了西天竺之地。 这甚至于还是他亲自做出的批示。 李鸿儒躲了一趟足以粉身碎骨的大灾。 唐皇思念的情绪有些失控,他首次在朝堂之上发出了一阵阵咆哮。 “他能给你改命,为何不能替承乾改命。” “承继皇业,总领乾坤!” “若是知晓承乾的命不够硬,朕为何要请人批这种命!” “傅人君这是误我!” …… 一个名字是否能定下乾坤之事,李鸿儒觉得这很难言。 若是单凭名字就能改变命运,大伙儿取个好名便行了。 这天下也不需要勤劳和努力,一个名字注意定下终生。 李鸿儒觉得名字更大的作用只是辅助。 行不行则需要自己努力了才知道。 李鸿儒使用袁守城批注的名字,只是觉察因缘际会,又有朝廷任职的需求,这才换了名字。 这个名字究竟起了多少作用,这是李鸿儒很难清楚的事情。 他不钻研相术,难于讲述其中的道理,儒家对名字更多是看重于美好,少有计较生辰八字与名字的契合性。 唐皇在朝廷上发出一阵阵失态的咆哮。 “皇上节哀!” 有大臣站出启奏。 “节哀,朕怎么节哀,朕如何节哀!” 唐皇的手微微抖了抖。 “……这死的也不是马大夫的儿子,若朕将马大夫的儿子赐死,朕不知你是不是也会睹物思人,来人啊,朕要将马大夫的儿子赐死!” “还请陛下饶了我那小儿!” “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 “皇上!” 唐皇一言出,站出的大臣顿时脸色剧变,瞬间就跪了下去,又有诸多朝臣连连站出。 “皇上远征句骊国辛苦,又急驰而回长安,应该好好休息几日!” 唐皇的下方,长孙无忌走出队列,开始劝诫唐皇注意身体。 朝堂之中,诸事交错杂乱。 李鸿儒难于整理自己的思绪,将事情完完全全的理顺。 但他的风险依旧存在。 长孙无忌难于开腔相助,唐俭和李道宗的提示有限。 李鸿儒不得不利用断掉的承影剑打了一张同情牌。 诸多太子心腹和近臣倒了大霉,作为最重要的一员之一,若是平等的处罚,他显然也躲不过去。 作为太子中舍人,他有职责也有义务辅助太子。 这不是他跑到西天竺就能了事,也并非不曾参与什么就可以安然无事。 一个辅助不力的罪名是最为轻微的。 而让太子口中提及他,这不免就涉及一些严重的情节了。 李鸿儒也不知道太子干了什么事。 他心中并无多少分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静待朝堂上的变化。 “太子中舍人李鸿儒辅职不力,臣认为……” 一些旧事被引发时,亦是有人开腔铺路,方便让唐皇开口承接一些事情。 这一次开口启奏的大臣叫褚遂良。 这是李鸿儒熟识的对象。 褚遂良上前启奏时,还微微看了李鸿儒一眼才缓慢开腔,谈吐显得极为中性。 “辅助不力的是被革职掉的太子中舍人李鸿儒,这关王玄策什么事!” 褚遂良话语还未完结,长孙无忌随即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