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金城住了将近三日,补充好相应物资后重新上路,而同行之人除却尉迟砚则外,又加上了黄丹儿。
眠儿并不喜欢此女,不过见自家小姐应对自如,倒未曾多言。
灵九却比她更激进些:“小姐,同为秀女,大家便都是对手。奴婢瞧着这黄小姐不是什么好人。”
思及三日来元菲对黄丹儿的好心照料,灵九越发懊恼不悦:“小姐与她这般交好,若来日为王妃得宠,绝不会忘记她。可万一到时她入选,小姐却不及她,她肯定转首就将小姐你抛之脑后。”
黄丹儿为人如此,元菲也并非看不出来。
只不过她无所谓,更不在意:“不妨事。况且也只是偶尔开导她心境而已,不算交好,自然谈不上需要回馈。”
灵九似乎还想继续唠叨,眠儿已然打断她道:“咱家小姐总是这般好气性。老天有眼,定会叫小姐如愿以偿。”
她没好气地看了灵九一眼,只想将她这张不会说话的嘴缝起来才好。
而元菲听闻”如愿以偿”四字,心底忽地闪过一个身影。
若是落选后,能跟着尉迟公子往来丝路做做珠宝生意,似乎也不错。
她下意识轻笑出声,却很快便将心中燃起的火苗掐灭。
暗叹自己胡思乱想,不知好歹。
眼下她所肩负的不仅选秀之责,同时也包括将军府今后的荣宠安危,怎能如此自私。
收回思绪,元菲只对眠儿与灵九笑道:”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无论入选落选,命中自有安排。
至于黄丹儿,那长安皇宫中各个都是人精,她都能看得出这姑娘不过绣花枕头一包草,贵人们想必也不愿意做瞎子。
所以如灵九所言那般情况,应不会出现才是。
不过世事难料,并不绝对。
与黄丹儿相识同行一段路程,无论如何也算故人。
即使不喜,还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
离开金城后不多时,众人又在秦州落脚。
逢着夜间赶路遇见落雨,听闻雨声嘀嗒落在马车沿上的声音,元菲才忽地意识到,这是她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场雨。
沙州干燥,常年风沙。
自打进入肃州以后,漫天飞雪。
直到这会儿方才想起世上还有一种天气名为雨。
她掀起车帘一角刚伸出手,马车却忽地停顿在官道半中腰。
不多时便听得郑禁开口:“小姐,前方有马车遇雨打滑,好像出了事故。”
元菲立刻掀开车帘看向他:“你可去帮帮他们。”
“属下正有此意。”
只见元菲点了点头:“尉迟公子他们应是已到了秦州城,你且派人传个信,告诉他我们晚些到。黄小姐他们跟在我们身后,你——”
想到黄丹儿那脾气,元菲决意还是自己下车去通知她,免得郑禁受她冷遇:“罢了,眠儿,车里可有雨伞?”
眠儿闻言心知元菲是想去寻黄丹儿,万分不愿:“小姐派个人给她传话即可,何必这般惯着她。”
这厢话音未落,那厢已然响起了黄丹儿婢女的呵斥声。
郑禁抚抚鼻梁,甚是无奈:“属下方才赶来向小姐汇报前,已派了人直奔秦州城给尉迟公子报信,也告知了黄小姐。”
元菲强忍自己心中不耐,当即示意郑禁将手中的伞递给她,转身向后,行至那名叫慈儿的婢女面前:“何事喧哗。”
慈儿立刻收敛了咄咄逼人之色,行礼道:“见过越小姐。奴婢就是想问问,都这么晚了,为何马车忽然停滞不前?”
“前方有马车打滑出了事故,雨天路险,我已派人前去相助,再等等便好。”
元菲的目光越过慈儿,这才发现这处官道是从山间开拓而出,放眼正巧能看见近在咫尺的麦积山壁。
在朦胧月光与雨水间,肃穆佛像静立其中,与官道中的众人遥遥相望。
麦积烟雨乃是秦州八景之首,本以为深夜行经此地大抵会就此错过,没成想竟会如此幸运,于深林茂草中得见崖壁石窟与烟雨群峰。
绝美之境,世上总有人煞风景。
“越小姐若是喜欢看石窟,你们沙州的漠高与我们凉州的天梯山都可看个够,大可不必深夜流连于此。”
听得慈儿所言,元菲只颔首笑笑:“我去看看前方路段如何,麻烦姑娘好好安抚你家小姐。”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如去关心关心郑禁与前方受阻之人。
元菲撑伞缓步而行,不一会儿便到达了事故现场,只见郑禁正与那些人合力将他们滑落官道的马车推上路,当下顿住脚步,不打算前去添乱。
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马车推回道路中心。
“多谢壮士相助。”
为首的蓝衣男子薄唇轻启,拱手抱拳,向郑禁致谢。
只见他的黑发早已失去玉冠束缚落下不少,虽形貌不堪,依旧气质卓绝。
剑眉飞扬入鬓,双眸细长锐利,脸颊瘦削却不显经络,彰显魄力。
郑禁亦拱手回敬:“公子不必多礼,在下相帮也是为着我家小姐能早些赶至秦州城,使大家都不至困于道中。”
蓝衣男子这才看向马车之后,本想询问郑禁所属人家名姓,却见元菲正站在不远处默默观望,立即改口道:“撑伞之人,便是你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