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已经不仅仅是险恶二字能形容的了,仿佛他们已经是无路可逃!
“你来驾马,越快越好,注意好箭靶!”
躲开几根毒箭,明川将缰绳交到离墨手中,自己接过离墨的青翼,纵身从马背跃下。
离墨下意识转头,见他提着剑,点足在水面奔走,身形优雅如一点惊鸿,看在眼里,竟是这般的熟悉!
他速度极快,像一阵无形的风飞快掠过,青翼在水上划过一道冷冽的碧光,而他已调转方向,追向了早已驶出几丈开外的黑马。
而他的身后,一条猩红,如漂浮在水上的红绸,一点点蔓延开。
“没事吧?”
“没事。”
重新落在离墨身后,两人十分默契并未多说什么,明川继续操纵着身下马匹,而离墨丢下箭筒,将最后一支箭咬在唇中,目光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似乎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一个如此棘手的人物,又是几只毒箭被斩断后,四下埋伏的杀手渐渐退去,攻势减弱。
为避免新一波的杀手赶来支援,两人选了一条捷径,直接冲入满是荆棘倒刺的小路,胳膊上,小腿上,越来越多火辣辣的刺痛感,全是被荆棘划破的痕迹,而离墨身后的明川始终紧紧地护着她,自己身上却是比她两倍还多的伤口!
看到他身上刺目的伤痕,离墨死死咬住牙齿,攥着马缰的手心渗出层层密汗,就在这时,明川的低呼声响起,“到了!”
离墨抿唇收回所有心神,果然两人的前方,茂密的荆棘林裂出一方光亮,是终点!
但是最后一靶呢?
“出来了!是他们出来了!”
场外,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凌鸿煊猛地抬头,正好看到离墨和明川共乘一骑朝终点方向驶来,但是离墨口中却含着最后一根箭,而且为什么他们身上全都是伤!
同样注意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还有长孙一澈,他瞬间从座位上站起,看着双手环在离墨腰间的那双男子的手,双眼猛地撑大,手更是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赤刹上!
但很快,注意到他们满身伤口,他目光如刺刀劈向身边的长孙一凡,而对方竟毫无避讳地冲他扬眉一笑,端的是有恃无恐!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却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看!靶子出现了!”
场内外所有人同时抬头,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全场哗然,那靶子竟被悬挂在最顶端的一根粗树枝上,而两人身边是一个矮坡。
只是在如此快的马速下,再小的坡,都会变成一种杀人的利器!
古树之巅,劲风呼啸,吹得那本就轻盈的靶子,更是毫无规律地疯狂摇动。
看到那靶子,长孙一凡却是比谁都惊讶,“怎么会!”
长孙一澈向他投去怪异的目光,他立刻回过神来,端起一杯茶优雅地轻抿起来,试图平复下刚才的失态。
可是,靶子怎么会在那!
开赛之前,他明明还亲自去检查过每一个箭靶的位置,本来最后一箭应该正好是位于赛道的中心,如果尚离墨要赢的比赛,她就必须开弓,而那时候自己早就埋伏在四周的杀手,再蜂拥而上,她必定是插翅难飞,而因比赛死于皇城外的密林里,再怎么算也算不到他头上!
而现在她非但出来了,就连靶子的位置都被人改过了!
而且因为这里是出口,他还特地埋伏了绊马索和大量毒荆棘,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突然想到那晚刑风重伤回宫,却是只为带给他一句话:“凡敢动尚府一脉者,杀!”
“住手!”
双唇遏制不住地颤抖,长孙一凡只觉得被什么人摆了一道,当即起身大喝道,“停止比……”
想喊停止比赛,然而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看到远处的离墨,缓缓举起了长弓!
不可否认,当离墨看见头顶的箭靶时,也是一愣,长孙一凡有这么高的轻功吗,居然能将靶子挂在如此险峻的地方?
取下口中的箭羽,将它扣在弦上,离墨拉满了弓,却迟迟没有松手。
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她必须赢!但是越想要赢,这跟箭上就绑着越多与欲望相关的杂念,让她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眼看靶子就要过去了!
“年年,做你想做的。”明川温暖而坚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空气中传来淡淡血腥气,更多的却是他身上好闻的药香,“你只要记住,我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死寂,无限蔓延,似要倾吞这四方天地,偌大的赛场连百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马匹已经冲过靶子,只能从后方命中红心,但离他们不远处就是一片毒荆棘,离墨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狠光,下一刻,场内外突然陷入一片混乱,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层层迭起。
在所有人各异的目光下,就见离墨脚尖一点那马蹬,整个人如蛟龙升渊般腾空而起,紧跟着一脚踏在马鞍上,借力向后一仰,整个人竟是向那片毒荆棘倒去。
“墨儿!”
“门主!”
女子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轮优美的红弧,风声呼啸,耳畔传来熟悉而颤抖的呼喊——是那些珍爱着、守护着她的人。
长风鼓袖,而她扣着箭矢,眼神如煞,依旧维持着开弓的姿势,“叮”一声颤音起,最后一根箭应声射出,瞬间洞穿红心,整个箭靶都被那凌厉的箭势给横空射出几丈!
而离墨也因为惯性,被反弹了出去,马上的明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同时,马蹄下一条绊马索已经出现!
黑马前蹄一软,向前方的毒荆棘直直倒去,明川低喊,“弃马!”
两人飞快地跳下马,前有荆棘,后有埋伏,他们只好选择摔向旁边的小山坡,伴随着马儿哀鸣声,两人同时跌了下去,转眼没了踪影。
突变发生的太快,虽然是赢了比赛,但是还来不及人们喝彩,就见明川带着离墨一起失控地栽了下去!
意外发生的刹那,长孙一澈根本反应不过来,惊呼就那样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像咽下一把刀那般疼,眼睁睁看着离墨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魏清,立刻带一队影卫随本王下去!”
他抢过一名暗卫的马,一跃而上,在经过长孙一凡身边时,死死地咬牙道,“若是墨儿今日出了半点岔子,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狠狠一抽马鞭,目眦尽裂地朝着山坡下冲了过去!
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谁也猜不到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而至始至终,出现在这场宴席上的不速之客,却让每个人都心底冷不丁倒抽一口气。
甚至,所有人都发现了,当明川出现的那一刻,长孙一澈目露厌恶,而他身边的长孙一凡,眼底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畏惧!
是的,他在害怕!
从山坡上跌下来的一刻,离墨眼前猛地一花,而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前将她揽在怀里,那么的用力,那么的熟悉,她思绪一下子就晃到那个飘着小雨的绵绵春夜。
迷迷糊糊间,一个飘渺的声音沉沉陷入她耳蜗内,“年年,你为了他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难道你不知道看见你这样,我会很心痛吗?”
“城雪?”
离墨抬眼怔怔地看着身前之人,男人的眸子透着隐忍与无奈,与记忆深处南城雪含笑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同时一滴殷红的血从嘴角溢出,而她也无力地晕倒在了那个怀抱里。
再睁开眼时,离墨只觉得后脑有点疼,但周身除了之前被荆棘划伤的几道痕迹,就无其他伤口,抬头看着天色,晚霞连成一片红绸,已是日落时分。
这代表着她已经摔下来快两个时辰了,长孙一澈一定急坏了吧。
人还沉浸在刚才梦境的恍惚中,眼前就突然多了一只手,那手莹润如白玉雕琢,美的精致,此刻正拖着一个荷叶碗,碗里盛满了清澈的泉水。
离墨眼神微微发怔,头顶传来男子清越的笑声,如玉环相击,“醒了?身子舒服点没?”
这声音莫名令离墨心房一颤,她不由抬起头,对上一身黛衣眸光含笑的他,那双眸如一片深邃的海,荡漾着粼粼柔情,看不到边,只能令人沉沦其中。
离墨再度缓不过神来,只是茫然地望着他,他则上前小心地扶住她,让她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还不忘垫了一些厚实的草絮,让她坐的舒服点。
“渴不渴?”
头顶温柔的声音还在继续,离墨点了点头,他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将甘洌的水送入她口中。
水入喉,冰冰凉凉的,瞬间让离墨惊醒过来,四下空无一人,她再也按耐不住,赶紧一把捉住身前人的手臂,双眼激动道,“明川?真的是你吗?你……你不是已经……”
说着,不等他回答,离墨又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嘶,好疼!
果然不是她在做梦啊!
可是,她分明记得明川滚下了悬崖,落入汹涌的江水中,可现在的他,哪里像是一个伤者啊?
可是,刚才两人配合的又是无比默契,俨然就是当年千叶门中那样,堪称天衣无缝。
“年年,你不是在做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