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墨笑了笑,双手环着他的腰,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叹道,“因为孩子和他的爹爹,我只能选一个呀。”
话落,长孙一澈猛然低头,闭紧眼,沉痛地吻上了她的唇,眼角湿热难言。
离墨忍着痛无力地环着他,最终意识朦胧,沉沉地闭上了眼陷入了黑暗。
凌鸿煊不由侧目,长长地叹了一声,世间无常,苍天有时候就偏生是如此无情,明明历经五年磨难好不容易聚首的一双人,却要再次经历一场又一场更为艰辛的劫难。
这何尝不是从一个地狱,掉入了另一个地狱?
无风的殿内烛火突然一晃,旋即极远处像是有一阵不甘的嘶吼声破夜而来,长孙一澈和凌鸿煊同时抬眼望去,随后对视一眼,果然都在对方眼底发现一抹茫然与警惕。
下一刻,殿外传来了魏清的通报,“主,刑大人求见。”
长孙一澈蹙眉,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将离墨小心地放下,独自走了出去。
凌鸿煊最后看了眼离墨昏睡还紧皱的眉眼,暗自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夜深人静时,长孙一澈默默为离墨擦去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又替她换上新一套干净的衣衫,才脱了鞋上床躺在她旁边,盖上被子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直到她呼吸渐渐均匀下来。
他手里握着刑风送来的另一只千叶镯,说是两只千叶镯能暂时压住离墨体内的血蛊毒,但也不是长远之计。
长孙一澈目光落在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夜,陷入沉思,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离墨大闹忘忧院那晚,他记得,当时凌鸿煊说离墨武功好得很,还是拿一把匕首攻击的自己,要不是他反应快,估计小命难保。
匕首?离墨有过匕首这种武器吗?
黑眸倏地一缩,长孙一澈腾地一下直坐起身,震骇地看向离墨,许久回不过神来,对啊!当时那个北冥中人送了离墨一把夕颜匕首啊,他还拿来用自尽威胁过她,最后被她夺下。
那么现在,匕首呢!
“南城雪……”
不知是什么情绪,这个名字从胸腔里吐出,长孙一澈顿觉全身跌入冰窖,只求是自己多心了,离墨毁了面具就是忘了一切关于那人的记忆,所以这把匕首,也应该消失了……才对吧?
但是,另一个念头却疯狂绞着他空洞的心口,叫他再难入眠,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七年前不是自己,离墨本应该嫁给他才对!而七年后,如果不是离墨阴差阳错得知了真相,她同样会选择跟那个男人回北冥,做他的皇后!
而那个男人,南城雪,正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发过誓,绝对要亲手杀了他,同样也要挖掉他整整一颗心!
*
孟千寻被扔到了一个山洞里,整个人如破碎的傀儡蜷缩在角落,身上衣衫凌乱,杂草般散落的头发后,一双布满血丝的杏眼惊恐而无神地盯着面前不断涌来的男人,拼命嘶喊道,“不要碰我!滚,不许过来,滚啊!”
像这种隐蔽幽黯的山洞,是这些个男人们最爱寻欢的地方,刺激有趣!
“孟千寻,你真以为你还是孟家的千金啊?”
为首一个满身酒气的猥琐男人,穿着暗卫的服饰,朝着脚下的女人啐了一口,“我呸!老子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大皇子送给我们玩弄的一个奖品罢了!”
说完,将一个空酒壶用力砸在石壁上,大步迈上来就要撕扯孟千寻的衣服。
“啊!”
嘶啦一声,女子白嫩的肌肤就裸露在了阴森森的月光下,孟千寻眼角晃过一抹深驼色的衣角,目光落在洞口,顿时发出一声受惊的尖叫。
那男人当即恼怒地揪住她的头发,反手就是一耳光抽了上去,怒道,“叫什么叫,老子可是耐着性子等到现在的,给我脱!”
话音刚落,那男人只觉得胸口一凉,旋即“噗嗤”一声破肉的闷响传来,居然有一只手从他后心将他整个胸膛贯穿,刺破前胸而出!
事发太过于突然,剩下十来个大汉全部镇住了,那男人僵硬的头颅一寸寸低下,无比震惊地盯着刺出自己胸口的那只手,以及那血洞里不停奔涌出的滚烫血液。
“噗!”
那只手猛地抽回,他随之喷出一大口鲜血,溅了孟千寻一脸,男人的尸体砰然倒地,就倒在孟千寻脚边,到死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天,死不瞑目!
而他身下血如红绸铺开,胸口却是空落落的一个血洞,他的心脏不见了!
“什么人?”
剩余的暗卫一见同伴死相惨烈,当即吓的魂飞魄散,转头朝洞口看去。
但见一个人拥着斗篷逆光而立,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身姿妖娆,还有阵阵刺鼻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俨然就是一个曼妙的女子。
但是与她身份极为不符的是,此时她手中捧着一个心脏,还在突突地跳动,上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滴答答往地上淌。
“杀了她!”
其中一个暗卫一咬牙,率先掏出武器冲了上去,其余人紧跟着蜂拥而上。
但是下一刻,一匹红光从眼前划过,鲜血如泉喷了出来,那些人痛苦地捂住喉咙全部僵直地倒在了地上,竟是被切喉而亡!
“呵呵……今天真是大丰收了!”
那女子看着脚下的尸体,掩唇嘻嘻地笑了起来,似乎心情大好。
听到那熟悉的笑声,孟千寻浑身一抖,惊恐地瞪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
洞口的女子笑够了,托着那心脏朝她缓缓走来,见她不住往后缩,女子拿脚怜悯又不屑地踢了踢她,离的这么近,孟千寻终于完全看清了那女子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裂开的脸,深红的筋络如花纹一般游走在她惨白的皮肤下,而她一双瞳更加可怕,是血红色的,像一锅沸腾的血清晰地映出自己眼底的恐惧。
“姬魅桥,是你!”
因为嗓子被废和刚才不要命的嘶喊,孟千寻只能发出极为难听粗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然而头顶的那人却是眉梢一挑,一只血鸦忽然从洞口飞来,落在那心脏上,贪婪地啄食起来。
“真是嘴馋。但是吃完后可不要忘了把精血萃取出来,留给明川啊!”
姬魅桥声音宠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血鸦乌黑发红的羽毛,那血鸦立刻乖巧地拿头蹭着她的手心,可目光依旧落在一地尸体上,鲜血混着唾液顺着它的利嘴,黏稠地落下。
姬魅桥血红的眼看向孟千寻,缓缓开口,“恨吗?恨我吗?”
孟千寻没有看她,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暗卫尸体,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呜呜声,似在说话。
姬魅桥当即了然一笑,“看来你更恨长孙一凡,这个骗了你五年的男人。我可以帮你报复他,但是你得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愿不愿意,你自己选择吧!”
果然下一秒,孟千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了过来,肮脏带血的双手一下抓住姬魅桥的鞋子,疯狂地点头。
见此,姬魅桥红唇勾起一抹阴沉的弧度,“那么我们的交易,可就开始了!”
说着,五指成爪抓向孟千寻的脸,孟千寻只觉得脸庞滚烫,像是被烈火灼烧般四分五裂的疼,随即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再不省人事。
姬魅桥长舒一口气,脸上本破碎的缝隙开始加速愈合,发出血红的光芒,与她猩红的双瞳相辉映,将她照的更加妖媚艳丽。
“萧雪阑果然没有骗我,这张脸皮保养得还真是国色天香啊!”
她抽出一名暗卫腰间的佩刀,当做镜子放在面前,满意地欣赏起自己完美无瑕的新皮囊,再也忍不住仰头发出恶毒而猖狂的大笑,“尚离墨,你以为你赢了吗,简直做梦!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山洞外,一辆布置暗沉的马车缓缓驶来,姬魅桥丢下刀,笼着斗篷款款走了出去。
掀开车帘,她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她的身形带起风,马车里幽暗的萤火灯笼晃了晃,映照出角落里垂首而坐的一个人。
他穿着黛色斗篷,发丝如瀑布落在肩头,姬魅桥上前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清美如精灵的脸庞,光洁饱满的额头,安静的眉眼,比女子还要卷翘的睫毛低垂着,下面一张淡色的唇轻轻抿着。
这样一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完美的惊人,这样的美,足以让世人嫉妒,但是姬魅桥感受到的只有心痛。
“明川,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再睡一会,等你醒来时一切就都过去了,害你的人,你恨的人,都会消失了。”
她指尖贪恋地掠过他的眉眼,来到他的颈侧,明川颈侧刺着一根银针,针尾散发着幽蓝的光泽,姬魅桥轻轻转动那银针,旋即一抹血红的光注入其中。
姬魅桥眯眼后退一步,盯着明川,嘴里吐出两个字,“年年。”
坐着的人,依旧垂着头,像一具傀儡般毫无反应。
姬魅桥眼中泛起疯狂的兴奋,再次重复这个名字,“年年!”
可是她对面的男子仍旧闭着眼,像是陷入睡梦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终于彻底忘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