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万龄在接到汤恩伯弃守和突围的电令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org他日以继夜地在这里坚守阵地,换来的居然还是撤退的命令。直到他和汤恩伯通了电话,亲耳听到了总座的答复,并且被告知武圣小组将不会回到横岭城,而将会在明日一早即被请去增援居庸关后,王万龄这次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此时,他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先把镇边城失守的消息搁下不报,或者不让武圣小组去面见总座,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是来自21世纪的关萧宇也没见过。总座的命令必须执行,但是,在执行命令之前,是不是再狠狠打击一下小鬼子却是他王万龄说了算的。
主意已定,王万龄当即召集副师长陈大庆和几个营团指挥官,布置如何在横岭城到骡子圈沿线阵地痛击日军。此时的日军在攻下镇边城的“兴奋剂”作用下,发了疯似地对着横岭城进攻,日以继夜地炮轰,还不时派步兵冲锋,守城**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在日军如此迅猛的攻势下,王万龄坚信,自己这击中全力发出的最后一击,定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通过从炮兵观测所上的侦察结果来看,眼下正有不下一个联队之众的日军,分三路向横岭城前岭高地潜进。王万龄判断当夜必将有一场恶战。随着王万龄一声令下,各营依照各路日军的活动形势,组织奋勇队,布置于各山腹的冲要小径上。接着,又依山势构筑秘密伏击小据点,配备轻机枪、冲锋枪和大量手榴弹。每据点以排长指挥一个奋勇班据守,像在阵前三五百米线上处处扎下钉子一样。
日军的行动比王万龄的预估来得更早。下午,日军的攻势便到了。各个伏击据点对进袭之敌,先是放任其前攀越通过。等他们通过之后,以为万事大吉之时,才从鬼子的屁股后边包抄,予以痛击。各个阵地之间用特定灯号遥相呼应。猝不及防的小鬼子一下子就吃了大亏,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个个中枪毙命了。
日军指挥官眼见步兵推进时遭遇如此强有力的伏击,便迅速调集了掷弹筒和迫击炮部队前来增援,以期通过炮火支援来制压**的伏击火力点。然而,王万龄这边对鬼子这招早有防备。炮兵部队将单炮推进到阵地前沿与迫击炮相协同,以优势火力制压日军的掷弹筒和迫击炮。根据阵前钉点奋勇班的灯光和照明弹的指导,各山炮更是准确地发射零线子母弹对*袭阵前的日军加以霰弹攻击。日军攻势再次受阻。
直到将近黄昏时分,日军的重炮部队攻击开始后,战况才出现了一些逆转。**暴露在外的的阵地大部分被摧毁,前后方交通通信也均被阻断,但四师官兵依然坚守,豪不动摇。
午夜后,日军想趁着这个人最易困乏的时刻偷袭我军阵地。不料,**将士们守的也是这一刻。当日军各路偷袭兵马*到我军阵地前时,当即便被阵前各据点火力的突然袭击打得抱头鼠窜。鬼子心有不甘,重新组织更大规模的冲锋,再次冲到阵前。守军则依靠早就预备好的“步炮协同”战术,在几次激荡恶斗,终于将偷袭之敌全部击溃。
拂晓后,王万龄命人打扫战场,只见遍地都是日军尸体。最后经统计,共缴获步枪170余枝,轻机枪四挺,六零炮17门。还在战场上俘虏了一个受伤的日军上尉中队长。从这个中队长图囊中发现了图例为五万分之一的地形图一份。这图是九一八前所秘密测绘,由关东军印发各级军官,用以指挥战斗所应用的部分。
这份地图所测绘的地形地貌备极为精细,甚至连周边小村庄与长城上的石碉、砖碉都清晰明了。可见其处心积虑的侵略战略,甚为周密。而我方所用本国地图犹是前清非实测的编撰图,且只是团长以上各仅有一份的十万分之一图,对照实际竟把长城线上重要的镇边城搬到洋河北岸来。两相对比,王万龄唯有摇头苦笑。
这边王万龄激战正酣,而那头的汤恩伯却是急的一头大汗。由于在重炮攻击下,电话线路已经中断,暂时无法修复。无线电联系又一直建立不起来。如果第四师被日军吃掉的话,那么他这个汤总指挥就算能活着离开南口,转天也就会被蒋委员长一拐棍敲死的。
打南口的第七集团军,其中主力就是汤恩伯自己兼任军长的第十三军。十三军下辖的第四和第八十九两个师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中央军。这和南口战场上其它几个晋军作战序列是完全不同的。如今这两个师已经打得支离破碎了,要是第四师最后连建制都打没了的话,对汤恩伯来说,可能其后果比丢了南口更为严重。
无奈之下,汤恩伯只能将守怀涞城的独立第七旅派去接应第四师撤退。独立第七旅是晋军麾下,旅长马延守碍于汤恩伯毕竟是前敌总指挥,平日虽然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总座,但是对这个总座的指派却历来是敷衍了事的。否则,汤恩伯也不会闹得连伙夫都派去支援前线,却把这个独立旅留着不动。如今,马延守深知如果第四师再不撤出的话,自己也跑不了。所以,虽然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率部赶往第三固守区了。
马延守赶到前沿阵地的时候,正是王万龄部打扫完战场,清点战利品的阶段。这下子倒把这位马旅长看傻了眼。他心里原想着,镇边城丢了,横岭和骡子圈又屡次告急,汤恩伯急着要调回第四师撤出战场,无非就是要保留这点命根子,为今后留点火种。这说明,第四师现在肯定已经是被小鬼子打得惨不忍睹了。
可马延守没想到,他自己亲眼这一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第四师居然还打了那么个大胜仗,缴获了那么多好东西。看来,这第三固守区非但不是鬼门关,反而还大有油水可捞呢。于是马延守决定改变之前接了人赶紧跑的初衷,而是要在这里最后捞上一票后再走。
毕竟自己从升任陆军少将以来,还没立过什么实质性的军功。这次开赴南口战场以来,一直就被汤恩伯和他的中央军挤兑着,捞不到什么好的大仗不算,还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差事。要么就是垫炮灰的活。所以,他就索性阳奉阴违,一直为自己保存着实力。
论作战谋略马延守确也有些独到之处的,只是此时他立功心切,加之本来就对小鬼子愤恨得厉害,外号“马老粗”的他,现在老粗脾气一上来,自然就有了出昏招的先决条件。马延守在未对横岭城至骡子圈一带形势进行详加侦察的前提下,就武断地认为眼下日军仅占长城线上两个碉楼,至多兵力不超过一大队。在416团拼死夺下850高地后,该高地目前仍在我军控制之下。而这一个大队的日军后方已被我85O高地的火力所覆盖,连日征战早已衰竭不振,可以强攻一扑而下。
同时,他又仗着自己是“强劲生力军”,南口打到现在,中央军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但自己的部队却还没经历过什么硬仗,甚至都没有减员过。此时的马延守早已将出发前,汤恩伯参谋处的建议抛到了脑后。根据汤总指挥的高参们的意见,马延守旅这次的任务就是接应和掩护第四师撤退,不要主动和敌军发生冲突。行军路线也是定位从85O高地左侧绕过,这样的话,即便遇到敌军的追击,也可依靠85O高地上的我军火力支援,乘夜向敌后方袭攻,两面夹击之下,突围当不在话下。
汤恩伯对这个接应撤退的部署相当满意,但马延守却很是不以为意。马老粗本来就对这些光说不练的参谋们很不感冒,何况又是平日里压着自己晋绥军一头的中央军参谋。此刻豪气干云的马延守在心中还暗暗笑话这些娘娘腔们定的什么狗屁计划,自己非要打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给他们看看。
在一番极为简单的观察部署之后,马延守就命令自己的山炮部队猛烈轰炸骡子圈的日军阵地。在一阵狂轰滥炸之后,残余日军都被压迫的退入长城沿线的石碉内据守了。此时炮兵已无用武之地了,马延守就亲自督阵,派了四个营层层进*,一路上非常顺利。
但是到达山腰后,就进入日军的火力范围了。日军的明碉暗堡中的各个火力点一齐吐出了火舌,马旅的士兵们都暴露在外,受到日军掷弹筒、轻重机枪的阻击后,顿时死伤惨重。而日军又都躲在暗处,将士们连火力压制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一冲到射程内,就变成了活靶子。
如此往复冲锋了一整天,战士伤亡巨大,而日军碉堡却是岿然不动。马延守气得牙齿都要咬断了。好端端的一桌菜,眼看就要煮成夹生饭了,可他依然不服气,决定等天黑后夜袭敌阵地。但小鬼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入夜后也并没放松警惕,反而比白天时更为严阵以待。日军从各个方位都准备好了炮火,就像是知道马延守一定会来一样。
等到马延守的士兵们在夜色中摸上山腰后,密集的火力立即就对准了他们射击。长城的夜色非但没能给马延守提供掩护,反而让他们在慌不择路的撤退时更为不堪。士兵们因为看不清路,互相推挤,乱作一团。最终足足有两个营几乎被打得编制都要没了,甚至都搞不清究竟是日军打的还是互相推搡中践踏出来的人命案子。
在这次夜袭失败,且全旅蒙受了极大损失后,马延守已经豪气全无了,只能铩羽而归,连夜退回怀涞整理,甚至连接应第四师撤退的既定使命都顾不得完成了。
回到怀涞后,惴惴不安的马延守居然没有因为不遵从部署,未完成接应撤退的重要任务而受任何处罚,甚至连汤恩伯都没有对他进行哪怕是口头上的指责。事后他才知晓,原来王万龄这个老滑头趁着他冲上山夜袭日军的当口,日军顾得了头顾不了腚的时候,已经在第二固守区吴绍周支队的策应掩护下,渡过了洋河,越过了梁家山,成功突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