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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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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没想到,回去的日子竟然来得这么快。

年关未至,院中新雪还未消融,李湛英带着圣旨来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看书,起了兴致,还和长青说起当年太傅教导他的趣事,宝儿正在孙婆婆的眼皮子底下炒菜,雪白的肉片伴着葱姜,翻炒出朴实香气。

跪在庭院里的时候,宝儿都差点没懵了,废太子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懵,李湛英念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加在一起,就没法子理解了,复立……太子?

直到小松子带着一群人忙前忙后的替他们收拾院子,上了一层薄灰的桌椅被一把抹净,被王容带着避进里间,坐在还没有铺被褥的床板上时,她才愣愣的回过神,不相信的掐了自己一把。

从离开皇宫的那天,她就没想过还能够回来,历朝历代从没有过废太子的先例,更从没有过复立废太子的事情,她本以为自己会和长青在那个小院子里度过余生,却不曾想一转眼,什么都恢复成了原样,就好像之前的那些是一场梦。

王容把喜滋滋团团转的铃铛儿抱起来,轻声哼道:“你这猫在我这儿都瘦了一圈,平日里也不爱动,一回来就高兴得不成了,真是个养不熟的。”

听到铃铛儿熟悉的叫声,宝儿抬起头,眼睛愣愣的,嘴上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二姑……”

王容一见她这模样,心就软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叫你要跟去吃苦,人都瘦了,脸也黑了,你看看你这手,刚来的时候多白嫩,才去了几天,都生茧子了。”

“二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宝儿凑过去,把自己生了茧子的手给王容看,“而且生了茧子多好呀,我都一个冬天都没生冻疮了,做事都利落了呢。”

不管怎么说,王容都心疼,和宝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外间小松子带着人把屋里都收拾齐整了,转去院子里扫雪除草,王容瞧了瞧没人,压低声音,对宝儿道:“宝儿,你跟二姑说,这些日子,没受什么委屈吧?”

宝儿不明所以,奇怪道:“我能有什么委屈受啊?长青他对我可好了。”

王容见她一脸不解,也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但又怕宝儿只是不懂,拉着她坐到床沿,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是,你跟长青,晚上睡一张床的时候,他欺负你没有?”

说这话,王容也是很犹豫的,一方面她清楚长青的人品,可另外一方面,宝儿连宗人府都肯陪着他一起去,难保这么多日子,两个人没有情到深处发生些什么,现在出了宗人府,宝儿仍旧有二十五岁被放归的权利,至少在她二十五岁之前,她想让她还有得选择。

王容的表情宝儿一下子就看懂了,她脸刷得一红,低下头揪了揪衣角,小声的说道:“二姑,你说什么呀,羞死人了……”

“你只要回答我,他欺负你了没有?”王容急道。

宝儿揪着衣角,蚊子似的哼哼:“我倒是想欺负他来着,他连身子都不给我看,我听说别的对食不是这样的,正想法子呢。”

弦外之意就是没有,王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没松一口气,忽然就从字面上理解了自家侄女的意思,面皮都差点没绷住。

宝儿脸颊粉红红的,说的话却像是个已婚的妇人,王容还没来得及斥责,忽然想到,也许宝儿已经把长青当成了自己的丈夫,她就是个已婚的妇人,再也不必为了旁人的眼光,去做害羞的小女儿姿态了。

劝告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王容犹豫不决间,怀里的铃铛儿忽然挣脱开,朝着外间飞快的跑去,她和宝儿一起看向门外,正见长青弯腰抱起铃铛儿,缓缓进来。

即便再不喜欢长青,王容也不得不承认,她见过的人里,没有几个能比他更俊俏出众,若不是穿着奴才的衣裳,怕会迷得更多的姑娘要生要死。

宝儿连忙从床板上下来,迎了几步,高高兴兴的跟长青说话,可以想见,要不是王容还在这儿,她都要把铃铛儿挤开,自己窝到长青怀里去了。

“才说到你呢,不是说要到晚上才回来吗,是殿下那边没事了吗?”

长青把怀里腻腻歪歪磨蹭着的铃铛儿放下,对着王容点了点头,才笑着和宝儿说话,“殿下被叫去前朝了,他还嘱咐我,让我早些回来见你,二姑也在,不如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长青的厨艺不咸不淡,倒是宝儿有几分天赋,耐下性子和孙婆婆学了两个月,做的菜已经很有几分自己的味道了,她眼睛亮亮的看向王容,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王容却摇了摇头。

“你们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正是说话的时候,我要先回去了,这几天雪后寒,记得多加几件衣裳。”

送走王容,小松子带来的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和王容是一样的说辞,都要长青和宝儿两个自己好好说说话,然而等人都走光了,宝儿看看长青,长青看看宝儿,却是都笑了,从来没有分离过,又哪来的正是说话的时候?

宝儿其实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从宗人府被放出来的,难道真的是陛下查清楚太子并没有贪污受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复立太子,重新让他成为皇位的继承人吗?那太子那天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长青没有回答宝儿这个问题,收拾了床榻,把被褥铺平整,询问宝儿要不要沐浴,宝儿很快就被沐浴吸引了注意力,欢欢喜喜的去打水了。

储君复立,东宫解禁,早已习惯的衣裳重新穿在身上,莫名的沉重几分,沉重但又踏实,这意味着重新回到手中的权柄。

宣政殿仍旧如同往日肃穆,靴底轻触地面,带起久未听闻的脚步声,太子微微抬眼,看向龙椅上老态龙钟的应天帝,他第一次发觉这座压在他头顶上的大山已经老了,老得只需要一个措手不及,就能打得他全盘皆乱。

衣摆撩起又放下,端端正正跪在殿前,太监的宣读声入耳,太子低下头,一如往日恭谨,似乎走过一趟宗人府,所有的尖锐和戾气都褪去了,几个曾经教导过太子的大臣都暗自点了点头,唯有左相仍旧带着疑虑的神色。

朝堂已经清洗过一轮,很多熟悉的面孔都瞧不见了,太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意思,接过圣旨,跪地谢恩。

应天帝眯了眯眼睛,说道:“姬爱卿当堂为你翻案,列出十数条铁证,朕已知悉江南贪墨案乃是弄巧成拙,但身为一国储君,被人蒙蔽多年,你仍有失察之罪,当由史官记下此事,为后世鉴。”

太子微微捏紧了袍袖,并没有表示出丝毫不满,三跪九叩接旨。

将近年关,这是宝儿在宫里过的第二个年,第一年过年那天,一帮刚进宫的小宫女围着一桌笑闹了一夜,没想到这第二个年,竟然就是在二姑的院子里,和姑父,和长青一起过了。

小年夜那天,外头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屋里点了两个炭盆,烧得暖暖的,李湛英难得的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拉着长青说了好久的话,宝儿喝了一点王容的果酒,甜滋滋的泛着酒意,目光迷离间瞧见长青朝着自己走来,她傻笑了几声,踉跄几步,把自己倒进了长青的怀里。

“义父,姑姑,宝儿醉了,我先送她回去。”长青把宝儿扶了起来,可是醉醺醺的宝儿只知道要往他怀里钻,他没法子,只好把人半抱着拢在怀里。

李湛英也喝了酒,说不出个囫囵话来,王容代替他,说道:“早点回去,有她兄长在,守岁就免了,让她安生睡吧。”

长青应了一声,带着宝儿出了屋子,离了暖意融融的房间,冬夜的寒凉扑面而来,宝儿打了个寒颤,更加抱着长青不放了,长青心疼她,想了想,走了南园的小路。

南园荒废许久,就连封禁东宫时都没人去,宝儿醉醺醺的抱着长青的脖子,一路呢喃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长青猜想那大概是江南的方言俚语,甜甜软软的,带着一股奇怪的撒娇意味,即便是听不懂,都让人忍不住想要顺着。

刚过南园没几步,低低的哭声不远不近的传进耳朵里,宝儿迷离着眼睛看了看四周,酒意都被吓醒一半,拼命扒拉着长青的胸膛,似乎想要找个门,把自己放进去,才好躲起来似的。

长青低声哄道:“别怕,没事的,只是个……”他话没说完,杂乱的灌木丛里冲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童,眼睛在月色下瞪得圆圆的,还带着几分倔强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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