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第二天一早, 与谢野把佐佐城姐带走了,说是带她去医务室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奈奈子也照常背上她的包, 和果戈里一起咬着饭团出门去上学了。
放学后,奈奈子拐去投喂完花袋, 背着包走回侦探社。走到侦探社楼下的马路面,她看侦探社所在的红砖楼前,不大的一片空地上聚集起了一群人。
今天是工作日,会儿才下午刚过三点半, 按理来说应该是路人很少的候,但红砖楼前却站着好几个人, 大声叫嚷着, 引路人纷纷侧目, 连来往的车辆在驶过段路的候, 不约而地放慢了车速, 想要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聚集着的人数其实并不算多, 粗略数过去大概也只有十一二个,但却声势浩大,或是举着自己制作的纸板,或是大声嚎哭咒骂, 论男女老少,脸上是十分激愤的神情, 像是在讨伐着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怪!要不是因为, 他怎么会出事!”
“些害死人的混蛋!”
“我苦命的女儿啊……让孩子怎么办啊……”
一群人的大喊声交杂在一起,混成了一团,奈奈子背着包站在红砖楼前的马路边上,听了好一会儿, 才大概听明白了。
好像是有什么人死了,所以受害者的家属想要“讨个公道”,聚在了一起抗议。
侦探社所在的红砖楼里,一层是咖啡厅,层是侦探社,三层和五层是空的,二层则是一间律师事务所。
奈奈子思考了一下,觉大概是二楼的那件律所办砸了什么人命天的案子,所以当事人的家属来抗议了。种情况不算少,律所如果给犯罪嫌疑人辩护的话,很容易招来被害者家属的怨恨。
直接闯进公司很会被报警带走,因此抗议者聚集在了楼下,堵在了写字楼的出入口前,大概是想要堵人。
正门看起来好像是进不去了,奈奈子背着包,收回了视线,慢吞吞地迈出了短腿,自己绕去了红砖写字楼的后门,打算从后门走楼梯回侦探社。
写字楼后门的位置有些偏僻,是一条消防安全通道,平日里没什么人会走,但大约是因为今天前门被人堵住了,所以今天楼里的员工门是从后门走的,奈奈子走到后门的候,昏暗楼道里的灯也已经被人开起来了。
楼道里的空气有些浑浊,没有窗户通风,又一年才打扫那么一两次,阶梯和栏杆上落满了灰尘,奈奈子埋头走了一层,被灰尘呛“哈啾”打了个的喷嚏。
停下了脚步,奈奈子用手背搓了搓鼻子,感觉有点不舒服。
【……痒痒的。】
她吸了吸鼻子,闷头站在原地站了半天,等到鼻子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减轻了一些,才再次抬起了短腿,想要继续向上走。
身后突响起了脚步声,是皮鞋敲打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下一秒,下方的楼梯传来了国木田的声音。
“……奈奈子?”
才刚刚踩上了一个台阶,听国木田的声音,奈奈子又停了下来。她转过了脑袋,从栏杆间的缝隙看下去,看了站在下面一段楼梯上的国木田。
她站在原地,等着国木田也走了上来,一眼注意到他的手捂在了腹部的位置,那里晕开了一大片血迹,把枯黄色的马甲染成了一种接近深褐的色调,国木田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苍白。
顺着奈奈子的目光,国木田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己腹部的伤口上,他紧紧地蹙着眉头,安抚地奈奈子说道:“没系,只是调查事件的碰到了一点意外,已经做过紧急包扎了,等会儿麻烦与谢野医生治疗一下好。”
奈奈子还是又看了几秒他捂着的地方,才迟钝了一声“噢”。
看起来出了很多血的样子,但是国木田还能样正常的走路,厉害啊。
奈奈子在里想到,跟着国木田一起上了楼,走进了侦探社里。办公区里会儿没有人,他刚走进社里,听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话响了起来。
国木田快步走了过去,在拿起话筒后,又立刻放了回去,挂断了电话,电话铃声也随之停止。
奈奈子感觉有点奇怪,那是办公电话,会打来的是咨询委托的人,如果是往常,国木田应该会立刻接起耐询问才,但是现在国木田却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听电话又响了起来,急促的铃声震人脑壳嗡鸣作响。
国木田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把电话挂断了。
他低头看了奈奈子目不转睛盯着他的黝黑眼睛,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几天侦探社碰到了有点棘手的事件,会有很多像是样的电话,如果碰到了也不要接起来,直接挂断好。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过两天没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下按着的电话又铃铃铃地响了起来,响亮的铃声引发震动,仿佛从他的手直接传导到了大脑,让他整个人颤动了一下。
随即,他想要像是刚才那样,再次挂断电话,但是他还没抬起手,刺耳的铃声戛而止。
站在国木田的边上,顺手拔了电话线的奈奈子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白色软线,仰着一张脸,面表情地上了国木田的目光。
国木田:……
好像确实样更快。
拿着电话线,奈奈子感觉有点不劲,她在思考一个可能有点严肃的问题。
她仰头看着国木田,转也不转的圆眼睛黑黝黝的,像是口深井,没有一点光亮。
她用毫起伏的语调问道:“那楼下的那些人,也是来找侦探社的吗?”
国木田沉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
刚刚还在以为是楼下律所办砸了案子,奈奈子沉默了。
淦,所以丑竟是我自己吗。
烧房子烧到自己家。
“有些是受害者的家属……”国木田刚想和奈奈子解释情况,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突意识到和孩子说些事似乎并不太合适。
昨天夜里,他和太宰去调查最近横滨发生的“旅行者连续失踪事件”,发现了一家囚禁了几个失踪者的废弃医院,但他最终却只救出了佐佐城姐,另外还有名被发现的失踪者,却在他的面前当场死亡了。
现场的照片不知怎么被流传了出去,从今早起,论是闻还是报纸上在大肆报道件事。
侦探社因为判断失误,中了犯人的陷阱,让名受害者因毒|气死亡,于是招来了社会和受害人亲友的指责——虽十二岁已经是稍懂事的年纪了,但要让一个孩子去理解里面复杂的人情和故,或许还是太早了一点。
他打消了和奈奈子详细说明情况的想法,她说道:“总而言之,今天暂先去社长的办公室写作业吧。”
侦探社经常帮助警察调查案子,一点奈奈子还是知道的。相比起只是负责辩护的律师事务所,直接插手处理事件的侦探社,确实更容易面临“没完成好工作于是遭到抗议”的情形。
虽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样的情况,但是如果出现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没有多奇怪。
想到里,奈奈子也没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背着包和国木田一起进了侧门。国木田去医务室找与谢野,她去社长室写作业。
她走进社长室的候,社长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听奈奈子来了,他奈奈子微微点了点头,奈奈子自己去找了地方写作业。
社长的办公室很大,进门从左往右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三块区域,最左边的办公桌、中间的接待沙发、以及最右侧的一整块铺了榻榻米的和式木榻。
木榻的正中间是一块实木矮几,上面刻着棋盘,是用来下围棋的地方,奈奈子也趴在上面写作业。
六年级已经有英语课了,奈奈子描着习题册上的单词,听打完了电话的社长叫她。
“奈奈子。”
奈奈子停下了手里的笔,转过头看他。
社长沉吟了片刻,她问道:“刚才回来的候,看在楼下聚集着的那些人了吗?”
奈奈子点了点头。
“那些人中,有些人是一起事件受害人的家属。”社长的神色冷静,“因为亲友的逝,他的情绪会比较激动,可能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几天进出的候从后门的楼道走,如果要出门的话,叫上果戈里和一起。”
他也没有和奈奈子说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交代她外出要一些。
奈奈子“噢”了一声,想了一下,社长问道:“那爸爸什么候回来?”
“大概再过一两日。”社长回答她,“不会太久。”
到了回答,奈奈子继续写作业去了。
她花了二十分钟,写完了今天的家庭作业,出去的候,国木田和太宰正在办公区里谈什么事情,果戈里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能下楼也不能去咖啡厅吃蛋糕,奈奈子跑去了茶水间。花袋从里搬出去以后,茶水间变冷冷清清的,只有织田作之助午休会在里写说。
奈奈子进了茶水间,个点,茶水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跑去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坐在织田平常写说坐着的那个位置,咬着吸管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牛奶喝了一半,茶水间了隐隐约约响起嗡嗡的声响。
好像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奈奈子向左右看看,最后在柜子边的厨台上看了一台手机。
她拿着牛奶,跑了过去,灰色的翻盖手机躺在厨台上,还在嗡嗡震动着,边缘的提示灯不停闪烁着亮光,是有人打电话来了。
【……果果里的手机。】
奈奈子一眼认了出来。
是乱步前两年给果戈里买的手机,但是奈奈子很少看果戈里用手机,他好像手机不怎么在意,经常随手乱放。
大概是来茶水间拿点吃的候放在了里,后忘记拿走了。
不知道是谁给果戈里打电话,奈奈子伸手拿起了手机,接了起来。
奈奈子:“……”
电话里:“……”
奈奈子:“……”
电话里:“……”
奈奈子:“……”
电话里:“……”
长达三十秒的沉默,牛奶快喝完了,面还是没有说话。奈奈子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看了看手机屏幕,来电人是不明,通话长还在逐渐跳动着。
奈奈子觉可能是打错电话了。
她刚想要挂断电话,听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模糊的声音:“……Гo……ль?”
好像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奈奈子的耳朵没有靠在听筒上,没有听清方说了什么,她停下了想要挂断电话的动作,重把手机贴回了耳朵边,慢慢吞吞地问道:“もしもし ?”
电话那一头的人慢了两拍,才回答道:“Гoгoль?”
【Гoгoль】
【ゴゴリ】
(果戈里)
他好像是在问果戈里,但是发音有点奇怪,奈奈子回答他:“果果里不在……他没有拿手机。”
“原来是样吗。”年轻男人很快接上了奈奈子的话,语速不急不缓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听起来有点奇怪,“那么我稍后再联系他吧。”
奈奈子“嗯”了一声,刚想要挂断电话,又听男人语调平和地悠悠问了一句:“姐是果戈里的家人吗?”
奈奈子吸着牛奶,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个问题,于是她男人说道:“不知道。”
男人顿了几秒,很轻地笑了一声,继而温和地回答奈奈子:“那么再会。”
“拜拜。”奈奈子挂断了电话。
她把果戈里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将喝完的牛奶盒丢进了垃圾桶,跑出了茶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