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下着一丝丝小雨,还有一种奇怪的红光,不知从哪射来,使得那梨状乌云焕发出反常的红、紫色调。有云在翻动,那是阳光正在背后努力挣扎。好不容易在某个角落显出一点点金边,立刻被黑云迅速无情地抹杀掉了。
乌云下的商业中心露天停车场是完全静止的,有几辆车子胡乱停在车道上,一些人东倒西歪地躺着。离我最近的超市现在一片寂静,收营员和顾客都横在地上,还有撒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商品货物。
十多分钟前并不是这样。我步行来过这里,明明记得还有蓝天白云,明媚的太阳。我去超市购买奶粉,还为特价刚刚结束、恢复原价而纠结过。一位超市的工作人员(现在一定也躺在那儿)告诉我,几星期后可能还会有特价。那太晚了,我们全家明天将离开澳大利亚墨尔本回中国。购买奶粉是为分送中国的亲朋好友。
在客厅里,我把刚买来的奶粉装进皮箱里,儿子在他房间整理他个人物件,妻子在厨房烧饭,不断传来她的啰嗦声音。
她好像在责备我曾借给朋友刘一鸣那么多的钱,而他到现在还没有还钱的意思。我们都快要回国了。
刘一鸣问我借钱是为买小型卡车,做前一阵最时髦的塑料回收的生意。
有一种塑料的化学成分被证明对人类环境有巨大的威胁。前些年政府颁布优惠政策,奖励回收、处理这种塑料,许多做此生意者发了财。但由于这种塑料太多,回收处理的投入太大,国库为此出现赤字黑洞。新当选的自由党政府停止了优惠政策,这使得许多塑料回收者的生意濒临破产。
刘一鸣就是这一例。我知道他根本还不了这笔钱。
妻子啰嗦她的,而我注意到某一袋奶粉的包装颜色和其他的有点不一样。一定是不同时期的产品,我得仔细查看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总不该把将近过期的奶粉送人。
正当我凑近奶粉辨认一行小字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大概是头顶上电灯的发亮或是窗外射进,伴随着我胸口一阵闷痛;同时仿佛是从遥远天边传来“轰”的一声,声音不大,而且是我事后回忆才想起。
从声音上引起我重视的,倒是我身后妻子那边传来的碗或玻璃杯落地声。像这样的五花崩裂,通常会导致一阵抱怨声,但是没有。过了好一阵还是没有,连得责备借钱给刘一鸣的唠叨声也停止了。这该是最反常的,处使我走到厨房探个究竟。
妻子倒在地上。她仰着天,睁大眼睛、张着嘴,静静地躺在那。
我冲过去抱起了妻子,她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停止了;心脏,也不跳了。我呼唤儿子,叫他打电话呼唤急救车。儿子房间没有反应。我放下妻子,跑到儿子房间。儿子也倒在地上,脸朝着地。
我抓起了手机,拨了000,只有铃响信号,没人接。这很不正常。这个电话号码是火警、急救送医院、遭匪麻烦和任何紧急求助电话,从来都有人24小时接听。
屋外有烦人的汽车喇叭声。我从门口循声望去,有辆小车停在被它撞歪的树边,里面司机的头埋在方向盘上,那烦人的喇叭声来自那里。
远处有两个倒地的妇人,身边撒了一地水果;还有一辆卡车横向停在路中央。经过卡车,我向着商业中心跑去,那里有社区医疗站,就在我刚才去的超市边上,他们应该能帮助救护我妻子和儿子。
像超市情景一样,医疗站侯客室里所有病人、接待员,或是路人,都倒了,像是睡熟似的。
刘一鸣的家就在超市附近。我绕开倒地的人们,来到他的房前。门开着,我叫着刘一鸣的名字,直接走到他家的客厅里。刘一鸣仰天躺在沙发上,眼盯着天花板,手里还虚握着电视遥控器。他家厨房的煤气灶正烧着什么,直冒白烟。
屋外传来一阵爆炸声。我闻声向窗外望去,是远处的一间房屋的爆炸,窗口冒出了火光和浓烟。但没人尖叫或奔跑。
眼前的卫星电视荧光屏的画面也是从未见到的情景,主持人和嘉宾倒在地上。我拿起刘一鸣手上的遥控器,胡乱选择节目。
第一个频道大概是美国的现场直播,镜头对着街上,躺着许多人,高层建筑的背后有个蘑菇云,还有从其他地方过来的浓烟和光柱,有点像好莱坞的幻想片。几秒后可能会有巨大的黑猩猩或外星人飞船轰鸣着出现。但我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世界末日!
只有我还活者!
很早就听说世界末日将要来临,但说法不一。
有的是从基督教的先知口里,说上帝看到人类自私贪婪、无可药救,曾派来使者想要引导人类走向正轨,但人类就是这么执迷不悟,因此要惩罚人类。
有些民族里有这么个古老传说,说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一个大灾难,以让人类有一个再生轮回。
还有说的是人类只知道在地球上无度索取,造成了生态失衡,大自然总有一天会来个总报复。
也有人说人类无节制地发展核武器、生化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武器,而又控制不住可能的扩散,总有一天会出现疯子,或檫枪走火,无意识地毁灭自己。
有的猜测粒子对撞的实验可能会产生黑洞,从而毁灭地球。
有人说外星人可能会侵略地球。
搞不清是其中的哪个,反正这一天终于来了。
(本章完)